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日本の未來(五)

  然而一進房間,就見濱口雄幸辦公室的玻璃竟然破碎了,維修人員正在玻璃窗外面加裝一些百葉窗。寒風從打開的窗戶中吹進來,屋內冷颼颼的,連壁爐散發的熱力都沒辦法讓辦公室里溫暖起來。

  此時濱口雄幸的聲音在愕然的西園寺背後響起,「閣下,您來了。請到旁邊辦公室。」

  短短几步路。西園寺心中生出非常多的想法,他現在能確定的是,濱口雄幸遭到了襲擊。當下對日本政府的『天誅』威脅那麼多,內閣已經完全無感。到了隔壁房間,濱口雄幸嘆息一聲,「閣下,今天有人往我辦公室里扔了炸彈。炸彈有故障,沒有被引爆。若是爆炸了,只怕這間辦公室也不能用了。」

  濱口雄幸說的輕描淡寫,西園寺聽的無言以對。日本政府正在失去控制力,之前為了維持治安,不得不把很多警力投放到市區,直接導致了首相辦公地的防衛人數大大減少。反倒造成首相府守備空缺的機會。

  西園寺無可奈何,只能問道:「查出來是誰幹的麼?」

  首相濱口雄幸依舊語氣平靜,「好像是日本聯合青年團。」

  西園寺聽到這裡,已經無語了。日本聯合青年團是所謂鄉土派的田中義一搞出來的,西園寺真的不認為這是田中義一下的襲擊命令。在濱口雄幸被推出來當首相之前,大佬們詢問過田中義一是否有當首相的意願。田中義一明確的拒絕了邀請。田中這傢伙雖然有些令人討厭,卻還不至於搞如此低劣的把戲。

  可西園寺並沒有因為田中沒有搞小動作而開心,相反,西園寺感到了更大的壓力。田中義一這些天一直公開吆喝『同舟共濟』,『相忍為國』。在田中如此明確表態的當下,日本聯合青年團中尚且有人前來刺殺首相,這意味著田中義一對於日本聯合青年團的實際控制力不過爾爾。

  或者說,日本聯合青年團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現在維繫這個組織的那點內部紀律也已經失去了效果。如果事情到了這個程度,日本只會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

  此時西園寺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詢問濱口雄幸,「首相,我們派到中國的談判代表團有什麼進展麼?」

  濱口雄幸不是軍人出身,而是東京帝國大學法學院畢業,還是平豐盛的學長。所以濱口雄幸對於談判的事情倒還算冷靜,「談判到現在,基本同意了恢復兩國的外交關係。但其他內容都沒什麼進展。閣下,我覺得可以先立刻復交,把這個消息通過報紙發出去。」

  西園寺同意濱口雄幸的看法。現在日本最需要的是好消息,任何好消息都行。即便內閣被人罵也無所謂,只要信心開始恢復,秩序開始恢復,一切都可以先放到一邊。

  而濱口雄幸繼續說道:「我考慮是否向中國提出一個為期兩年的和平協議,用來替代停戰協議。和平協議將在兩國之間沒有明確反對的情況下繼續執行。」

  西園寺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是日本真正需要的是與中國恢復貿易關係。只要貿易關係不恢復,簽署再多的協議都沒多大用。中國可以等,日本等不下去了。

  「請儘快吧。」西園寺答道。

  1927年1月28日,中國報紙上刊登了關於中日最新談判的新聞。除了各國的情報人員之外,正在過春節的中國民眾對這消息沒啥興趣。各國情報人員能從新聞中分析出來的情報也很少。

  『……中國外交部認為,中日簽署和平條約的前提是儘快就交換戰俘等一系列問題達成協議,而不是單純簽署一個和平條約……』

  有經驗的情報人員都能分析出來,中國現在正在施展拖字訣。中國抓了10萬日本戰俘,光是把這些戰俘運回國,就需要很長時間。因為雙方的並沒有提出自己的主張,各國情報人員很難分析出來中國的要價會是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中日兩國都認為有必要互相承認對方政府。

  2月6日,日本兩國簽署了建立外交關係的公報,決定恢復大使級外交關係。日本政府很希望把這個作為一個壓力測試,看看日本社會對此事的反應。等到了2月9日,卻沒等到消息。首相濱口雄幸詢問外務大臣,外務大臣冷漠的告訴首相,「特高課依舊在進行新聞審查,把讀者來信件都拿走了。」

  濱口雄幸首相大怒,當即命秘書前去找負責此事的內務部。等秘書回來的時候,濱口雄幸從自己的堂弟兼秘書臉上看到了不安。秘書語氣有些艱難,「首相,內務部說,他們截獲了刺殺您的計劃。有好幾個團體都表示,您無視數十萬將士的鮮血,向著支那人低頭。是國賊!」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憤怒在濱口雄幸臉上滑過,但是濱口雄幸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與中國艱難的談判剛開始,就已經有人開始在後面動手腳。濱口雄幸認為動手腳的人很可能是陸軍部。因為濱口雄幸本人並沒有隱藏自己的看法,軍費要降到3億日元以下。節省下來的資源必須投入到國內經濟建設上。

  當下導致日本經濟衰退最大的問題在於,給災區發放的信貸到期了。大量的銀行,商家都拿著日本政府之前發的『災區券』到銀行兌換日元。還有一部分人要用日元兌換貴金屬。

  日本政府已經下令,禁止日本本國居民兌換貴金屬。但這麼做的結果十分嚴重,兌換不到貴金屬,對經濟失去信心的市民就去買糧食,買生活物資。

  按照通常局面,這輪搶購應該能夠促進經濟流通,讓生產企業重新開工。沒想到的是,過去一年因為經濟蕭條,出現大量積壓存活。這一輪搶購甚至連庫存都沒完全消耗乾淨,商家補貨意願十分匱乏,大家都持幣觀望。完全是想利用手中的現金扛過去的意思。

  本就沒錢的人更窮,有點錢的人把錢攥的死死的。財團看到這局面,更加不敢開工,除了必須維持的企業運營之外,一個銅板的投入都不追加。經濟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變成了一片死水。

  與首相濱口雄幸不同,石原能確定並非陸軍向內務部這個特務機構施加壓力。石原以前只是在學習政治經濟學的時候知道會有這麼一種經濟停滯的局面出現,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能親眼看到這種局面發生在現實當中。

  能夠看到這樣的局面,並且感受到經濟幾乎停擺帶來的劇烈痛苦的人不僅僅石原。最近石原見了不少校官甚至將官。這些將校們面對如此經濟局面,不得不決定放棄現在的上層,選擇投奔到石原這邊來。

  石原更沒想到的是,經濟情況如此,特高課被未來社反過來滲透的跟篩子一樣。特高課選人的條件相當高,能夠入選的也能算是精英。正因為是精英,了解到日本的現實之後,他們的絕望感甚至遠超普通日本人。

  普通日本人在苦熬的時候,總是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期待,這種苦日子一定會過去。而精英們能夠看到痛苦的根源,也能夠清楚的理解到,某些問題解決不了,苦難就沒有盡頭。

  這批人雖然不是核心層,卻勝在人數不少。這些人提供的情報顯示,試圖阻止中日接近的是那群貴族藩閥出身的特權食利階層。特權食利階層無一例外都是大地主,他們比日本民眾更能理解《日本土地維新大綱》與《日本未來建設大綱》中講述的內容。中日接近在他們看來就意味著革命的風險變大。

  特高課的人還提供了消息,這批特權食利階層不僅在阻止中日接近,櫻田門慘案也十有八九是他們策劃的。

  石原早就清楚這幫特權食利階層的尿性,除了早就把他們列入清洗名單之外,石原並不在意這幫人。此時的石原正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新加入的這些將校,「諸君,我日本有6000萬人口,60萬平方公里的領土。你們是真的不相信只靠這些資源就能讓日本經濟恢復麼?」

  這些新加入的將校們不禁抿起了嘴唇。他們若是真的相信,早就加入未來社了。到現在才走出這一步,正是中日重新建交公告中無一字提及恢復貿易關係。

  這些將校與學界有一定往來,他們與自己信任的大學老師以及學界交流後,對日本局面的了解越來越清晰。將校們之所以堅持到現在,真的是因為他們覺得戰爭真的結束了,中國哪怕是為了收買日本上層,好歹也放鬆一下貿易。然而中國政府卻沒有任何這方面的動作。那麼最有可能說服中國政府的只剩下平豐盛與石原了。

  此時聽石原如此質問,將校們也沒辦法反駁。因為石原說的很對,日本的未來只能靠自己自己。尷尬的沉默了好一陣,大阪師團的參謀長鲶川少將挺起胸膛問道:「閣下,我們都願意認同未來社的綱領。然而閣下確信多久可以恢復經濟麼?」

  石原看著將校們期待的目光,一字一句的答道:「中國革命已經走出了經驗,只要諸君把平豐盛教授的報告讀一遍,就會知道每一個變化會在什麼時間發生。」

  鲶川少將雖然是大阪師團的,卻是九州人。九州的礦工們堅毅持重,但是對經濟學理念沒有概念。聽石原說的堅定,鲶川少將決定回去之後把平豐盛教授的報告再讀一遍。

  送走了這批人,石原寫了一個命令,「未來社暫停招收新進人員,組織所有成員將主要綱領文件進行一次全面學習。以解決新進人員的含糊認知。」

  把消息送出去後,石原背著手站在窗邊。局面至此,已經差不多了。敵人明確了,日本本土陸軍15%以上的中下級軍官都是未來社同志。最重要的是,日本知識界中有活動力的那批人已經站到了自己這邊。

  再等下去,只怕會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