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爾回到東京的第1感覺,仿佛回到了戰區。東京的房屋以木質為主,大地震引發了大火。好些街道上,燒毀房屋的殘骸到10月4日,也就是石原莞爾回到東京的當天也沒清理完。
1片片黑黢黢的木製殘骸,讓石原能想像到大火的可怕。更可怕的是經過的幾個街町,竟然變成了1片白地。烈火將這裡燒的如此乾淨,以至於地面上只剩下1些石質的物件證明這裡的確曾經有過住宅類建築。
石原雖然不是救火員,卻完全理解發生了什麼。戰火這東西,真的不是有人故意在戰場上放火。炮彈爆炸的輻射熱,就足夠引燃附近的易燃物,甚至在大量火炮轟擊後,不那麼易燃的也會燃燒起來。
烈火燃燒溫度高達數千度,火場上的氣流被加熱到這個地步,流入房屋任何位置,都可能將那位置引燃。只要有高熱氣流持續流過,這些地方就會被徹底焚毀。
慘狀讓石原莞爾1路快行,見到1個報攤,趕緊上去購買最新報紙。上面過真的有石原莞爾期待的好消息,石原立刻站在報攤前面看起來。雖然石原是中將,這麼堵在人家攤位前也不合適,旁邊的副官很巧妙的勸道:「閣下,6軍大臣還在等待閣下。」
石原這才拿著報紙邊走邊看。最好的消息莫過於當下的內閣總理大臣高橋是清宣布總動員結束,並且拿出了總額高達6億日元的災後重建計劃。其他消息也還算行,6軍省與海軍省走過場1樣發了幾篇官樣文章,表示不能因為受災就無視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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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6軍省與海軍省真的反對高橋是清,可就不是這麼1個調調。證明現在日本內閣其實已經達成了1致。
到了6軍省,6軍大臣寺內壽1大將看著很熱情,稱讚了石原在戰爭中的英勇表現。但完成了流程後,就把石原打發走了。
『日本軍事新技術培訓局』歸6軍教育總監管理,石原又去拜見了現任6軍教育總監宇垣1成大將。宇垣大將也是1副很器重的表現,完成了流程卻沒多說什麼。
等石原到了自己的辦公地,就見到1片焚毀的空地旁,有棟燒的剩下1半的小樓。石原的副官此時已經解除了與石原之間的職務關係,帶石原帶的1個聯絡員到了這裡。看著片災後的空地,聯絡員有些惴惴,擔心自己被石原拿來當出氣筒。沒想到石原中將臉上雖然帶著揶揄的神色,去完全沒有發火。這讓聯絡員感到頗為訝異。
石原不是裝出來的,他真覺得這裡挺合適當訓練場的。真的挺合適。此時,石原才完全確定,戰爭暫時結束了,日本當下是真的打不起仗了。
晚上,石原回到宿舍。他在東京的家已經在地震中被毀了,在家被毀之前,石原的老婆早就搬到軍官宿舍區來住。6軍軍官宿舍區在地震中遭到毀壞,但軍隊組織力強,頂著大地震在宿舍區救人,石原夫人並沒有受傷。此時宿舍區都已經修好了。
剛吃了幾口,就有人敲門。石原夫人前去開門,外面的人說話很客氣,卻沒進來。石原夫人拿了1封信回來。石原吃完飯,喝了茶,才打開信封。石原夫人有些好奇,不知道外面那位自稱外務省的人到底送來了什麼信。
看著老婆就要詢問,石原收起信,語氣平淡的答道:「外務省安排我明天去拜見西園寺閣下。」
石原夫人驚呆了。她從1位6大少佐講師的夫人變成6軍中將的夫人,只用了1年。然而,在過去十幾年中,石原夫人太多次聽過西園寺公望這位大人物的名號。尤其是1年前,山縣有朋死後,西園寺公望已經是日本當下最後的也是唯1的元老。過去1年間日本政壇起起落落,換了3任首相。決定這些人員的會議,都是在元老西園寺領導下召開的。
看著長了張娃娃臉的丈夫1副無所謂的模樣,石原夫人知道勸了也沒用,但石原夫人還是覺得丈夫最好還是更恭敬才好。
——
石原莞爾是真的不在意此事。他性子中本就對權力者沒什麼尊敬,而且過去1年來的經歷,讓石原對於權力本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只要權力者們有需要,他們就會禮賢下士,他們就會不在意那些所謂的禮數。
正如石原莞爾所料,西園寺是在很輕鬆的環境下召見的石原。1見面,西園寺問道:「石原中將,你們的同學會開的可好?」
這下石原莞爾也不得不謹慎的低頭答道:「不過是同學們聚會,沒想到竟然驚動了閣下。下官著實惶恐。」
對於6軍前線指揮官們近乎『獨走』的行動,西園寺自然不會喜歡。但是西園寺還是接受了這些少壯派軍官的決定。不僅是西園寺,日本上層也都勉強當作沒看到。
若是在和平時代,石原這傢伙的膽大妄為只怕要上軍事法庭。但在那個特別時間點上,日本急需做出決定,正常的外交渠道無法提供做決定所需的情報。石原打破了僵局,讓日本上層得到了急需的第1手信息,只要日本選擇停戰,東北政府就不會擴大戰爭。這對於日本政府之後的決定起了巨大幫助。
當然,西園寺公望並不是來稱讚石原的。上層不追究此事,已經是最大的仁慈表態。西園寺叫石原來是為了得到更多消息,「石原君,以你的觀察,何君急於統1中國麼?」
石原坦率的答道:「閣下。何君恨不得明天就能統1中國。但是何君卻不會受到內心的影響,他這樣的軍事家會按部就班的完成戰爭準備。完成與日本的議和,也是發動統1戰爭的前提。」
西園寺1年就沒聽人提起過石原莞爾的名字,現在對他的了解更多也是從報紙宣傳上看到的。那些與西園寺關係比較好的將官們也不會去刻意不了解1個在軍中以『刺頭』聞名,年過3十尚且在6大教書的少佐。
此時石原的回答中雖然還是無法隱藏那種傲氣,但是條理清楚,重點明確。西園寺覺得石原能有今日之聲名,並非靠運氣。便繼續問道:「石原君,何君急於和談麼?」
石原莞爾果斷答道:「閣下,若是下官與何君易地而處,在統1戰爭準備工作完成1半前,就會發動1次軍事打擊。以戰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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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園寺心中有些受到震動,停了片刻才繼續問道:「這是石原君的判斷麼?」
石原搖搖頭,「下官並不知道何君會怎麼做。如果是中國其他權力者,大概會派來使者,嘗試通過在談判桌上施壓,促成簽署停戰協定。如果是下官,就會通過軍事施壓逼迫對方派來使者,而下官在談判中會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儘可能讓步,以達成儘快簽署停戰協議的目的。」
西園寺公望端起茶杯請石原喝茶,自己邊喝邊思考。石原莞爾中將的選擇看似魯莽,其實非常聰明。日本現在根本不想簽停戰協議,即便談判也只會搞小動作。抓住對手痛腳1陣痛打,用大動作逼迫對手放棄小動作,簽署停戰協議,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雖然了解了這些,西園寺公望卻發現自己依舊不自覺的認為何銳不會那麼做。為了掐滅自己這樣的僥倖,西園寺問道:「石原君,國內很多人是想延遲談判。」
就聽石原莞爾答道:「閣下,下官在軍中影響力微不足道。下官以為,閣下不如詢問1下永田君。以他的影響力,此事就可以確定了。」
西園寺本以為石原莞爾會想方設法強調何銳的強悍聰慧,並沒想到石原竟然如此坦率的提出非常有可操作性的方法。以永田在軍中影響力,此事的確能夠快速推動。
看著石原莞爾,西園寺很是欣賞。這樣的軍人崛起,對日本是好事。於是西園寺問道:「石原君,如果是你的話,會在何時發動軍事打擊?」
「如果是下官,最多不會超過10月15日。」
10月7日,永田鐵山就回到了東京。10月9日,外務省大臣伊集院彥吉就前來拜見西園寺公望,希望主動與東北政府展開外交談判。
西園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多討論,只是命伊集院彥吉儘快執行。看著伊集院彥吉的背影,西園寺想起了石原莞爾的判斷。不由得感慨,這些聰明人若是沒有從軍,而是在其他部門工作的話,或許日本的進步就會變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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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4日,伊集院彥吉轉交了談判代表的談判內容,東北政府拒絕1切賠償,只是要求停止戰爭,簽署停戰協定。外務省認為,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展開秘密外交,獲取更多好處。
早在1919年的巴黎和會上,伊集院彥吉就因為堅持搞『秘密外交』那套,面對以顧維鈞為首的民國代表的猛烈宣傳攻勢,非常被動。被批評為消極外交。如果不是當下局面變動過大,伊集院彥吉絕不可能出任外務省大臣。
此時他又要搞這套,真的是老狗玩不出新把戲。西園寺又把石原叫來,問道:「石原君以為何君在10月15日會發動軍事打擊麼?」
「下官並不知道何君會怎麼安排。如果是下官,下官會立刻終止談判,要求對方更換談判代表。因為下官認為,簽署停戰協議本身就是利益所在。只要達成目的,就不用在乎這份停戰協議是否脆弱。」
「……石原君,恕我冒昧,是否何君與石原君深談過?」西園寺公望不得不問出這麼1個問題。
石原莞爾並沒有畏懼,「閣下,在同學會上,何君向同學們說道,他的統1戰爭戰略是學習俾斯麥。俾斯麥在發動統1戰爭前最著名的講話就闡明了他的思路。自從維也納條約以來,我們的邊界就不是為1個健全的政治集合體而適當設計的。當前的種種重大問題不是演說辭與多數議決所能解決的——這正是1848年及1849年所犯的錯誤——要解決它只有用鐵與血。」
西園寺聽石原莞爾竟然能夠完整的將俾斯麥『鐵血演說』的內容背誦出來,心中頗為欣賞。絕大多數所謂欣賞俾斯麥的人,認為俾斯麥是用鐵血政策應對統1戰爭。這種人對於俾斯麥統1戰爭的原文都沒讀過,便是讀了也沒讀懂。
『我們的邊界就不是為1個健全的政治集合體而適當設計的』,這才是俾斯麥採取鐵血政策的原因。德意志邦國的形態,很大原因是300年前,法國首相黎塞留為了構建對法國有利的地緣政治而推動。
之後俾斯麥在歐洲縱橫捭闔,始終是維持對德意志有利的地緣政治。被稱讚為在5個雞蛋上跳舞。哪裡有什麼鐵血味兒。
當下何銳要做的也是如此。停戰協議是1個明確的政治表態,意味著何銳可以向國內宣布,他已經獲得了外交上的安定。日本如果不肯在外交姿態上妥協,何銳只能繼續逼迫日本妥協。尤其是在日本在軍事上缺乏力量的當下。
西園寺公望此時下了決定,自己要親自前往漢城。
10月21日,西園寺在日本駐朝鮮總督府見到了久違的何銳。看到何銳已經有了白髮,西園寺本想調侃兩句,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在日本,真正有實力的政治家在為國家操勞8年後都是1頭白髮。別說8年,只要操勞4年,就已經心力交瘁。
然而何銳目光深沉明亮,舉手投足間的沉穩,又是那些歷經磨練的權力者們特有的。見識過那麼多,經歷過那麼多,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這些人為了心中的理想不斷前進。
西園寺只是讓最少的人參與了會談,何銳的態度非常率直,所說的還是那兩條最基本的內容。1,以邊境為界停戰。2,簽署停戰協定。
由於東北方面在停戰協議中只是要求公布停戰時間,並無其他附加內容。就如石原莞爾所預料的那樣,這是1份單薄到可以隨時撕毀的停戰協議,西園寺答道:「我原則上同意。」
何銳這才說道:「如果停戰協議達成,鑑於日本當下遭受到的自然災害,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東北政府願向日本政府無條件捐贈價值500萬銀元的物資。希望日本政府能夠接受。」
西園寺心中苦笑,這就是『在可接受的範圍內儘可能讓步』吧。東北這邊的500萬銀元大概價值相當於500萬日元。這的確是1筆錢,但對於日本只能說杯水車薪。
但西園寺很清楚,如果讓幾十萬日軍繼續沿著鴨綠江駐紮,每1天都要消耗更多的資金。這樣的停戰固然讓日本很痛苦,但是不停戰的話,只會更加痛苦。
「我會向國內報告此事,不知何君可否在漢城多等幾天?」西園寺問道。
p> 何銳點點頭,表示同意。當晚,西園寺請何銳1起吃了個晚飯,飯菜很1般,兩人本就不在意吃飯,自然也沒關注。
稍微動了1下筷子,西園寺也沒注意自己吃了片什麼樣的菜葉,就問道:「何君,未來的東亞會是什麼局面?」
何銳還沒吃,聽西園寺詢問,就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西園寺閣下,未來東亞局面決定於世界局面的變化。遠東秩序的重建,意味著整個世界的經濟體系已經徹底明晰。當下的世界局面正在醞釀著1場新的崩潰。舊秩序下,工業國獲取超額利潤的時代已經結束,既然對外戰爭耗資巨大,無法獲得收益,各國都要轉向國內。其國內矛盾勢必激化,矛盾激化到1定階段,就會引發新的戰爭。未來的戰爭廣度、深度、烈度前所未有,必將徹底改變現在的世界秩序。哪個國家能夠在未來通過理順國家內部秩序,穩定發展。哪個國家就能在未來的戰爭中獲得勝利,並且主導未來的世界格局。」
西園寺並不覺得這種預言有什麼特別,在日本也不乏持此觀點的人,便問道:「何君認為中國能贏得未來?」
何銳搖搖頭,「不是中國能贏。而是更強大的文明能夠贏。中華文明數千年綿延不絕,雖然文明發展1次次因為無法解決公平與效率這個無解之題而被1次次打斷,但是每1次重建之時,都會吸收之前的經驗教訓,調整改進。西方文明完全是靠著在科學技術這個新工具的領先優勢而興起,在這個方面,他們的確占據了優勢。但中國真正掌握這個優勢後,幾十年內,西方在這些領域就會回到他們應有的位置。到了那個時候,西方就要面對公平與效率不可解的難題。以西方的歷史看,他們每1次都是徹底崩潰。所以我對他們的判斷,是不樂觀。」
西園寺終於有些好奇起來,「那麼中國最終會創造什麼樣的文明呢?」
「閣下,具體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譬如,現在中國還有農民,農民本身是身份,是生活方式。隨著工業技術發展,生產糧食產品的農業工人會從事農業生產,而農民這種身份就消失了。當農民消失後,所謂的農業文明也消失了。我能確定這是1個必然的方向,但是具體會是什麼樣,只有等真正出現之後,才能了解。所以我沒有辦法回答閣下的問題。」
西園寺嘗試思索何銳的話,卻發現自己老了。不管怎麼設想,西園寺都沒辦法想像出1個不存在農民的國家會是什麼樣。可是在幾十年前,當西園寺前往歐洲留學的時候,他就完全能夠通過所看到的1切,想像未來的日本該向什麼方向走。
帶著些許傷感的感慨,西園寺問道:「何君認為未來的世界文明又該是什麼樣?」
何銳果斷答道:「那必然是1個不斷通過生產力發展而進步的世界。世界不再是強國的鬥獸場,而是為了人類發展而努力的新秩序。在那個時代,真正要考慮的是效率與公平的不可解,而不是利用這種不可解為藉口,恣意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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