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排華法案Vs排美法案(四)

  北平,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接受了他人生中第二次放置py。坐在馬車上的鐵籠里,穿街過巷,前往防疫檢測站。

  不僅是北平,瀋陽、天津、武漢、江寧、杭州、蘇州、廣州、上海,這些大城市街上都上演了這樣的活劇。尤其是在上海,市民看到這樣的車隊,不免感嘆。

  到了中午,在飯鋪、食堂里吃飯的市民大多都在討論此事。一些看著就是住亭子間的青年有些擔憂,「美國不會和咱們開戰吧?」

  旁邊的上海本地市民鄙視的答道:「你們這些外地鄉下人怎麼會這麼看?美國再厲害,還能比英國更厲害?還能比法國更厲害?」

  在上海本地人看來,所有非上海的都是『外地人』,外地人就是鄉下人,住亭子間的青年都上海本地人眼中的『外地鄉下人』。即便被這麼地域歧視的習慣了,亭子間青年們還是想還擊,「上海人眼裡的外國人,不都是天上人麼?」

  聽到這話,不少『外地鄉下人』笑出聲來。上海本地人倒是無所謂,甚至有些感慨,「是啊,以前若是能認識幾個洋人,在上海灘就算是有門路。現在外國人在上海灘都得夾起尾巴,不,夾起尾巴也不夠。何主席真的是厲害人物,能把洋人打成這般模樣。」

  亭子間青年雖然能用洋人嘲諷上海本地人,但是作為外來戶的他們面對本地土著,立場還是弱,當土著們都不在乎嘲諷的時候,外地青年就沒了辦法。談論的話題就變成了現在中國海軍的旗艦,被中國空軍重創後繳獲,在江南造船廠修復的前英國軍艦。

  民眾們沒特別的感慨,大家只是覺得中國政府近百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在何銳手裡不過幾年就做到了,何銳厲害,民國國防軍厲害。曾經的『天上人』如今與普通上海市民沒什麼分別,大家就是覺得開心。

  司徒雷登卻很不開心。他在中國出生成長,之後回美國讀了大學,又返回中國生活。對中國民眾反外來侵略的行動並不反感。而且中國衛生防疫人員對於被迫前來接受檢疫的在華美國人不打不罵,可比美國政府文明的多。

  但司徒雷登很不喜歡何銳,因為何銳與美國政府一樣,將宗教組織定性為『商業組織』,徹底剝奪了宗教組織努力營造的神聖性。除了信仰上的衝突,司徒雷登通過報紙確定,中國政府反覆強調,『外界認為中國對美國國內的《排華法案》進行報復,這是錯誤的看法。中國政府不干涉美國內政,中國也不會採用報復的手段。我們採取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推進世界文明發展,條例基於科學,以及文明程度制定……』

  以前司徒雷登在中國,很享受他外國人的身份帶來的優越感,並且樂於教化中國。現在何銳政府的所有發言,都讓司徒雷登感受到面對傲慢的屈辱。如果把傲慢分級,何銳政府的傲慢無疑是頂級的。

  何銳政府的正式發言中不承認中美兩國之間存在對等的報復。中國政府站在文明的高度,為了保護先進文明而採取行動。美國只是諸多野蠻文明中的一個,甚至沒有資格被中國政府專門針對。

  傲慢至於此,對美國政府的羞辱已經到了極致。

  結束了第二次針對在華美國人的防疫檢查後,燕京大學的美國籍教師們紛紛向司徒雷登遞交了辭呈。之前第一次針對在華美國人的防疫檢查讓這些教師猝不及防,雖然感到了羞恥,卻不免幻想著何銳政府只搞這麼一次。畢竟美國《排華法案》在前,作為列強的中國採取報復行動,完全在能夠理解的範圍內。搞一次,消消氣,也就差不多了。

  沒想到,中國政府竟然『依法治國』,說要在華美國人每周定期檢查一次,就真的每周檢查一次。持續性受辱的未來如此清晰,燕京大學的教師們把辭呈送到校長司徒雷登面前的時候,神色中都是決絕。司徒雷登本想勸說一下,看到美國籍教師們去意已決,便不再勸說。

  但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司徒雷登向教師們告知,「本月還沒到結算月薪的時候,拿年薪的教授們也沒到結算的日子。如果大家現在要離開中國,請務必留下聯絡方式,我們會在之後給諸位結清薪水。」

  這些美國教師與教授們雖然很在意薪水,但是當下也顧不了那麼多。那些準備回美國的教師與教授們都留下自己在美國的地址,有些教師與教授不想回美國,而是先去其他國家,譬如日本或者東南亞的英法荷蘭的殖民地。他們表示會先回去考慮一下,明天再給司徒雷登地址。

  有些教師與教授十分憤怒,向司徒雷登提出了問題,「校長先生,您覺得美國政府何時會向中國宣戰?」

  司徒雷登完全能理解這樣的憤怒,便是如他這樣在中國出生與成長的美國人,也考慮過美國政府向中國宣戰的可能性。即便是在這樣的憤怒情緒中,司徒雷登也不得不承認,美國不可能向中國宣戰。

  面對憤怒教師與教授們的憤怒提問,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用儘可能安撫的語氣答道:「我認為要和平,不要戰爭。」

  聽了校長司徒雷登的回答,燕京大學的美國教師與教授們不僅沒有被這樣的人文主義關懷所感動,反倒更加激動起來,「必須懲罰中國政府的暴行!」

  「我們回國之後要向聯邦政府請願,要他們對華開戰!」

  司徒雷登沒有阻止這樣好戰的叫囂,也沒有附和,任由這些美國教育者們發散著他們的不快。經過一番情緒激動的發泄後,這些教師與教授們離開了校長辦公室。買船票需要提前,從北平到天津也需要時間,既然決定離開中國,就要趕緊出發。如果走得晚了,還會被迫接受第三次屈辱的防疫檢查。

  前來離職的不僅有美國籍教育人員,一些原本決定繼續留在燕京大學的中國教育從業人員也前來遞交了辭呈。司徒雷登板著臉在他們的辭呈上簽字,心中又是一陣憤怒。

  燕京大學本就沒剩下多少學生,隨著這一批中美教師辭職,燕京大學徹底失去了維持基本教學的能力。這所為了培養中國親美派的學校已經到了關門大吉的時候。

  從下午到傍晚,前來遞交辭呈的教師們絡繹不絕,校長辦公室內一度又恢復了熱鬧。不過幾個小時後,校長辦公室里就突然冷清起來。即便是已經立夏,司徒雷登依舊感覺到一股寒意。此時的氣候與冷完全不搭邊,但是一座建築物內如果沒有了人,就會產生這樣莫名的寒意。

  司徒雷登站起身,走到窗邊。就見校園門口停了不少卡車。已經有一些教師與教授雇了搬運工,將他們的行李送上卡車。有些卡車已經裝滿了行李,緩緩駛出燕京大學的校門。一股更加蕭瑟的感覺撲面而來,本該是進入盛夏的時節,司徒雷登卻感覺到了仿佛深秋的心情。

  就在此時,一輛汽車逆著離開燕京大學的車流駛入校園,車頭上插著小小的美國國旗,向車外的人顯示身份。司徒雷登認為那是美國大使館的車,這輛車在辦公樓門口停下,從裡面走出兩名美國人。他們胸口都別著紅藍白色的醒目標誌,那是美國國旗,不會認錯。

  沒多久,隨著空蕩蕩的走廊里的腳步聲,來者已經進入了司徒雷登敞開的校長辦公室大門。司徒雷登已經站起身,就見來人竟然是清華學校的美國校董。一見到司徒雷登,清華學校校董就說道:「司徒雷登先生,我要回國了。」

  「您接到了美國政府的通知?」司徒雷登有些訝異。之前他與清華學校的美國校董就中國現在的局面進行過溝通,校董表示,『我絕不會離開,除非美國政府有通知!』

  校董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表情,「是中國要我離開!」

  「為什麼?中國政府憑什麼驅逐您?」司徒雷登有些愕然。

  清華學校的美國校董搖搖頭,「不是中國政府,是我所在的區的一個民警前來告訴我,我被驅逐了。」

  司徒雷登忍不住咬住嘴唇。中國政府當前做派的傲慢讓他完全不能接受,派一個民警送去驅逐在中國招收了20年赴美留學生的校董,這種態度與滿清或者北洋政府截然不同!

  穩定了一下心神,司徒雷登問道:「清華學校的留學生怎麼辦?」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清華學校的美國校董苦笑了一下,「中國教育部已經向那些學生發去了通知,他們將獲得前往歐洲留學的資格。英國、法國、德國、奧地利。這些國家的學校可以隨他們申請。」

  「……中國教育部沒有通知您麼?」司徒雷登聽出了一些問題。

  校董搖搖頭,「只有一名民警前來告知我,我被驅逐了。如果在一周內我不離開,中國的片區派出所就會因為我的非法滯留而逮捕我,將我送去收容所!」

  說完,校董看到司徒雷登有些生無可戀的神色,便勉強笑道:「司徒校長,我已經與在天津的領事館聯繫過,接下來幾天,我要在天津領事館居住。您呢?您準備怎麼辦?」

  司徒雷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面對現在這樣的中國,司徒雷登一個在華美國人完全沒有力量對抗。即便是一個普通片區派出所民警,也能隨意拿捏司徒雷登。

  最後,司徒雷登有點心虛的問道:「先生,您聽說國內有什麼強烈反應麼?」

  「你是想說美國對中國宣戰吧?」清華學校的美國校董爽快的把整個問題都提了出來。

  司徒雷登也不知道該不該點頭,最後還是點頭了。校董答道:「有些國內的小報的確這麼吆喝。但是大報提都沒提。我昨天去見了駐華大使,他明確表示,現階段他完全沒有聽到任何美國對華宣戰的消息。」

  司徒雷登本就覺得中美之間不可能因為這點事而開戰,既然有了駐華大使的確定,中美戰爭不可能爆發。這讓司徒雷登感覺非常無力,他不希望中美開戰,但是希望美國政府能夠把在華美國人的地位恢復到何銳率軍入關前的地位。

  心煩意亂間,司徒雷登垂下目光,卻見到自己辦公桌上的今日報紙,上面頭版頭條寫著《中日之間開始交換戰俘以及因戰爭而被扣留的人員》。

  只是這麼一瞥,司徒雷登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不知為何更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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