傅成凜沒理會黎箏的威脅,上次她能咬到他,是他低頭配合她所謂的『悄悄話』,不然她夠不著他的唇。
他徑直走過去,幫她拎手提袋,袋子不輕,裡邊是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還有幾個杯子。
「傅成凜,以後你就不要出現在我跟前了。」黎箏意識到這話不妥,「我的意思是,像今天這樣,完全可以避開的情況,就...不要再出現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一出現不要緊,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可能你回到家轉臉就忘了,也壓根不會往心裡去。」
傅成凜把手提袋放客廳茶几上,靜靜看著她。
「但我不行,」黎箏靠在餐桌邊,讓自己顯得自然些,「我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忘掉。」
甚至,根本就忘不了。
「以後我會注意。」傅成凜原地又站了幾秒,「以後應該也沒什麼交集。」
即便他跟蔣城聿隔三差五就聯繫,不過蔣城聿從來不帶黎箏到他們圈子裡玩,這兩年他跟黎箏見面頻繁,是蔣城聿私下會帶黎箏去公司找他,不時他們小聚,也帶上黎箏。
現在這種情形,蔣城聿自然不會再帶黎箏跟他見面。
臨走時,傅成凜說了句:「抱歉。」
不知道他是為今天不合時宜的出現道歉,還是為沒能回應她的表白而道歉。
不過都不重要了。
黎箏揚了揚嘴角,「沒什麼。」
「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慢慢就能調整過來,」她故作輕鬆,「等我再喊你傅叔叔的時候,我就差不多放下你了。」
傅成凜凝視她幾秒,「別忘了給你小叔回電話。」轉身往外走。
黎箏看著他後背,那句『你嘴唇還疼不疼了?』卡在喉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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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江小楠最忙的一天,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一分鐘沒停歇,把家裡里里外外大掃除一番,連平時懶得弄的衛生死角也沒放過。
陽台的綠蘿也澆了水,家裡還有兩個空花瓶,她去樓下一家門面不大的鮮花店裡買了幾把滿天花插花瓶里。
最近沒什麼節日,玫瑰花不貴。
江小楠糾結半分鐘,臨結帳時又讓老闆給她拿四朵玫瑰。
到家,江小楠找了兩個礦泉水瓶,裝上半瓶水,每個瓶子裡各插兩朵,一瓶放在自己床頭柜上,另一瓶放在黎箏即將要住的那間臥室。
黎箏表白失敗了,那次所謂的朋友圈秀恩愛是操作失誤。
這是簽租房合同那晚,黎箏跟她說的。
她沒問那個男人是誰,她應該不認識。
她有過一樣的經歷,所以特別理解黎箏心情。她高中就開始暗戀那個男生,考到北京來也是因為那個男生在北京。
男生到了大學後就有了女朋友。
她的那場暗戀,無疾而終。
門外有拉杆箱的聲音,江小楠忙去開門。
「歡迎來到新家。」她接過黎箏手上的箱子。
她們住三樓,老式樓房沒有電梯,司機又下去拎其他箱子。
房子太小,沒有獨立玄關,一眼就能把家裡看個遍,黎箏之前來過一趟,「你還專門打掃了?」
「對啊,祝賀你喬遷之喜。」
江小楠把箱子放在客廳沙發邊,應該叫多功能廳,沙發旁是餐桌,平時吃飯也在這裡。
黎箏換上鞋,把背包放到自己那屋,床頭的玫瑰花格外顯眼,她走過去低頭聞了聞,心情瞬間被治癒不少。
她搬來住是對的。
「謝謝啦。」
她對著外面喊了聲。
「咱倆誰跟誰呀。」江小楠拿上遮陽傘準備再次出門,「今天沒買菜,中午咱倆吃點好的,我去給你買壽司,這邊有家壽司好吃價格又親民。」
『砰』一聲,門關上。
門有些年頭,不使勁關不緊。
司機來回跑了四趟才把箱子都提上來,黎箏開始鋪床,往衣櫃裡放衣服。忙著忙著就不由走神,站在衣櫃前手裡還拿著衣架,突然不知道要幹什麼。
江小楠買了壽司回來,黎箏才收拾好一個箱子。
「小黎子你過來吃飯吧,反正下午有的是時間,到時我幫你一塊收拾。」
黎箏拿著手機出去,摺疊餐桌上放了一大盒壽司,還有酸奶,切成塊的西瓜,一碗提子,「這麼豐盛。」
「必須的,這叫兩個單身狗的快樂生活。」江小楠把一次性手套遞給她,「壽司四個口味,芥末醬要不要?」
黎箏搖頭,捏了一個青提放嘴裡,她以前餵過傅成凜吃提子,想到這,嘴裡甜甜的提子也變酸了。
她及時打住胡思亂想。
桌上手機震動,是何熠電話。
「忙不忙?」
「在家。老師,什麼事?」
何熠直奔主題:「姜小姐又給我打電話,化妝品專櫃那邊各種理由推卸責任,她打電話投訴到化妝品華北事業部,也沒能給個答覆,姜小姐現在在商場,我們過去做個後續報導。」
「好。我這就過去。」
放下手機,黎箏拿了一個壽司咬一口,「我帶著路上吃吧,來不及了。」
「又要去跑新聞?」說著,江小楠拿袋子給她打包裝起來。
「嗯,」黎箏咽下嘴裡的食物:「有個女生用了化妝品過敏,做了檢測是這個批次的化妝品不合格,有樣東西含量超標,專櫃那邊突然改口,說這個鑑定是不是真的她們也沒法辨別,事業部也不理會。」
鑑定報告前兩天出來了,姜小姐以為能順利得到補償,結果不管是專櫃還是事業部都推三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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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箏到了商場時,何熠已經在那等她。
何熠帶實習生比一般人有耐心,有報導價值的新聞,他總是會帶上實習生一起。
「今天的休息又泡湯了。」他把話筒遞給黎箏。
「沒事兒。」
兩人去找姜小姐。
即便是在他們陪同下,姜小姐得到的回答跟她之前一個人過來時差不多,專櫃說到時事業部那邊有專人負責。
然而事業部那邊的電話,十有九次打不通。
姜小姐情緒激動:「檢測我做了,你們轉臉不認帳。我花了小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一整套,現在放在那不能用,你們不給退,我過敏的醫藥費誤工費,好不容易跑下來的單子也丟了,你們能不能講點理!」
今天來專櫃買化妝品的顧客不少,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圍觀。
專櫃工作人員:「是我們的問題自然就給你解決了,」
怕影響生意,聲音小了一點,「我跟你一樣,只是打工。有問題你去投訴,走流程解決,你們都堵在這影響我們正常營業。」
姜小姐:「我要是投訴有用,我至於一遍遍往你們這裡跑?我就是在你們這買的東西,我不到這裡討說法,我去哪討?」
專櫃工作人員打了電話,這時商場保安來了,請他們離開。
拍攝的素材差不多,何熠示意黎箏去外面再說。
三人到了外面一處安靜的地方,姜小姐嘆氣,「她們都是商量好的,這樣的大公司,我們個人維權太難了。」這還是在記者幫助下,要是沒記者,他們不知道要怎麼踢皮球。
何熠把攝像機給黎箏,他問姜小姐要了事業部那邊的電話,用他自己手機撥過去,很快電話接通。
何熠開了外放。
「你好,哪位?」
何熠自報家門:「您好,我是《都市晚六點》欄目記者,顧客姜小姐...」
「不好意思,在開會。」對方打斷何熠,直接掛了電話。
黎箏跟何熠已經習以為常被掛電話,姜小姐又嘆了口氣。
拍攝好,黎箏收了攝像機。
何熠寬慰姜小姐幾句,「等新聞播了,再看看那邊什麼解決方案。」
也只能這樣了。
姜小姐再次感謝何熠和黎箏,大熱天的,讓他們跑了好幾次,上次到檢測機構也是何熠幫忙。
她實在過意不去,「我請你們去喝杯冰咖啡。」
何熠婉拒:「不用客氣,我們回去還有事。」他跟黎箏離開。
到了車上,黎箏分析:「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產品有問題,這個後果誰也擔不起。每次化妝品抽檢,不合格的不在少數,沒抽檢的那些,有不少幸運躲了過去,這都是行業里心照不宣的。」
只不過姜小姐皮膚敏感,出現了過敏情況,大多數人不會有感覺,某種物質含量超標,對皮膚甚至健康是一個慢性危害,肉眼不可見。
「他們剛才那個反應,應該知道了上次我們陪同姜小姐過去,一點無所謂。」
何熠:「他們篤定我們這條新聞播不了。」
黎箏接過話:「是因為他們在我們電視台打了不少GG?不管這些,我回去就寫稿,今天來不及了,看看明天能不能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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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黎箏把稿子再三修改,給何熠過目後發給主編。
很快,主編給了回復,順利通過。
過稿也不代表什麼,就算出現在串聯單上也有臨時被撤下來的風險,只有播出了才算穩。
黎箏去了機房剪片子,何熠沒什麼事,也跟過去坐在旁邊指導她。
此時,頻道魏總監剛掛了化妝品華北事業部負責人的電話,他點了支煙,細細斟酌。
化妝品過敏這條新聞,還是何熠跟黎箏負責。
上次傅成凜想壓黎箏新聞,最後自己打了自己臉。
連傅成凜都要給面子的人,他猜不透黎箏來頭到底有多大,但肯定比他想的還要大。
他揉揉太陽穴,頭疼。
五點四十五,串聯單出來了。
馮璨之前沒注意,這才看到跟化妝品過敏維權有關的那條新聞竟然在上面,不是說壓著不播了嗎?
來不及多想,她去了外面樓梯口,給未婚夫打電話。
未婚夫是化妝品華北事業部負責人,「怎麼了?」
馮璨把情況三言兩語一說,「你是不是再確定一下?」
「沒必要,上了串聯單不是還能撤?」
馮璨『嗯』了聲,心裡隱隱不安,還是感覺這樣不妥。
收線後,她心不在焉往辦公室走,迎面來了人她也沒在意看,到了面前,她一抬頭,是黎箏。
黎箏去茶水間倒水,馮璨當她像空氣一樣,目不斜視從她旁邊經過,她也懶得打招呼。
她不知道馮璨一直是這種性格,還是跟何熠分手後才這樣綿里藏針。
六點十一分,那條新聞沒從串聯單上被撤下,而是正常播出了。
黎箏收拾包,關了電腦下班。
今天是搬到新家的第二天,她出了電視台應該往南走,那是出租屋的方向,卻習慣性拐向北邊那條路。
走到常去的那家麵包店門口,黎箏恍然駐足。
她走錯了。
站在這個位置,能看到公寓樓。
回過神,來都來了,她進了麵包店,順便給江小楠帶點麵包。
推開店門,黎箏看到正在排隊等出爐麵包的那個人,愣怔。
靳峯戲謔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誰,真懷疑你是不是暗戀我,到哪都能遇到你,陰魂不散。」
「你才陰魂不散。」
黎箏走到他旁邊,上下打量他:「你怎麼在這?」
靳峯一本正經道:「過來辦張會員卡,那天回家越想越虧,第二袋沒享受到半價。」
黎箏:「......」
靳峯推了推墨鏡,笑了,這才說人話:「正好路過這裡,晚上有飯局,那幫孫子還不得把我往死里灌,先喝點牛奶吃點麵包,免得把自己喝得胃出血給喝死。」
他瞧著黎箏,「你不是搬家了?怎麼,又搬回來了?」
黎箏面色如常:「過來買麵包。」
靳峯剛才看到她在路邊發愣,一看就是走錯了方向,他也沒揭穿她。
兩人選了麵包,黎箏一塊把帳結了。
從店裡出來,黎箏疑惑:「你這種沒耐心的拼爹總裁,怎麼還自己在這排隊買麵包?」
靳峯:「跟狐朋狗友的飯局,還不知喝到幾點結束。」沒帶司機。「晚上要是無聊,跟我去混?說不定還能挖掘到好新聞。」
黎箏沒有那興致:「回家還要整理東西。」
靳峯跟她不順路,連要送她回去的客氣話都省了,逕自拉開車門坐上車。
黑色越野車跟他這個人一樣,有點沒禮貌,混進了車流。
趁著堵車,靳峯開始吃喝,還發了條朋友圈。
靳峯不經常發朋友圈,偶爾半夜發神經會發一條。
今天太陽還沒落下,竟然發了新動態。
傅成凜不經常看朋友圈,偶爾閒來無事會看兩眼。
今天他還在公司沒走,抽菸的片刻,他隨手翻看了下。
靳峯兩分鐘前剛更新的動態在第一條。
【公主推薦的麵包,值得打卡。】
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麵包店門頭的照片,另一張是他在車裡正吃著的麵包。
傅成凜認得那家店的麵包袋,他搬去公寓那晚,黎箏手裡拎得就是這個麵包,還問他吃不吃。
他輕輕吐出煙霧,這是他嘴唇傷了以來,抽的第一支煙。
蔣城聿出差回來了,【晚上過來喝酒?】
傅成凜現在還得戴口罩,這周推了所有應酬,自然也不可能去見蔣城聿:【沒空。】
蔣城聿:【是覺得沒臉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