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何督軍明白商會的善意,讓永昌商會中的頭面人物都很頭痛。就在大家商議之時,突然有個年輕的聲音響起,「諸位叔叔伯伯,小侄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聽到這個聲音,眾人不快的扭頭過去,就見位於末座的青年正躍躍欲試的想講出他的想法。
這位青年叫吳有平,其父吳青山乃是商會的三號人物。吳青山老闆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沒什麼繼承家產的爭奪。如果按照座位,本該由他坐在第三的位置上。
只是吳老闆近日染了風寒,臥床不起。吳有平被吩咐替代其父吳青山老闆出席商會會議。吳有平一個毛頭小子,吳青山的位置空著沒人坐,他也得坐在末座。
但這並不是吳有平遭人厭惡的理由。大家煩這傢伙,是因為這廝說的都是書生浮誇虛妄的屁話,很快就在商會裡人嫌狗不待見。
周永昌會長耐著性子問道:「有平,你有何事要問?」
吳有平站起身,坦然說道:「不受督軍敲詐勒索,本是咱們的夢想。為何真遇到了,各位叔叔伯伯反倒受不了呢。」
一眾商會人員臉色更是難看起來。吳青山家千傾地一根苗,吳老闆對這棵獨苗十分寶貝,花了大錢讓他讀書。吳有平在天津中學畢業後,考上了唐山路礦學堂。卻不想著當官,更不學著經商之道。只是胡亂交接些京津的狂徒。吳老闆無奈之下,等他畢業之後,立刻派家丁把這貨給強行帶回四平,嚴加管束。
此時聽到吳有又在平胡說八道,大家都懶得搭理他。
周永昌會長覺得很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把小孩子都明白的殘酷現實講出來。倒不是說周會長不敢面對世界中的殘酷,而是擔心說出來之後,吳有平不僅不聽,還要再講一番歪理。
現在若是太平盛世,商人們對官員也不過是儘儘禮數,誰會真的想盡辦法將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送給那些翻臉如翻書的軍頭。
看何銳奪取四平的手段,哪裡是太平盛世該有的路數。與滿腦子書生蠢念頭的吳有平不同,何銳精明狠辣,無疑是亂世中的混世魔王。此時不接受商人們的拉攏,就意味著何銳對商人們動起手來,就絕不會留情。
周會長正想著該如何派人去勸說吳青山吳老闆把他這傻兒子勸回家,別出來給吳老闆丟臉,更別給大夥添亂。僕人又跑進來,附到周會長耳邊低聲說道:「會長,何督軍命警察局的人出操,突然就抓走了四十餘人。」
何銳又動手了!周會長心跳加速,又覺得自己的預測再次被驗證。
要說有什麼超出周會長設想,那就是何銳下手毫不遲疑,比周會長所想的還早了些日子。
看著面前的吳有平,周會長心中更煩,便笑道:「既然如此,吳賢侄可有什麼想法。」
吳有平答道:「諸位叔叔伯伯,小侄以為,與其給何督軍送錢,不如大大方方詢問何督軍對四平未來的規劃。商會生意遍布關外,能做的事情如此之多。若是真的想有所貢獻,何督軍未來要做什麼工程,哪怕賺的不夠多,也接下來。好好完成。那時候大家賺到錢,也顯得何督軍有識人之明。豈不比送錢要體面百倍?」
商會議事廳內陷入了沉默,片刻後一陣爆笑聲響起。那是被荒謬之說逗樂的笑聲,有幾人笑著笑著臉上已經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神色,眼瞅就要罵出不中聽的話。
周會長站起身,走到吳有平面前,親切的拉著吳有平的手,「賢侄,有志氣。既然你主動請纓,現在便請你去求見何督軍。」
說著,周會長親切的攬著吳有平的肩頭,將其帶到商會大門口。在吳有平出發之時,還親切的拍了拍吳有平的肩頭,鼓勵他兩句。
等回到議事廳外,周會長叫過一直在議事廳內的得力手下,大聲問道:「方才吳少爺的話,你可聽到了?」
「會長,屬下聽到了。」
「既然聽到了,就把這話一個字不少的去告訴吳老闆。還有,把吳少爺的去見何督軍的事情告知給吳老闆。去吧。」
「遵命!」周會長的手下奉命而去。
周會長將何銳清理警察局的事情講給眾人,當即有人說道:「何督軍從四平本地可靠的人中選出新的稅務員,就是要替代舊稅吏。警備團被何銳解散,銀庫完全落在何銳手中,稅務也被何銳控制。現在警察局也被清理,接下來只怕就是咱們了。」
聽到這話,有商會頭面人物不安的問道:「會長,方才那吳有平去見何督軍,若是他惹惱了何督軍,何督軍怪罪下來該怎麼辦?」
周會長哈哈一笑,臉上卻全無笑意,「何督軍氣量大得很,怎麼會怪罪。」
嘴上這麼說,周會長心裏面盤算著。這吳有平前去得罪了何銳,吳家被何銳收拾,的確會對商會不好。但是商會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也能處理下來。
而且倒霉的時候,也是機會。藉此機會反倒能看出何銳到底想要什麼。至於吳家麼,只能說他們自己家門不幸,生此逆子。
這邊吳有平卻沒有直接前往何銳的司令部,他先跑回家,換上唐山路礦學堂上學時候的學生服。背上書包,到了吳青山屋裡,「爹,我已經準備好了。這就去見何督軍。」
正說話間,僕人前來通稟,「老爺,商會的人來了。」
吳有平先到了側屋,聽商會的人講完自己在商會上所說內容,父親打發走了商會派來的人。這才重新回到父親面前。
吳青山完全不提方才商會所說,直接問道:「你可確定何督軍真的是個救國救民的人?我看他手段凌厲,又勾結日本人,怕是野心勃勃。」
「不會。何督軍寫過《日本の命運》一書,對日本過去未來都有講述。以兒子所見,何督軍早就看透了日本,怎麼可能投奔那全無前途的國家。」
吳青山聽到這裡,嘆口氣。他早年間加入過同盟會,見過不少人物。大家早先自然是講著救國救民的道理,然而時勢變化,立刻原形畢露。
這次兒子在商會中說那些話,吳青山早就料到結果。之所以還是要兒子說,也有想讓兒子多見見人心,不要太意氣用事。以吳青山的打算,是想再過一段,對何銳更仔細觀其言行之後再說。
吳有平看出了父親的遲疑,便說道:「爹。我那同學胡秀山為人正派,只是出身低微,不願意做驚人之語。既然他肯跟隨何督軍遠赴關外,定然是因為何督軍真抱著救國救民之心。再說,文如其人,何督軍的書道理通達,坦蕩誠懇。心懷叵測之人不可能寫的出來。至於何督軍那些手段,就看這些商會頭面人物,和他們講道理,他們能聽懂麼?」
看著一身學生裝,朝氣蓬勃的兒子,吳青山嘆道:「去吧。一切小心。對了,我剛得到消息,何督軍清理了警察局,現在應當不在督軍府。你在門口候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