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富士山如此廣闊,為何沒人在山上種地?」北一輝問。
旅客們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弄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愕然中,就聽北一輝繼續問道:「諸位,日本奪取了朝鮮,現在日本街頭這麼多幾乎餓死的窮人,為何不將這些人遷移到朝鮮?不僅窮人不去朝鮮,也沒聽說富人去朝鮮。」
「……唉……的確。」有些人對這個提議生出了共鳴。這麼多日本人在本土慘不忍睹,幾乎餓死。若是將他們遷移到朝鮮,應該會有條生路吧?
當下經濟重挫,能夠坐得起火車的都不是窮人。即便是日本中等收入階層,這些人依舊沒能力完成有效的獨立思考。北一輝在革命宣傳中知道這些人的水平,便給出了自己答案:「因為去朝鮮無法獲得生活下去的資源……」
畢竟是日本中等收入階層,起碼的思考能力總是有點。聽了北一輝的講述,他們逐漸清醒過來。朝鮮當下別說養活更多日本人,連朝鮮人自己都養活不了,這才出現了大量朝鮮人來到日本的局面。對中國來說,占領朝鮮也沒有經濟利益。
至於中國為何要進攻緬甸而不進攻朝鮮,北一輝也解釋的非常清楚。日清戰爭中,日本占領了朝鮮後,為什麼要追著清軍繼續打。如果當時日清沒有簽署《馬關條約》,如果日本獲得大量賠款,日本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得不到回報。
日本報紙在中英開戰後有過類似的評價,乘客們中有人讀過。北一輝則講的深入淺出,尤其是講清楚了『中國在解決英國問題之前,為了不橫生枝節,絕不會主動進攻朝鮮』,乘客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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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東北政府與日本的戰爭,日本已經不相信朝鮮是安全的。得知中國只是現在不打,未來可就不好說,反倒讓日本乘客們覺得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那位西服中年井口對北一輝的神色變得相當恭敬,「河野先生,在下十分欽佩您的學識。在下還有一事想請教,不知您對於當下國內經濟建設大綱怎麼看?這大綱能夠救日本麼?」
北一輝聽西服中年井口直接問出『能否救日本』的問題,又見周圍其他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便覺得這些人應該有相同的想法。連這些日本中等收入的人都覺得必須『救日本』,日本國內對革命的需求之強烈,的確讓北一輝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這樣的革命形勢並沒有讓北一輝感到開心,因為促成日本民間革命需求高漲的不是北一輝這樣的革命黨,而是日本國內全面凋敝的經濟。連中等收入階層都不得不考慮採取革命派提出的經濟綱領是否可行,就更不用說底層過著什麼樣可怕生活,有多少人每天餓死街頭。
此時,同車旅客們已經不知不覺圍在北一輝身邊,想從這位明顯是學問人的『河野先生』這裡得到更多看法。
北一輝解釋道:「如果現在日本每一戶農民都有自己的土地,這些土地種出來的糧食夠他們自己吃。每一個工人每天的最低收入,也夠他們買3盒米飯。諸位認為這樣的日本是否走出了當下的困局。」
乘客們全都點頭,井口先生大聲答道:「若真能如此,皇國就是皇道樂土!」
北一輝不想提天皇,此時的他早就清楚了,只要天皇在位,這樣的生活就絕不可能實現。但北一輝也沒有發表任何反天皇的言論,而是就事論事的繼續解釋道:「日本國內建設大綱所討論的,正是如何才能實現這樣的局面。如果諸位有空看日本國內建設大綱,順著兩條線去看。一條是日本農村,通過土地贖買,土地國有,使得耕者有其田。一條是城市工業,通過確保最低工資,使得城市人口能夠養活自己。諸位就按這兩條線去看。至於其他的議論,都可以放到一邊。」
井口先生有些不解,「為什麼不要看其他議論?他們說的是錯的麼?」
「與對錯無關。」北一輝解釋道:「以他議論是發表他們的看法,而不是針對日本國內建設大綱。諸位若思一定要看,不妨看看那些評論,只要不討論農戶交稅後,剩餘的糧食夠不夠自己吃。只要不討論工人每天最低工資夠不夠工人買3盒米飯,就不是針對日本國內建設大綱進行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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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行駛著,原本枯燥的旅程卻因為熱烈的討論而變得輕鬆起來。從東京出發的這趟火車在第四站停下,立刻上來了許多穿制服的人,他們在車廂里開始行走的時候,旅客們就感受到了很大壓力,全都停下討論。靜靜的看著這些穿制服的人一臉兇惡的挨個檢查旅客。
這些人將所有車廂都搜了一邊,車廂內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但廁所裡面有人。穿制服的人們圍住了廁所,開始用力敲門。片刻後,裡面的人打開了門。狹小的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廁所內,只有身穿西服的井口先生。制服組的人見井口先生並非他們要找的北一輝,就把他拽出來,又仔細搜查了廁所,再查看了窗戶。並沒有找到有人從這裡逃出去的跡象。
負責抓捕的隊長確定車上沒有北一輝,就拿出了放大的照片讓車上的人辨認,「有人見過此人?」
井口先生看著照片,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制服組當即語氣嚴厲的問道:「你見過他?」
在這樣的威壓下,井口先生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答道:「這不是河野先生麼?」
制服組聽到這話,連忙問道:「他在哪裡?」
「他在上一站已經下車了。」井口先生答道。
制服組連忙詢問其他乘客,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帶隊的隊長聽到這話,恨恨的火車座椅上捶了一拳,「竟然讓他跑了!馬上給上一站發報,要他們搜捕!」
井口先生以及其他對北一輝有印象的旅客被立刻抓下車,在火車站的警備室內經歷了非常可怕的一天。在接受審問的時候,井口先生與其他倒霉旅客們才知道,這位『河野』先生是北一輝,『河野』是他逃脫中庸的化名。
中等收入階層的日本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裡,一天不到的時間裡,這些被抓的旅客們都被釋放了。若是被抓的是窮人,他們必然得經歷更多的審問。從強力機關的震懾角度,把抓到的人立刻釋放屬於很不可取的選擇。
井口先生回到家,先感謝了營救他的岳父,又安慰了妻子兒女。等他終於能獨自反思此事的時候,發現自己內心竟然對導致這番驚嚇的北一輝的言論產生了興趣。這並不是說沒有怨懟之情,而是北一輝清晰明了,頗具穿透力的講述讓井口先生覺得打開了自己思路的大門。
家裡有報紙,井口先生就打開電燈,翻看起來。其間,他的妻子幾次要井口先生去休息,得到的答案是,「你先睡,我再看一會兒」。
夜深了,井口先生無比疲憊的回到臥室。此時已經是深夜兩點,妻子正在熟睡。井口先生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著。北一輝說的竟然是真的,真正介紹日本國內建設大綱的報紙所講的全是日本農村與城市的建設。
只要不是圍繞這兩者進行的新聞,大部分都是來攪混水。可以看得出,很多右翼報紙,故意歪曲日本國內建設大綱的本意。
令井口先生更訝異的是,他現在才發現,日本國內建設大綱竟然是以中華民國主席何銳的國內革命政策為藍本,以中國的政策實踐為基礎。在這方面,支持日本國內建設大綱的報紙居然沒有做絲毫的隱藏,旗幟鮮明的向讀者們講清楚了這點。
向中國學習麼?井口先生很是訝異。但不知何時,井口先生已經睡著了。嘗試理解關乎日本未來的知識極大的消耗了井口先生的腦力,以至於他其實非常疲憊。
接下來的幾天,井口先生一直想從報紙上看到更新的評價。然而一夜之間,所有關於日本國內建設大綱的內容全部消失,報紙上甚至不再講述中英戰爭的進程。所有內容都是關於日本政府繼續開工了什麼工程,上層參加了什麼活動,以及各種趣聞,家長里短的事情。
若是只看報紙,會感覺此時的日本正處在輕鬆平和之中。然而只要上了街,明顯增加的穿制服的巡邏者,以及各種看著就可疑的傢伙在街上遊蕩。不時就有人被盤問。
又過了幾天,井口先生一早就見到了弟弟急匆匆趕來,「哥哥,我接到通知,立刻回部隊。」
「要打仗了麼?」井口先生不安的問道。就見弟弟搖搖頭,「只是說要部隊全部停止休假。」
在弟弟回部隊後的幾天裡,井口先生心中更是不安,仿佛驗證了這種不安,井口先生的岳父突然到了井口先生家,「一郎,你能不能給你弟弟傳個消息,讓他幫著問問你舅舅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個舅舅不是井口先生的親舅舅,而是井口先生妻子的舅舅。井口聽到不是自家人出事,緊張的心情好了些。請岳父落座,井口才詢問起來發生了什麼。
原來最近軍人們返回部隊後,部隊裡的憲兵突然開始抓人。抓人的理由讓井口先生的岳父十分害怕,『清理危害國家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