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平開局(二)

  韓老闆的茶館最近幾天的生意非常好,四平城最近大事不少,一眾閒人一邊八卦,一邊憂心忡忡,旁人也就罷了,街面上的商人們尤其緊張。

  朱老闆眉頭微皺,「何督軍遣散了宋團長人馬都四天了,商會竟然沒收份子錢。真是怪事。」

  「難道朱老闆喜歡交份子錢?」有人打趣的說道。

  「誒~~」朱老闆拉了長音,「我平日裡怎麼會想交份子錢。偏偏現在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後邊會有什麼大事,我恨不得趕緊把份子錢交了,圖個平安。」

  此言一出,眾商人們一齊默然。朱老闆的話說正是大家心事,現在何督軍上台後,一不要錢,二不拉丁,想來後邊定有大事。

  原本還有大商會給小商人們遮風擋雨,現在連大商會都退避三舍。小商人們哪個不怕。

  沉默中有人突然說道:「聽聞何督軍解散警備團的第二天,就派人占了財政局,封了銀庫。又親自帶人前去查帳,這已經過去四五天也沒查完,或許等何督軍查完帳,把銀子一收,再娶上幾房姨太太,大傢伙日子就照舊了吧?!」

  話音方落,有幾個渾人也不怕事,打趣道:「查帳可是大好事,何督軍帶一群大頭兵查帳,或許查到明年呢?」

  片刻後,客人們哄堂大笑,讓氣氛壓抑的茶館裡有了些快活的氣息。

  大頭兵們目不識丁,長官們勉強能認些字。在每日裡與帳本打交道的商人看來,大頭兵打打仗也就算了,查什麼帳呀,即便是帳目里有些花活,一筆筆擺出來,那些大頭兵能看懂嗎?

  韓老闆卻覺得此事不對,這個何督軍聽說也是留過洋的洋學生,未必就是一般的粗魯武夫。

  如果四平財稅局局長丁夏東能知道商人們此時想法,大概會怒吼出『胡說八道』四個字,不過此時他正滿頭大汗的聽著何銳的部下陳得力講述初步的查帳結果。

  「報告團長,以上是四平該徵收的歲入與支出數據。截止到封庫前,根據帳目顯示,在丁局長上任這三年內,千元以上的挪用有3筆。501元到1000元的挪用和虧空有13筆。101元到500元的挪用和虧空有42筆。100元以下的到現在查出來的有179筆。報告完畢。」

  文化教員陳得力說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這幾天他和同志們沒日沒夜的工作,總算是理清楚這幫狗官們的破事。心情是格外興奮。

  何銳笑道:「丁局長,要不要對對帳目,看看是不是陳得力弄錯了。」

  聽到這話,丁夏東心中突然生出一線希望,片刻後卻連連搖頭,「何督軍,卑職有苦衷!何督軍有所不知,這些錢都是被宋團長給挪用走了啊!宋團長平日裡奢侈無度,姨太太都娶了七、八房,沒錢了就拿著槍到財稅局來要,仿佛財稅局就是他家開的錢莊。丁某一介文人,實在是沒辦法啊!」

  何銳也不生氣,和藹的道:「那可真是難為丁局長了,宋團長正在我那邊學習,許多事可以慢慢問他。不過稅吏歸丁局長管吧?」

  丁夏東不敢立刻回答,稍一盤算就覺得自己明白了,立刻回稟,「報告督軍,不少人安插親友當了稅吏。那些人貪贓枉法,卑職立刻將他們清退。」

  何銳搖搖頭,「稅吏貪贓枉法,本就是是官場常例,不過,丁局長可知,歷朝歷代嚴刑峻法正是為此時而設。丁局長,你便告訴那些稅吏,規規矩矩按稅率收稅,也別因為撈不到錢就出工不出力。以後自然有他們好處。不教而誅謂之虐,我從不搞什麼借人頭的把戲。方才所說,並非恐嚇。若是犯了這兩條,絕不會饒過。」

  財稅局長丁夏東並非軍人,此時戰戰兢兢、汗如雨下,立正答道:「是。卑職遵命。」

  「還有。財稅局收支一體,著實不便。依何某之見,不如將財政與稅務分家,茲事體大,不如讓陳得力幫幫你,不知丁局長意下如何?」

  丁局長聽到這話,心中自然一萬個不願意。之前財稅一體,左手錢進右手,真的是各種方便,一旦分開,中間就多了一層關節。以後若是有事,實在大大的不便。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槍桿子比著,丁夏東哪敢拿大,當即點頭大讚:「何督軍所言極是,自古以來,惡政皆由此出,如此一來,各處盡皆清廉,真乃四平百姓之福也。何督軍之才,實乃丁某生平僅見!」他口中嘖嘖稱讚:「佩服、卑職實在是佩服!財政是政府之根本,卻不想何督軍如此匠心慧眼,大人真乃生而知之之人哪!」

  何銳噗嗤一笑,這個丁局長還真是妙人。搞定了財務,他頓時輕鬆不少。然而在下午開會之時,負責書記工作的唐貴竟然主動提出了一個問題,「督軍,既然查出這麼多貪官污吏,為何不狠狠懲處?」

  此言一出,參加會議的青年們紛紛應和。只有徐乘風、許嘉、程若凡等少數參加過高級培訓班的學員神色凝重,沒有應和。

  何銳能理解大家此時的心情。何銳少年時代也覺得舊中國衰弱,都是這幫貪官污吏們在搗鬼。只要奪取政權,立下嚴刑峻法。再將這幫貪官污吏拖出去明正典刑,殺雞駭猴。國家立刻就能好起來,這種樸素的革命思想在平民階層之中很有市場。

  回想那時候自己的一腔熱血,何銳也覺得此時的疲憊都被沖淡了許多。帶著這股熱情,何銳問道:「同志們,貪官污吏如此可惡,大家有想過為什麼嗎?」

  青年中當即有人答道:「因為他們不干正事,淨知道欺負人。」

  何銳心中很是歡喜。甚至在中國最衰弱的1930年代到解放前,深入中國民間採訪的美國記者就寫到。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哪怕是一個文盲,都知道什麼是社會正義。

  面前這些青年都認為,每個人都對社會有責任。地位越高,責任越大。

  何銳放慢語速,「政府的職責就在於向社會提供公共服務。但是公共服務是要花錢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我等先掌握銀庫,就是為接下來快速提供公共服務所做的第一步。」

  青年們習慣性的打開筆記本開始記錄,按照慣例,何銳會就這一課題開始給大家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