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海參崴人道主義行動(六)

  眼看關於軍事裝備的交談將開始,胡秀山卻起身說道:「主席,讓我先把工作交代一下。」

  何銳點點頭,胡秀山做事很細緻,做事是優先選擇結束一件事。程若凡這傢伙曾經喜歡『多線程』辦事,吃了苦頭之後,就向胡秀山學習,工作完成度迅速提高。

  胡秀山讓秘書把撤退命令交給負責執行的部門,這才全心全意坐回到何銳面前,把軍隊中對於武器的需求講給何銳。

  為了戰勝日軍,自然需要以日軍為假想敵進行大量演習。在演習中,19式半自動步槍表現的很不錯,然而部隊還是感覺火力沒能快速壓倒日軍。需要能夠全面壓制日軍的武器裝備。作為負責這部分工作的胡秀山,總結了部隊的需求設想,提出了一整套武器思路。

  何銳聽完簡介,就忍不住想笑。現階段這些武器都是設想,但是已經有了冷戰時代的感覺。突擊步槍,單兵攜帶的直射武器。

  胡秀山看著何銳的神色,已經能猜出這些武器設計思路都在何銳的設想之內。而且何銳到現在都沒提出,只怕是因為何銳已經考慮清楚這些武器為什麼不能去造。

  既然何銳完全理解了胡秀山在說什麼,胡秀山沒有往下介紹,直接問道:「主席,能聽聽你的意見麼?」

  「我的意見是,現階段先把手頭的武器給用好,尤其是使用這些武器的節奏。至於大家現在希望的那些武器,只是對現在武器的升級強化,並沒有考慮到戰爭本身的作戰體系升級。譬如,有沒有考慮裝甲力量的使用,以後部隊進攻不是靠兩條腿,而是靠裝甲戰車與裝甲運兵車進行長距離戰場機動。而且地面交戰的時候,空中的飛機是否加入了戰鬥。對敵人防禦陣地進行縱深轟炸,對頑固火力點進行空中投彈攻擊。」

  這些內容何銳說話,胡秀山也記得,也考慮過。所以胡秀山立刻問道:「主席,完成這些需要多久?」

  何銳當然有評估,「我們在23年結束與日本的戰爭,25年內完全解放中國。兩個五年計劃需要10年,1935年就可以實現。」

  胡秀山沒吭聲,只是沿著何銳的思路考慮,神色中都是思路的遲疑。

  何銳知道自己因為見識過中國工業建設偉大力量的過來人,所以對這樣的發展不僅感覺理所應當,更感覺其中有太多可以改善的環節。但是對正走在這條道路上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條既期待又完全未知的道路。

  既然如此,何銳自然要承擔起領導者的責任,就是向同志們指明道路。

  「秀山同志,你認為我們贏得勝利所依靠的根本是什麼?」

  「工業實力?」胡秀山很快給出了答案。

  「我們經過四年努力,一千多萬人完成了掃盲,整個東北18歲以下的青年,完成了四年小學教育。一百多萬青年完成了高小教育。20萬青年完成了初中教育。三萬九千多人完成了高中教育。四千多人大學畢業……包括軍校。我們就是要用這樣的人力,和日本打一場現代化國家的戰爭。」

  胡秀山完全不避諱,「日本比我們更早工業化。」

  何銳心中有些失望。這就是胡秀山的局限性,不管是徐乘風還是程若凡,對於國家的未來,或者說對於還沒有存在於現實中的事情有著足夠的研究興趣。胡秀山則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絕不會把注意力放到並不存在的事物上。

  並不是說胡秀山不好,胡秀山對於已經出現的軍事學術尖端同樣有著巨大的興趣和敏感,這也形成了胡秀山在軍事方面的極度專業化。卻只是限於軍事領域。

  排除掉心中的遺憾,何銳向胡秀山解釋道:「工業化的要點不在於多出些裝備,也不光是擁有了現代化建軍思想。我軍的優勢在於如何使用這些工具的政治優勢。秀山,你會不會覺得日本人不知道他們是在通過侵略中國來獲得利益?」

  胡秀山稍一思索才答道:「……,我覺得上層知道,至於下層,我有些懷疑。」

  「呵呵。」何銳笑了笑。何銳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個階段,尤其是看過不少日本右翼竭盡全力美化侵略戰爭之後,何銳不僅完全不相信所謂『日本人民是欺騙』的說話。在何銳看來,日本人民不禁不無辜,更是日本軍國主義戰犯們的幫凶乃至於同路人。

  到了現在,何銳依舊不覺得日本人民是無辜的,不過也不再高看日本人民了。

  如果把『人民創造歷史』這句話當成理論而不是『宣傳用語』,那麼二戰中犯下罄竹難書罪行的日本軍隊是日本人民組成,創造這些思想的也是日本人民。日本人民全體有罪。

  現實中,日本人民竭盡全力遺忘二戰,右翼各種胡說八道。都證明他們是知道自己有罪。但是從中國人的角度來看,這些表現是一種不認為自己有罪的行為。

  胡秀山未必掌握了分析這些問題的能力,而且也沒有興趣去學習這些能力。這位年輕人就如一把劍,為的是斬殺,而不是去理解。

  但何銳不希望胡秀山的目光被拘泥於現在這個領域裡,就仔細的與胡秀山討論了此事。

  胡秀山靠著自己的理解力,還是搞明白了何銳對未來中日戰爭的看法。胡秀山反倒更加不解了,「主席,想讓日本人明白戰爭已經走上了窮途末路,豈不是要讓日本人覺醒麼?」

  看著胡秀山的神色,何銳真的有些無語了。這傢伙真的是又精又專,胡秀山看到了日本人民必須覺醒之後才能理解到日本窮途末路,但是這傢伙就理解不了日本民眾的覺醒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既然這傢伙能看到關鍵點,何銳覺得已經沒有理由逼著胡秀山從政治角度去理解,那是一種殘酷的逼迫。於是何銳切換回胡秀山正在進行的方向上,「秀山,你能理解到這點,我覺得非常好。那麼從這個角度,你現在如何看待關於裝備方面的要求。」

  胡秀山稍一思索就答道:「我認為普遍推行這些裝備不合適。但是我軍有必要針對殲滅日本師團進行設計。這些設計無需增加裝備,而是把已經列裝的裝備進行調整,以實現在野戰環境下殲滅日本師團級部隊的目的。」

  何銳心中讚嘆,只要回到胡秀山考慮問題的軌道上,這傢伙簡直是天才。何銳早就在考慮野戰中殲滅日本師團,如果是向徐乘風或者程若凡這兩人提出設想,他們就會從整體戰略角度考慮,而胡秀山則是直接從戰術角度考慮。在實現戰鬥規模的行動上,何銳相信胡秀山的考慮。

  「你回去之後就進行設計。現有裝備不會進行調整,但是現有裝備的數量是可以針對不同戰鬥對象進行調整。」何銳說完,看著胡秀山。就見胡秀山點點頭,率直的答道:「我會進行設計。」

  話說到這裡就夠了,何銳認為一位軍事專家無需說更多。若是說更多,證明了所謂的軍事專家本人其實也沒思路。

  送走了胡秀山,何銳則開始了關於利用俄國煤炭的規劃,在韓海濤完成的初期談判中,俄國方面願意提供黑龍江附近的一處煤礦。在現在的煤礦專業人員眼中,這裡濕淋淋的煤礦簡直是噩夢。但是在何銳眼中,這些煤礦可以直接用於化工生產。不管是煤制氣,煤化工提煉汽油以及化工原材料,都是極為優質的原材料。所以這一處煤礦,東北政府要直接全面承包,一處年產數百萬噸汽油以及化工品基地,不好好利用就是暴殄天物。

  何銳忙著何銳的事情,蘇俄的列寧同志也忙著他該做的事情。何銳的信還在運輸途中,但是信的內容已經通過電報發給了列寧同志。列寧同志沒想到何銳竟然有股子『歷史學家』的范兒。

  馬克思主義是一種經濟學,正如何銳在信中所說,任何經濟上完蛋的舊政權從未有過復興的先例。因為何銳的原因,列寧同志也了解了一下中國政治局面,張勳復辟對於蘇俄有很大借鑑意義。

  蘇俄為了避免沙皇家人成為白俄公主,於是把沙皇全家都給殺了。而中國的皇帝還在,皇室也在,大臣們也在。然而張勳復辟從一開始就是個被算計被利用的對象,當張勳趕走了當時的民國大總統黎元洪之後,張勳的利用價值耗盡,馬上被輕鬆的打出了京城。

  這是個很好的案例,讓列寧同志理解了何銳為何完全不在意舊王朝復辟的事情。但列寧同志卻搞不明白何銳到底要從針對白俄的人道主義行動中撈取什麼樣的好處。

  何銳所說的『人道主義』,列寧同志一個字都不信。何銳這樣的人擁有的善惡觀與正常人天差地別,當何銳嘗試讓普通人認為雙方有相同善惡觀的時候,就百分之一百的在欺騙善良的普通人。

  不過這個問題是不能問何銳的。倒不是怕何銳生氣,而是列寧同志不想讓何銳看到蘇俄中沒人能看透何銳。這只會讓何銳小看蘇俄上層。

  最後列寧同志下了決定,就起草了一道命令發給前線,『留下給白俄從海參崴撤向中國的通道,部隊從海參崴正北方發動進攻。』

  此時,日本東京的日本參謀本部也在針對何銳的表態進行討論。這個表態並非何銳針對白俄的表態,日本軍部都對白俄失去了信心,接受了白俄自生自滅的結果。

  永田鐵山本人是期待前往歐洲做駐外武官,但是參謀本部,陸軍省都認為這樣的人才不能優哉游哉的在歐洲進修,所以任命永田鐵山在軍事訓練部門工作。

  這次會議又把永田這位中佐叫來開會。將官們對於險些開打的直皖戰爭進行了討論。皖系段祺瑞雖然名聲卓著,但是直系軍閥失去了首領馮國璋之後並沒有在意與馮國璋起名的段祺瑞。如果不是沒有得到英國的明確支持,並且遭到了日本方面的嚴厲警告,現在只怕直系軍閥就已經對皖系段祺瑞發動了進攻。

  從日本的角度,如果沒有何銳這個因素的話,日本其實樂見直皖之間發生戰爭。只要爆發戰爭,日本是可以要求直系軍閥接受日本在山東的特權。而且日本方面其實已經向段祺瑞提出過,只要段祺瑞全面承認日本在山東的特權,日本願意支持段祺瑞。

  然而段祺瑞果斷的拒絕了日本的要求,並且給了日本方面這樣的回答,『何銳不過三十歲,尚且能收入中東路,為中國收回利益。老朽今年五十有五,便是立刻死了,也不算夭折。知天命之年,若是還出賣中國利益,死後見了先祖,竟然不知該如何言語。』

  中日兩國都是祖先崇拜,段祺瑞這話已經極端明確的表達了他的態度。而且日本方面分析後認為,段祺瑞是在直白表達了他有信心得到何銳支持的態度。

  所以討論一番,日本參謀本部認為何銳最近在國際上搞出這麼多事,其目的不在國外而是在國內。通過『人道主義援助』在歐美獲得名聲,如果此時的何銳遭到日本主動進攻,何銳無疑能得到輿論支持。

  但這還只是一件小事,日本參謀本部以及陸軍省都擔心何銳會趁著直皖大戰爆發,在段祺瑞戰敗的時候出兵關內,占領中國北方。一旦何銳達成這樣的目的,日本方面即便出兵介入,只怕都無法阻止何銳統一中國。

  偏偏何銳一言不發,而且保持著極為克制的態度。這態度對於日本是最有利的,無論日本幹了什麼,都不如暗中維持中國現狀有利。

  日本將校們討論之後,都覺得很無語。最後參謀本部長上原勇作大將笑道:「何君不愧是陸軍大學首席,河合操校長真的是教出了不得了好學生。」

  這話既是事實,又全了日軍將校的面子,大家只能跟著乾笑嘆息。很快,將校們的目光落在了永田鐵山這位受到器重的日本中佐的身上。

  永田鐵山並不在意同僚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被留在國內,是因為一眾軍中前輩的期待。既然中國出了何銳這樣的人物,也必須培養出能與之對抗的日本年輕精英。

  日本年輕精英是一個名單,永田鐵山是其中之一,還有一個是被稱為浪人的石原莞爾。不過石原莞爾與何銳走的太近,雖然依舊被重視,卻不可能讓石原莞爾介入到與何銳有關的事務之中。

  永田鐵山雖然有自己的判斷,卻一言不發,等著軍中前輩們先開口。雙方就這麼無言的糾纏片刻,參謀本部上原勇作大將說道:「永田君,你認為何君目的何在。」

  永田鐵山微微躬身,「閣下,以在下考慮,何君是真的不在意直皖間可能爆發的戰爭。即便直皖爆發戰爭,只要帝國出兵,何君所有努力都會無疾而終。所以在下認為,何君當下整軍經武,目的是要主動與帝國開戰。只要能夠削弱帝國,何君揮軍南下,自然所向披靡。以何君的見識,他不可能舍本求末,玩弄些小把戲。」

  這並非永田鐵山第一次說出這樣的判斷,所以參謀本部的將校們已經不再感到驚愕。從道理上,永田鐵山說的是堂堂正道。但是何銳以東北之力挑戰大日本帝國,從現實來看完全不合理。即便何銳堵上一切也不可能擊敗大日本帝國。

  聽了這話,參謀本部會議室內只是傳出幾聲輕笑,並沒有人接腔。連參謀本部長上原勇作大將也只是笑了笑,甚至沒有對永田鐵山的看法做出評價。而是繼續其他關於東北亞局勢的討論,「美國想在華盛頓召開會議,邀請了諸多國家,包括我們與中國。我擔心政府會在會議上因為美國的壓力對山東利益做出讓步……」

  參謀本部會議結束後,永田鐵山直奔陸軍大學。到了學校,正好是下午下課時間。日本陸軍大學乃是絕對的精英教育,其規模並不大,平均一年只畢業五六十人。教官們其實相當輕鬆。眼見石原莞爾腋下夾著課本走出教室,石原莞爾向石原莞爾打了招呼,「石原次席,你好。」

  石原莞爾見到是永田鐵山這麼打招呼,忍不住笑道:「次席,日安。」

  何銳是第一名畢業,也就是首席。而永田鐵山與石原莞爾都是他們各自那屆第二名畢業,乃是次席。只是這麼一個招呼,石原莞爾就知道永田鐵山要討論的乃是何銳。

  現在是冬天,永田鐵山與石原莞爾吊著東北產的四平牌菸捲,漫步在學校的雪地上,兩列腳印在兩人身後延續。

  永田鐵山單刀直入,「石原君,你聽何君說過要與大日本帝國開戰的打算麼?」

  石原莞爾呵呵笑道:「永田君,難道不該是帝國主動進攻何君麼?」

  永田鐵山很懂得如何在不夠聰明的人面前敷衍,但是面對石原莞爾這樣的聰明人,永田鐵山卻毫不苟且,「何君怎麼可能是個被動挨打之人,石原君,此事關乎帝國命運,我是真心前來請教。」

  石原莞爾其實很欣賞永田鐵山的才幹,聽永田鐵山說起帝國命運,也不得不認真的答道:「26年,絕不會拖到30年。帝國的局面,也極難維持到30年。到了那時,不管何君怎麼想,帝國只怕都要對中國動手。」

  永田鐵山原本也認為會在25、26年爆發戰爭,但是永田鐵山卻覺得日本參謀本部與陸軍省中能看明白這點的人絕不會是少數。於是繼續問道:「會不會更早?」

  石原莞爾有些訝異於永田鐵山的判斷,他皺著眉頭邊抽菸邊繼續走,又走了一陣後停下腳步,把煙屁股彈到雪中,「永田君,若是何君出手,定要有勝算。若是早於26年開戰,何君的才幹就已經不是你我能理解的。你是真心這麼問,還是對自己如此不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