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善是河北人,中等個頭。在日本的時候也是個精神小伙,回到軍校幾年,看上去倒是有些書卷氣。
在何銳的地盤上,兩位同學就沒有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那麼拘謹。說起現在京城和保定的變化,周胤善情緒頗有些激動,「北洋人心已經散了。從段總長逼得蔣方震自殺明志開始,我就知道。留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只是因為當時還有些期待。大家都是北洋一脈,亂過這一陣,有個契機,也許就重新統一起來。看了何兄弟的專訪,深有感觸。各地督軍籌措軍費的手段,便有離開的想法。」
「那只是我一家之言。」何銳嘆道。
「何兄弟,你專訪裡面講清楚了各地督軍收稅的路數,我本不太信,給同學和畢業的學生們寫信詢問。他們雖然只是知道一鱗片爪,把他們所說的拼湊起來,與何兄弟所說的相差無幾。我才確定,北洋是真的散了。」
「咱們那些同學都怎麼樣?」何銳問。
周胤善搖搖頭,「大多沒混出名堂,他們也是滿肚子怨氣。有人在信中說了些事,各地督軍心思都變了,不少督軍開始打算如何趁亂奪取地盤。」
何銳輕笑一聲,不去提及那些人。
周胤善或許是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裡面憋壞了,又猛批了一陣北洋中央以及地方督軍。情緒有些紓解,這才問道:「呵呵,光顧著說我的事,不知何兄弟在四平做的如何?聽聞何兄弟竟然能讓日本人從長春退兵,以日本人的性子,何兄弟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也沒周兄想像的那麼艱難。」何銳答道。也不用周胤善問,何銳就將自己在四平的工作和目標講給周胤善聽。
許嘉回到統計科辦公室,立刻請莊嘉雄過來談話。兩人一個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一個鐵路官學堂畢業,都是當下中國數得上的理工科大學出身。所以交談反倒異乎尋常的坦率。
聽了許嘉的解釋,莊嘉雄雖然有些不快,更多卻是有些感動,便慨然答道:「許科長莫要小看了在下。雖然在下不喜歡種茶,無法繼承家父種茶的手藝。但是家父這等手藝的種茶匠人,總不至於欲當個種茶的師傅都不可得。」
許嘉雖然有些訝異,片刻後便喜道:「喜歡種茶的人若不能繼續種茶,還有天理麼?便是未必喜歡種茶,只是以種茶為畢生職業,為何不能讓人種茶。」
聽許嘉如此講,莊嘉雄更是激昂,「若是如此,在下家中區區幾十畝茶園又何足道哉。以在下所想,便是幾千畝茶園,家父與眾多願意種茶的人一起種植,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許嘉看著面前的情緒激昂的青年,心中很是歡喜,「本就該如此。督軍說,有外國大學者說,我等絕不否定生產者擁有社會產品,而是反對利用獨占社會產品去剝削別人。茶園不交給令尊這等喜歡種茶之人,難道要教給我這樣品茶都品不出優劣之人麼。」
莊嘉雄已經從同學吳有平這裡聽過文明黨的綱領,覺得許嘉所說與吳有平所說別無二致,更是歡喜,「何督軍的治國理念本就順應道理,在下甚是贊同。有平兄說過,執行起來的確千頭萬緒,不過在下以為,只要道理真能執行下去,土地也好,茶園也罷,或者是林場牧場,天下人使用天下地,在下怎會有絲毫畫地為牢的念頭。」
「既然吳市長說到這個地步,還請莊同志明白一點,道理哪怕是再好,也得能夠執行下去。執行過程當中,必然有太多不如意之事。」
莊嘉雄喜道:「有平兄已經對我說過此事,還反覆強調,實事求是。以在下對有平兄的交往,知道此事當是不易。不過在下定然會接近全力,不讓政策在執行過程中過度偏差。」
「莊嘉雄同志,我請你來,就是想問你,如你這樣的人得對政策了解到什麼程度,才能心悅誠服的堅定執行。不瞞你說,我等追隨何督軍之時,並不知道督軍的政策,最初之時完全是膺服於督軍的氣量見識,督軍令我等做什麼,我等就做什麼。執行了政策之後,方知督軍所言非虛。但莊嘉雄同志你並非如此,以後加入的同志中,只怕大多都是莊嘉雄同志這種。所以才請你過來,想知道莊佳雄同志的變化原因。」
莊嘉雄稍加思索,就坦然答道:「以在下的經歷,在下以為不如將督軍理念完全講給新加入的人,若是還有遲疑者,就講述其中原理。若是再有遲疑者,定然是有私心之人。若是大公無私,在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好遲疑的。若是能接受卻還有遲疑,大概是擔心文明黨說一套做一套。」
兩人聊了好久,許嘉合上筆記本,「那麼就請莊嘉雄同志先做些與農村有關的工作。」
「可我學過的只是修鐵路開礦山,還是想做學過的事情。」
「督軍說過,農村是個大學校。只要真的有工業化的思維,到了農村便知道其中的艱難。這是必須邁過的門檻。」
莊嘉雄此時對許嘉已經因為同志,便果斷答道:「既然如此,自當從命。」
「具體工作是由吳市長負責,你要做什麼,問他吧。」
吳有平聽完莊嘉雄轉述許嘉的問題,稍一思索,便給莊佳雄安排了工作,「現在要去鎮上分配工作。你去鎮上傳達工作,之後留在鎮上看工作進行。」
莊嘉雄只覺得此時精神莫名的興奮又疲憊,便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剛上班後,吳有平就分配了任務,莊嘉雄和工作隊一起前往附近鎮上。出發前,吳有平拿出件和他身上穿的一樣的棉大衣,「帶上這個,路上冷。還有,烏拉草要在鞋裡多墊些。能防凍腳。」
聽著同學的叮囑,莊嘉雄鼻子微微一酸,連忙大聲笑道:「哈哈,不用怕,我耐凍。」
吳有平知道老同學的性子,也不管他說什麼,把大衣和準備好的棉靴與烏拉草塞給莊佳雄,「別凍著。督軍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看到改變中國當前命運的那天!」
大衣很暖和,鞋子也很暖。工作隊都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踏上了前往鎮子的道路。出了城,目力所及之處都是皚皚白雪。作為福建人,莊嘉雄被眼前的一望無際的雪地震驚。邊走邊看。
此時路面上的雪沒化,行人車馬往來,已經被壓實。加上晚上的寒冷,路面上凍了。踩上去咔咔作響。便是小心行路,也不小心滑到。好在衣服厚實,也不怎麼疼。只是摔了這一次,莊嘉雄玩雪的心情消散了許多。
這麼一路前進,從天亮時分就出發,也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到了四十里外的目的地。
鎮上幹事已經在入口處迎接,為首那位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北方漢子,與前來的眾人一一握手,北方漢子說道:「我是鎮上的幹事韓海濤。大家可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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