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海參崴人道主義行動(一)

  在倒數第二道防線前,蘇俄紅軍猛攻三日依舊無法拿下。紅軍精疲力竭之時遭到了白衛軍的反擊,就如在波蘭戰役一樣,紅軍敗退了。

  東北軍的觀察員親自看到了戰鬥的全過程,在報告中,這些觀察員們對紅軍的戰鬥力不吝稱讚。哪怕是近乎送死的攻擊,紅軍也發動了攻擊,打的白軍戰線幾乎崩潰。

  但肉體凡胎畢竟是血肉之軀,白衛軍依舊靠著準備完善的防禦體系抵擋住了紅軍的進攻。而且天氣愈發寒冷,木樁修建的防禦工事的堅硬程度也隨之提升。這讓紅軍的炮兵們遇到了很大麻煩。

  東北軍司令部對這些報告很認真,卻不是特別重視。紅軍進攻時會遇到的問題都已經被東北軍考慮過,到現在為止,紅軍並沒有表現出超出物理規律之外的表現。

  所以東北軍司令部針對一件之前有爭論的問題進行了深度討論。這次討論沒有正方,也沒有反方。關於部隊修整頻率這件事沒辦法討論,白衛軍收縮防禦之後,防禦線上只維持了五個師。

  整個50萬白衛軍可以對這條不到十萬人的部隊進行充分補充替換,任何部隊傷亡到了10%,就可以立刻後撤,進行修整。雖然白衛軍有各種問題,執行了這樣的修整模式後,白衛軍一線部隊的士氣始終維持在很好的水平。

  反觀紅軍,部隊的士氣雖然很高,但是持續戰鬥的影響卻真實存在。即便充滿了高昂的戰鬥意志,一支部隊損失一旦超過20%,即便這支軍隊是紅軍,修整完畢,齊裝滿員的白衛軍依舊能打穿這支紅軍部隊的戰線。

  此事令東北軍的政委們十分不快,但是現實就是現實。東北軍的政委們不得不承認,精神力量在物質力量面前也不能進行非常簡單明快的切換。

  由於政委們遇到的問題如此強烈,何銳不得不召開了政委們的會議。在會議上,何銳直接講述了政委們的工作,「知道為誰而戰,並非單方面的自我滿足。軍隊的戰鬥本身,是基於裝備基礎之上。所以,同等裝備基礎之上,才能考慮意識形態對於戰鬥的影響。我們未來的中國解放軍,必然是一支儘可能武裝到牙齒的軍隊。給這樣的軍隊注入意識形態的力量,是為了完成鋼也多,氣也多的努力方向。」

  政委們品味著這樣的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何銳索性根據另一個時空新中國的發展,把政委們擔憂的問題直接挑明,「如果東北以及中國解放的工業發展速度沒能達成期待,人民就無法接受工業化帶來的痛苦。很多同志或許有個誤解,認為工業化本身是一個康莊大道,道路兩邊長滿了奇花異草,道路本身則是平整無比,直通幸福的彼岸。我能說的是,這樣的看法是錯誤的,從歐美的工業化進程看,工業化對於捲入其中的人民來說,是痛苦和無助的,是根本不知道前方會發生什麼的過程。」

  政委們紛紛做著筆記。何銳的話並非空口白牙,政治課程所引用的資料,全都體現出了工業化帶來的可怕影響。美國南方的奴隸制,每一個奴隸每天要採摘幾百公斤的棉花。英國與瑞典的工業競爭,瑞典30%的童工死在工廠里,而英國的紡織業,工人在生產線上活不過三年。

  這就是人類已知工業化的進程,也是東北政府力求在最短時間內,以最低代價通過的道路。

  何銳則繼續就戰爭進行闡述,「在排隊槍斃的時代,軍人們還能盲目開槍,生死全憑天命。現在我軍的作戰模式,部隊要在明知道前方是敵人各種火力攢射的情況下,勇往直前,擊破敵人。官兵們當然知道向前就有很大可能會死,這種時候,如何最大限度的降低傷亡,讓官兵們理解我們為何而戰,就是政治工作的目的。這種政治工作並非去創造不死超人的形象,而是幫助官兵們認清楚他們要做什麼,如何克服本身肉體帶來的怠惰。進而提升生存率,並且徹底擊破敵人。」

  何銳並不怕政委們感到沮喪。如果有這樣的政工人員,正好趕緊讓他們滾蛋。整治工作需要的是腳踏實地的人,既不是蘇聯那種自上而下的政工人員,也不是英法那種只懂得用空洞無用的說辭麻痹官兵恐懼的教士。

  一戰的屍山血海,絕不是因為歐洲國家的隨軍教士們有著把死人說活的能力,而是每一個參戰的官兵都認為自己並非在為自己一個人戰鬥,而是在為整個國家奮戰。

  未來中日之間的戰爭,雙方都是抱著同樣的信念踏入戰場。在這種時候,如何讓士兵們在戰鬥中保持冷靜,最大限度發揮出戰鬥力,才是決勝的關鍵。政工人員要做的正是這件事。

  這邊何銳與政工人員進行學習與培訓,蘇俄紅軍這邊又派來了人員,購買更多的炮彈。其負責人已經不是返回莫斯科的越飛委員,而是一位頗有資歷的紅軍幹部。他自稱『卡特列夫』,何銳也無意打聽這位明顯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紅軍幹部真名是什麼,面對紅軍幹部的請求,何銳問了一個問題,「紅軍知道白軍的布置麼?」

  卡特列夫同志愣了愣,最終點頭,「我們很清楚白軍的安排。」

  何銳連珠炮般問出了一系列問題,「卡特列夫同志,您能告訴我白軍最近與紅軍作戰的部隊,番號是什麼,指揮官是誰,其戰鬥特點是什麼,戰鬥時間維持了多久。」

  這些問題都是何銳對東北軍演習中,對東北軍中高級指揮官提出的問題。到現在,東北軍的中級軍官們已經不需要再聽,就知道這是戰鬥所需要的。

  現代戰爭並非因為使用了更先進而武器而變成神話,現代戰爭只是更有效率執行戰爭本質,究其本源,並沒有與幾千年來戰爭有多大分別。

  很明顯,卡特列夫同志並沒有完全理解這件事。何銳也從這位紅軍高級幹部身上看出了紅軍的問題所在。歷史上中國紅軍在戰爭中完成了何銳提出的所有要求,其完成度遠遠超過了何銳隨口提出的內容。所以,連團級戰鬥都因為缺乏足夠的裝備來實現的紅軍、八路軍,才能在無比艱苦的戰爭中存活下來,並且越戰越強。

  那光輝又坎坷的經歷,就是何銳摸索前進的基礎。何銳絕不會讓這些鮮血凝聚的經驗被浪費。

  卡特列夫同志思索片刻,問道:「何銳主席,您知道那些情報麼?」

  何銳有些奇怪,「這些不該是戰場上第一優先達成的目的麼?紅軍俘虜了那麼多白軍,早就該確定了這些情報。即便白衛軍是一個眾多軍頭組成的集團,這些情報也不難獲得。」

  卡特列夫同志遲疑了片刻才答道:「我們得到了不少您提問的情報,但是白衛軍的整編速度超出我們的想像。而且他們的裝備在東北政府的支援下得到了全面強化。」

  何銳對這話中的指責完全不在意,東北政府沒有理由為了蘇俄的利益單方面的奉獻。這話可真的充滿了毛子的風格,單純,野蠻。何銳笑道:「那麼卡特列夫同志是想來詢問白衛軍的裝備情況麼?」

  必須得說,卡特列夫同志還真的不是這麼想的。他前來何銳這裡,目的是想知道何銳是否繼續支持白衛軍。白衛軍的作戰勇猛已經超出了紅軍的想像,更要緊的是,紅軍指揮官想在托洛茨基委員期待的時間內解決戰爭,今年內無論如何都要消滅高爾察克的武裝力量。

  但是以白衛軍到現在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紅軍很難完成任務。紅軍內部是有人認為何銳對白衛軍繼續提供了支援。

  何銳見卡特列夫同志不吭聲,也能理解這些紅軍幹部們的困境。在東北司令部的推演中,白衛軍明顯能撐到明年春季之後。因為白衛軍們還有一個期待,就是英法會給與白衛軍海量的物資支援,就如英法給了波蘭軍隊不受限制的武器裝備一樣。

  只要軍隊還有希望,還有足夠的人手,就能堅持下去。這點上,白衛軍與紅軍並沒有什麼分別。

  卡特列夫同志看何銳沒有開口,只能繼續說道:「何銳主席,我們能得到您的彈藥支持麼?」

  「這件事請由莫斯科聯絡東北政府。」何銳直接給了明確的答覆。不管這麼無禮的要求是否出於莫斯科的暗示,或者是前線指揮官的自發行動。何銳都不可能接受。

  消息很快就傳回到了莫斯科。這件事在布爾什維克中央不算什麼,為了勝利,為了蘇維埃政權的存續,更糟糕的事情都發生過,這麼一個小小的套話完全不值一提。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何銳深諳組織結構,便是布爾什維克政府也沒辦法讓這個精明的傢伙有絲毫的誤判。何銳絕不會去討好任何人,以求獲得所謂面子上的勝利。

  而面子上的講究,恰恰是滿清政府談判官員們給沙俄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列寧同志並沒有因此而對托洛茨基委員的支持者們進行批評,為了蘇俄的利益,任何嘗試都是有價值的。尤其是何銳本人是個出色的政治家,並不會對這些小把戲有什麼介意。

  既然做了這麼多的前期準備,列寧同志也已經做了決定,與何銳這個地方勢力進行一次坦率的談判。雖然布爾什維克政府已經是俄國的政權,與一個地方政權進行談判並不符合外交規矩。

  把何銳作為未來中國的領導者進行談判,就避免了這樣的外交問題。雙方要簽署並非是『協議』或者『和約』,而是一個名為備忘錄的文件。在備忘錄中,是有著一個明確的時間。如果何銳能夠按照備忘錄裡面的講述的時間完成,這份備忘錄就會變成『密約』。如果何銳無法完成,這份備忘錄就只是一份完全沒有必要被人知道的文件。

  何銳其實沒想到這件事居然來的這麼快,當負責接待俄國使者的外事廳周廳長在會議後把蘇俄想與東北政府簽署一個備忘錄的消息告知給何銳,何銳一時不確定要不要周廳長負責此事。

  但何銳最終還是決定讓年輕的同志們負責此事。在談判進行前,何銳給外事廳的同志們開了個會,讓同志們把外交要點講述一番。

  所謂共黨的會多,在何銳這裡就變成了『學習會多』。每一個會議後都要考試,所以這幫外事廳幹部們的回答十分完善。畢竟無法通過考試的人,就無法獲得公務員資格。

  見到大家的回答沒問題,何銳問道:「談判操演進行了幾次?」

  周廳長立刻答道:「完成了三次。」

  「給我演示一下。」何銳提出了要求。

  外事廳人員立刻分組開始了演示。何銳看完,覺得裡面細節有些問題,便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何負責演示的同志們這麼咄咄逼人?」

  周廳長立刻答道:「報告主席,我們覺得俄國人還是看不起我們中國。這次談判中,我們懷疑蘇俄代表會和咱們糾結很多事,以獲得最大利益。」

  「……好吧。那就以比較溫和的方式再演習一次。」何銳也沒辦法做出反駁。滿清與民國的最大問題就是不懂國際政治,所以被一群外國的外交使團騙的一愣一愣的。

  其實各國派到中國的外交使團都只是一群階級不高的文官,完全不用把他們真的當回事。如果是想搞這幫人,就用外交禮儀,以及外交規矩直接挑刺。如果想讓這幫外交人員身敗名裂,更簡單了。直接給外國的外交部發文,對這幫外交官員們的能力提出質疑,公開表示這些外交人員根本沒有能力完成外交使命,而且對於政治判斷一塌糊塗。

  這樣的文件發到那些國家的外交部,就足夠讓這樣的外交官永遠被趕出外交界。

  與滿清和民國不同,新中國的外交體系是很清楚這樣的手段,只是不常用而已。但是有個例外,譬如曾經的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因為被證明了外交能力一塌糊塗,直接導致其身價暴跌。堂堂國務卿,連美國最基礎的『旋轉門』的規矩都沒能完成,結束了國務卿任期後,完全沒有大公司肯給前國務卿蓬佩奧提供待遇豐厚的職務。

  不過何銳也沒有過度吹毛求疵,小樹總會長大。只要沒走向邪路。

  將此事交給外事廳負責,何銳繼續到了基層視察。在農村,糧食收穫已經完成。今年的收穫著實令人鼓舞,在受災的局面下,整個東北與內外蒙的糧食產量超過150億斤,肉類產量達到40萬噸。

  牲口存量數量暴增。雖然這些牲口是以食用青飼料的種類為主,然而內外蒙的牲口本就是牛羊為主。這兩種牲口全都可以食用青飼料。

  問題當然有,內外蒙的發展直接導致了勞動力不足,不少部落恢復了擄人的傳統。就是從邊界地區搶男人。只要沒被注意,把人直接抓走。

  這樣的行動導致了農業地區地方政府的極大憤慨,告狀信直接寫到了省里。還有些有渠道的,把信投送到了何銳辦公室。

  時間眼見就要到了十一月,東北政府的議會正好召開。何銳讓辦公室給這些政府官員回信,這樣的事情直接在議會上由議員們提出。

  議會在十一月三日召開,憋了一肚氣的地方議員們第一個提案就把內外蒙擄人案件給提交上來,並且得到了足夠數量的議員支持。

  議會幾乎立刻開成了批鬥會。內外蒙的議員們完全沒想到居然會這樣,大部分內外蒙議員都是牧民小部落推舉出來的首領,斷然不肯在這樣的事情上示弱。

  當有內外蒙議員們表達了『蒙古自有蒙古特色』的回應,農業區的議員們立刻炸了鍋,一眾議員幾乎要跳起來,急不可耐的表示要發言。

  議長是位老頭子,舊東北政府出身。由於做事老成持重,又精通人情世故,才混到了這麼一個職位。

  老頭子一看這架勢,就明白會議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麼開下去。議會的確是個吵架的地方,但是議會絕不是一個搞民族內鬥的地方。

  尤其是這件事,老頭子很清楚如果任由雙方搞下去,不僅解決不了問題,更會讓雙方情緒直接對立。如果不收斂,那就成了漢人與蒙古人之間的全面對抗。

  老頭子也不遲疑,掄起議會主席的木槌就開始猛錘響板。響亮的聲音讓議員們都愣了愣,而議長老頭子已經對著話筒喊道:「這個問題暫時停止。交由黨團負責提案。」

  所謂黨團,到現在為止,只有文明黨一個。農業區的東北地方人民議員中,有不少並非是文明黨黨員。但是到了東北政府議會,就只有是三分之一不是文明黨黨員。

  如果由黨團提案,這件事就變成了文明黨,普通議員,蒙古議員三方的對峙。而且文明黨本身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立刻有些非文明黨的議員們大聲喊起來,「議長拉偏架!」

  這麼一嗓子喊出來,不少議員跟著聒噪起來。議長倒是冷靜的很,完全不管議員們怎麼聒噪,仿佛充耳不聞一樣,對著話筒反覆講,「請所有議員都回到座位,請所有議員都回到座位!」

  文明黨議員們中也不乏年輕氣盛的,但是在黨委高級幹部示意下,大家紛紛坐回到位置上。就在其他議員們還不肯老實的時候,議長喊道:「請議會警衛前來維持秩序。」

  動用議會警衛是議長的權力。議員們即便犯法,也得提交到該級別的議會,先褫奪其議員身份,才能交給公安機關。這是議員的權利。

  議長公開情況下一聲令下,就可以動用議會警衛恢復秩序。議會警衛們手持棍棒,在議會中揍了不聽話的議員,是按照執法來判斷。議會警衛理論上安全不用負責。

  眼見這幫警察們凶神惡煞的出現,那幫議員們立刻回到了座位上。哪怕是最搗蛋的議員,也只敢在位置上高喊反對,卻不敢再跳脫。

  不是沒有傻瓜議員挨過打。而且破壞秩序的議員挨了打之後,在隨後被褫奪了身份。

  何銳對於破壞紀律的傢伙從不手軟。

  議長知道自己的職責,也沒有嘗試自作主張的搞出什麼來。他的目光看向了何銳,何銳也覺得自己著實學到了些事情。尖銳的矛盾並不適合在議會中解決,因為事情不僅無法解決,更會激化矛盾。

  當天的議會內容結束,何銳立刻把牽扯到此事中的地區議員叫到一起,開門見山的說道:「此事準備怎麼處置?」

  議員們看到沒有扎刺的機會,都老實了。農業區的議員當即表態,「請何主席給個方案。」

  何銳看向內外蒙的議員,「內外蒙的牧場劃分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這個問題讓內外蒙議員們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草場劃分問題太多,計劃中已經該結束的內容到現在依舊問題重重。

  何銳一拍桌子,「若是地方解決不了,我們派部隊去負責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