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與聯共布爾什維克的幾件事(四…

  夜色降臨。遠東的布爾什維克黨支部再次召開會議。從5月到6月,東北的邊境封鎖持續了一個月。面對東北的消息全部斷絕,布爾什維克們感覺對面的軍閥頭子何銳應該在準備什麼不得了的陰謀。

  討論了好一陣,除了冒險派人潛入東北打探消息之外,也沒有了別的選擇。羅曼諾夫斯基建議道:「還是讓李同志越過邊境吧。」

  雖然布爾什維克們對於中國國籍的李泰虎依舊不敢信任,但是當下也沒有了別的辦法。之前派過去的兩人都沒了消息,很大可能已經被抓。

  李泰虎接受任務的時候感覺到了那股子有些異樣的氣氛,不過李泰虎決定暫且不管。背負著解放全世界理想,李泰虎對於聯共有著深切的期待。

  黨委書記嚴肅的說道:「達瓦里希,最近白軍已經接到了好幾車武器,這些武器運往西西伯利亞武裝白軍。如果讓局面繼續發展下去,滿洲就會成為白軍最穩定的武器供應基地。我們委派你到滿洲,就是聯絡在滿洲的同志。他們大多都是鐵路工人,一定能夠提供給我們消息。你明白你工作的重要性麼?」

  「明白!我一定會完成任務!」李泰虎果斷的答道。

  其他的什麼已經沒有好說的,給李泰虎準備了裝備,就一路前往松花江邊。趁著夜色,小船渡過了寬闊的江面,抵達了對岸。李泰虎跳上岸,對著划船的布爾什維克伸出手。握手之時,李泰虎動情的說道:「達瓦里希,請等待我的好消息。」

  與聯共的同志們分別,李泰虎一路向著目的地哈爾濱而去。夏天的哈爾濱亮的很早,當晨光照耀在道路上的時候,李泰虎只覺得心情愉快。他是黑龍江人,少年的時候就跟隨父親到俄國討生活,從貝加爾湖一路到了莫斯科,成了一名工人。經歷了種種事情,見識了上層的腐敗與兇殘,加入了聯共。在俄國爆發革命的時候又成為了中國團的一名軍人。

  懷揣著解放全世界的理想,李泰虎加快了腳步,沿著新修的道路快步行走。遠遠看到道路上有哨卡,李泰虎轉而下了整齊的田地,穿行在高粱地里。

  這高粱地極大,土地呈現非常整齊的塊狀。便是進入了夏天,人走在裡面也覺得涼颼颼的。沿著新修的田埂一路快走,也沒遇到什麼人。走出去老遠,上了一條新修的土路。李泰虎心中訝異,這村里大戶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能修出這麼多的路!

  就這麼行走在田間,聽到人聲就躲開。李泰虎覺得繞過了收錢的哨卡,就轉回到大路上。

  沒走了多遠,又遠遠見到一個哨卡。此時路邊的是一大片樹林,整齊的樹苗看著都是新種的。雖然整齊,卻也擋不住人。沒辦法,李泰虎只能繼續沿著道路走。

  到了哨卡處,就見裡面的人都穿著普通的半舊衣服,看上去都是村民。只是個個臉乾乾淨淨,頭髮乾乾淨淨,應該是洗過。這可就不一般了。

  為首那叫住李泰虎,操著李泰虎熟悉的地方鄉音問道:「你的口罩呢?」

  「口罩?」李泰虎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問話那人拿出了一個厚厚的棉布口罩,「就是這個。」

  李泰虎一時不明白,不過轉念一想,覺得這隻怕是斂財的把戲。就裝作可憐的說道:「叔,買這個得多少錢?」

  問話的那位不解的皺起眉頭,「你們村里沒發口罩麼?」

  李泰虎甚是機靈,趕緊說道:「出來的時候忘記帶了。我買一個得多少錢?」

  問話那人不快的轉頭向旁邊的人說道:「怎麼都是忘帶的!」

  旁邊那人操著地方口音笑道:「這個不錯了,還沒耍橫。你看前幾個癟犢子,一個個橫的!」

  問話那位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傢伙們,罵了幾句,轉回頭對李泰虎說道:「十文錢一個。還有,把你路條拿出來。」

  李泰虎心中一驚,臉上倒是沒有什麼異色。他伸手到懷裡摸了摸,隨即變了臉色,把全身都摸了一邊,故意焦急的說道:「呀!路條掉了!」

  哨卡那人聽到這話,也沒為難李泰虎的意思,「你沒路條,不能讓你過去!」

  李泰虎從來沒見過這麼和氣的設卡之人,決定試試看,就開始軟磨硬操,一個勁的說好話。然而對方竟然完全不在意,反倒教育起李泰虎了,「小子,現在上頭下令,沒有路條的不能過卡,不能進出村子。這是真的。你再往前走,還是不會讓你過。你連村也進不去。聽叔的話,趕緊回去拿路條。」

  李泰虎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那不到路條,眼見問話那位的口罩,就說道:「我買口罩不行麼?我買!」

  說著,就掏出十文錢塞給問話的。問話的一看李泰虎這樣子,就覺得李泰虎是想用錢過哨卡。反倒不想賣給他。不過李泰虎畢竟年輕,還是拿到了口罩,並且把錢塞給問話的那位。

  問話的那位依舊不讓李泰虎過,只是勸他趕緊回去。

  李泰虎裝作聽話的樣子原路返回,等看不到人的時候,就轉了小路。從聽到的消息中可以判斷,進村只怕是不行了,走大路也不行。李泰虎就沿著田埂,小路走,實在不行了就直接穿林而過。

  出發前已經帶好了糧食,就這麼一路走。就見處處田地整齊,莊稼豐茂。與李泰虎印象里的那個東北完全不同。

  另外的不同則是,多了不少明顯是挖出來的水泡子,李泰虎到此時才覺得事情一定大大不對頭,村里地主們一定不會花大力氣挖水塘。

  ……難道是東北最近幾年雨水特別多,有了許多積水?

  ……應該是這樣沒錯。所以本地有錢人就隨便挖幾下,把這些水泡子隨便挖幾下,藉機占住!

  水泡子裡的水不能喝,好在李泰虎帶了大水壺。在水喝完後沒多久,終於到了一條小河邊,灌了滿滿一壺水。就按照指南針方向繼續前進。

  連著走了四天,終於見到一條鐵路。李泰虎再次分辨了方向,沿著鐵路一路向東,直奔哈爾濱。

  越靠近城市,路上戴口罩的人就越多。李泰虎也帶上口罩,混進了人流之中。就如哨卡那人所說,就見各個路口都有哨卡,進出得用路條。

  李泰虎手腳麻利,見到一人右邊兜里路條露出一半,便突然拍了那人左肩一下。等那人向左轉頭之時,手腳麻利的抽走了那人路條。然後說道:「王老哥,是我啊!」

  因為帶著口罩,李泰虎倒不是不擔心別的,這不過是裝作認錯人而已。果然,那人盯著李泰虎看了片刻,不快的說道:「認錯人了!」轉身就走。

  李泰虎連向其他方向走,到了僻靜之處,拿出路條一看。這是一個當日進出的路條,拿路條的是紡織廠的工人,恰好也姓李。在心中向這位『同姓本家』到了簽,李泰虎拿著路條,戴著口罩到了關卡。那邊的人也沒有為難,查看路條之後,把路條收下。就讓李泰虎進了城。

  城內正在大興土木,到處都在挖溝。李泰虎覺得是個機會,就上去找工頭,想弄份挖溝的差事。

  工頭看了看李泰虎,開口說道:「俺們都是一個村的,不收外人。」

  「工錢少點,給口飯就行。」李泰虎哀求道。

  工頭不快的呵斥道:「你咋這麼不懂事呢?俺說了,俺們都是一個村的,不要外人。」

  李泰虎沒辦法,只能繼續沿著街道行走。接連找了幾處所在,對方說的話都一樣,幹活的都是本村的人,不收外人。

  想找個店住下,遠遠看到進店竟然也要拿路條,只能作罷。不僅如此,沿街連一個要飯的人都沒有,讓李泰虎準備的幾個方案都落了空。

  無奈之下,只能在城內走動。好在哈爾濱挺大的,也不至於沒地方走。路過一座東正教教堂之時,李泰虎忍不住停下腳步。就見教堂的大門緊閉,還上了鎖。這種東正教教堂肯定是俄國人的,現在俄國人自然被軍閥頭子何銳給關了。

  街上人來人往,李泰虎也不方便溜進教堂,只能繼續慢慢走。哈爾濱的夏日著實長,到了下工的時候,工人也好,學生也好,都排著整齊的隊伍走在街上,偌大的城市,這麼多人,竟然沒有讓李泰虎插進去的空隙。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李泰虎這才直奔目的地。這裡是鐵路工人聚居的所在,街口也有人把守。李泰虎趁著夜色,身手矯健的翻過一道原本的巷子口處臨時砌起來的新牆,總算是到了裡面。

  到了目標所在,李泰虎按照暗號敲響了遠門。接連幾次,終於聽到裡面有腳步聲,院裡那人儘量放輕腳步,到了門口又停了一陣,才低聲問道:「誰!」

  「康斯坦丁。」李泰虎用暗語答道。

  門開了,那人把李泰虎一把拉進裡面,探頭出去看了看周圍沒人,趕緊關上門。然後拽著李泰虎直接到了偏房。也不點燈,那人在黑暗中對李泰虎說道:「我不管你是誰,我說過了,我不幹了!」

  李泰虎知道大部分中國東北的布爾什維克們都在軍閥頭子何銳的收買下選擇不再革命,這導致了李泰虎本人也受到了遠東布爾什維克黨支部的懷疑。

  面前這位同志也被認為是比較能信得過的,李泰虎努力勸說道:「達瓦里希,你知道麼,我們布爾什維克已經占領了所有大城市,只要打垮白匪,革命就要成功了!我麼你不要你做什麼,只要你把兵工廠運出來的武器車皮的數量和時間告訴我們,其他事情就交給我們來做。」

  那人聽了這話,忍不住冷哼一聲,「你們有電台?」

  一句話就把李泰虎給問住了。布爾什維克的遠東支部倒是有電台,但是中東路被軍閥頭子何銳奪走之後,原本中東路鐵路上的電台應該都被何銳給奪走了。面前的這位曾經的布爾什維克問出了一個讓李泰虎無法回答的問題。

  那人等了好一陣,見李泰虎不吭聲,也不說謊。忍不住嘆道:「達瓦里希,以城內現在的管理,消息根本送不出去。你趕緊趁著天黑回去吧,也別再找別人。回去俄國那邊告訴俄國的達瓦里希,現在關外日子好過了,我們不幹了。」

  說完,那人轉身出去。沒多久就走回來,塞給了李泰虎兩個饅頭,「帶上這個,路上吃。趕緊走吧。」

  李泰虎剛勸了兩句,那位可就惱了。他一把抓住李泰虎,惡狠狠的壓低聲音說道:「何大帥發了公文,凡是參加俄國布爾什維克的,只要自首,因為是信共產主義的,就既往不咎。大家都當過同志,我不想為難你。不過你小子要是逼我,我也不怕!大不了沒了晉升的前程,只是混口飯過日子,我也能受!」

  這人的話印證了聯共布爾什維克遠東黨支部的消息,李泰虎心中又氣又惱,卻也無法可想。因為軍閥頭子何銳的確是用這樣的辦法瓦解了本就規模很小的東北布爾什維克組織。

  既然對方根本不怕威脅,李泰虎也無計可施。只能失望的離開。

  又翻牆出去,李泰虎想了想,就直奔那座被關閉的教堂而去。既然來了哈爾濱,就盡最大努力。畢竟名單上還有好幾個人,一個一個都試過來,說不定還是能有收穫的。

  從窗戶鑽進教堂,李泰虎就見布道廳裡面一排排的長椅都在,就找了一個躺下。此時他也真的累壞了,躺下沒多久就酣然入夢。

  在教堂外的黑暗中,走出了幾個人,他們低聲商量片刻,有人留下監視,有人沿著道路而去。到了一處大院內,有房間亮著燈。進到裡面匯報了情況,負責人撓了撓頭,打了個哈欠,對另外一位說道:「我們試著放長線釣大魚吧?」

  另一位也打了個哈欠,「也好。反正主席說了,那幫信共產主義的,只要沒犯罪,不要抓,更不要殺。這小子也不能殺啊。」

  李泰虎並不知道,他進城後到了中午就被人注意上了,然而李泰虎哪行若無事的舉動讓人起了疑心,以為可能是日本間諜,才沒有立刻抓他。等李泰虎去找了一個被確定身份的布爾什維克,終於被人搞清楚了他的身份。

  兩人說了對李泰虎的判斷,一位嘆道:「我聽主席講課的時候就在想,主席很信奉共產主義呢。」

  「那是你沒好好聽課。主席本來就認為要搞共產主義,他厭惡的是宗教化的原教旨主義。主席對聯共很警惕,就是因為聯共現在還看不出未來方向。」

  另外一位沒接腔。大家一起工作了有段日子了,互相知道各自水平。這位也就是記憶力很好,能背出名詞。至於這些名詞的真正含義,只怕也是不明白。

  又打了個哈欠,這位說道:「既然是布爾什維克,比較省事。要是日本人的間諜,咱們就得更費力了。睡一會兒,天亮就得去抓日本間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