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神跡
陳泉沒有接觸過機械製圖，所以每畫幾筆，就必須閉上眼睛「回憶」。
好在『他』的記憶是完整的。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陳泉的手法，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熟練了起來。
一個清晰的三視圖，在圖板上逐漸成型。
雖然所有人都對眼前所發生的奇怪現象，十分不解，但眾人的目光，逐漸被圖紙本身的內容所吸引。
「這麼大的石英罐？」
看著圖紙上，剛剛標註出來的尺寸，王青山又開始頭疼了。
MOCVD，由於需要給腔體內工件加熱，罐體一般採用石英材料，這樣可以採用紅外或者電磁的方式加熱。
石英材料的最大問題是加工性能極差，常規的加工手段，車鉗洗刨磨，都無法使用。大多數情況下，必須一次鑄造成型。
「我們能做出來嗎？感覺夠嗆啊！」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技術人員趕了過來，都圍在陳泉的身後看新鮮。「怪不得這東西要禁運。僅憑這個耐高溫的大玻璃罐，國內有這個加工條件的就不多。」
「不，罐體可以採用不鏽鋼。不用石英。」
陳泉在圖紙上，隨手做了標註。
「不鏽鋼？那腔體內工件的加熱問題，你要怎麼解決？」王青山問。「電磁或者紅外線方式，都無法使用了，金屬會屏蔽掉兩種射線。」
「採用腔體內加熱的方式。」
陳泉很快完成了一個放大的剖視圖。
「食堂那邊準備好了。要先去吃飯嗎？」
劉秘書跑了進來。
「你們去吧。我要把圖畫完。」
陳泉越畫越順手，根本捨不得停下來。另一個原因，是怕『他』的記憶，稍縱即逝。雖說『他』的記憶，十分的靠譜，但誰敢賭意外不會發生？
「你去通知食堂，等一下再上菜。」劉民學吩咐。
陳泉不走，其他人也不好離開。
「這又是什麼？」
隨著時間的流逝，圖紙上的細節越來越多。
「這是一個旋轉工作檯。工件在工作檯上不停旋轉，通過這種方法，提高工件表面的均勻度。.這是一個子腔體。子腔體的作用，是在主腔體外，創造出一個小的低溫區，降低對機械傳動部分的耐熱要求」
陳泉一邊畫，一邊不停解釋。
『他』的MOCVD中，包含了大量的創新設計:金屬罐身，子腔體，自加熱工作檯，旋轉工作檯，雙噴嘴結構等。
到下午兩點，陳泉終於放下鉛筆時，一個異常複雜的結構圖，完整呈現在眾人面前。
「公差什麼的，我就不標了。你們自行處理吧。」
陳泉拍了拍袖子上粘到的鉛筆灰，滿意的後退幾步，上下打量。
——
食堂
由於陳泉的緣故，工作餐比預期晚了兩個多小時，大家都餓壞了，進餐的速度飛快。
等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劉民學才找到機會開口。
「說實話，陳泉你沒來的時候，我總認為那些關於你的報導，宣傳的成分居多。但剛才親眼所見，我才發現，那些新聞報導，不但沒有誇大，反而是過于謙虛了。」
劉民學雖然有拍馬屁的成分，但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在場的雖然有來自銷售部門的人精，但大多數都是極為自傲的高級知識分子，例如技術科的王青山。在這些人的眼裡，技術就是技術，單純得很。
陳泉在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裡，眾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台，國際前沿的大型設備設計。
科儀雖然效益不好，但每年都有新分配來的大學生。新員工剛來的時候，只能打打下手，拆一些簡單的零件圖。像這種大型的設備設計，沒有個十年的基本功，根本不可能上手。更不要提，在完全沒有參考設計的情況下。
除了設備的複雜程度，還有完善程度。
任何一種新設備，都需要多次疊代，改良，才能成熟。但在陳泉的筆下，所有的尺寸都是一氣呵成，中間的返工修改極少。
在圖紙的繪製過程中，王青山等人提過不少問題，都被陳泉隨口解答了。讓人感覺，這個設計的各種細節，全經過了深思熟慮。
不談MOCVD這種全新的技術，就是一台普通設備，想做到這點，都是不容易吧。
要不是眾人都是唯物主義的信徒，恐怕要有人當場喊「神跡」。陳泉的名字，前面可以加個「聖」了。
「是啊，是啊！」
王湛跟著誇獎。「雖然我不懂機械設計，但我知道，光這麼大張的零號圖紙，讓人照抄，一天也抄不完吧。」
眾人一聽，發現確實是這麼回事。
一張零號圖紙，哪怕不考慮其中包含的技術難度，交給專門的描圖工（將白圖轉變為硫酸紙圖，以便後續曬成藍圖），也需要2-3天時間。
「對啊，對啊。」
負責銷售的孫科長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了。「你的這張圖紙，我看根本不像是畫出來的。」
「哦？怎麼說？」有人捧哏。
「這圖紙哪是能被人設計出來的？它根本就是被魔法變出來的！」
孫科長的眼睛睜得老大，表情十分誇張。
「不信？你們現在回想，覺得是不是在做夢？如此複雜，先進的設備，是幾個小時之內就能完成的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孫科長的舉動，逗笑了現場的諸人。
但笑聲過後，大家赫然發現，孫科長說的居然全是真話！
在座的諸人，學歷至少是本科，知道大學生，尤其是大一的新生是什麼水平。
陳泉，這個沒有學過一天機械製圖，沒有摸過圖板的大一學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畫出了一張完整的MOCVD結構圖。
「怎麼樣，這圖紙夠詳細了吧。你們能否把我想要的MOCVD加工出來？」
陳泉的話，驚醒了陷入沉思，懷疑人生的眾人。
「能，能！絕對沒有問題。」
王青山終於給了肯定的答覆。
雖然陳泉提供的只是總裝圖，離拿到車間加工還有很大距離。但後續的拆圖工作，難度不大了。
——
回到會議室後，重新落座，王湛主動挑起話題。「陳泉，你去過的地方多，看過的國外設備廠家，比我們所有人都多。說一下，國內國外設備廠家的主要區別是什麼？」
像陳泉這樣，能夠橫掃歐洲諸設備廠的機會，極為罕見。王湛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出國機會也是不多，能深入設備廠商參觀的機會，更是沒有。
另外，王湛也隱隱聽說過陳泉的神奇傳說，那就是陳泉的雙眼，比攝像機還要厲害。陳泉的目光能夠穿透設備的外殼，直接看懂機器中所包含的先進技術。
以前他對這種說法，不屑一顧。但今天，不信不行了。
那個MOCVD弄不好也是陳泉從哪裡看回來的。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解釋今天發生的事情。陳泉就好像靈魂附體一樣，一下子就從機械設計的門外漢，變成了設備領域的設計專家。
「嗯。我去過的廠家太多，看到的東西也太多。我甚至都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陳泉倒是沒有拒絕。
「沒事，你就隨便說說。」劉民學等人嘴上說得輕鬆，但都把紙筆掏了出來。
「我先泛泛的說一下我的感觸。國內的設備廠商，與國外相比，技術上差了兩代，主要原因在於兩點。
第一點是條件。
就以畫圖製圖這一項來說，國外的設備廠商，早就普及了CAD/CAM。在每名設計人員身上，他們的硬體投資不下10萬美元。而我們國內，連個七八百元級別的磁鐵式畫圖板，居然還被當做寶貝。
CAD/CAM軟體，帶給工程技術人員的不僅僅是便利條件，而且是思維方式。絕大多數零件，尺寸輸入完畢，3D模型就可以在計算機里，被實時被展示出來。這大大增強了.」
陳泉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你怎麼了？」曲燕秋在旁邊捅了他一下。
「陳泉說的很有道理。這幾年我們設備廠商的技術落後，大多數都是因為條件和市場的制約。而條件和市場又是相輔相成的。」
王湛以為陳泉是思緒卡殼了，把話頭接了過去。「沒有了市場，就沒有利潤來提高自身條件。沒有條件，就會繼續失去市場。這次我們在京城開會，已經意識到了相關問題。國內的半導體設備廠商，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造血的能力。
好，你接著說。」
「哦。第二點是視野。」
陳泉晃了一下腦袋，把突然湧起的一個念頭掐斷。
「國內的設備廠商，由於競爭對手也是國內同行，所以思維和視野，都被局限住了。這次我們去歐洲，帶回了大量的技術資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