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就甘願讓那些無辜的女孩替你們這些人去死?你們就心安理得地放棄這些女孩的生命?為了你們自己能夠安穩地活著,成為無辜的犧牲品?」龍君塵實在是有些受不了這老村長置身事外的語氣,猛然拍了一下桌子,虎軀一震,嚇得馬村長一個趔趄。🍓☮ ❻➈ᔕĤ𝓤𝐗.Ć๏𝐦 🐲✎
「君塵,你不要生氣啊,我的孫女兒,四年前,也是這麼沒的啊,我從小看著她長大,辛辛苦苦帶著她,可是,我心裡一直清楚地知道,她遲早會成為獻祭的祭品,你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嗎?」
馬村長眼圈說著說著就慢慢變紅了,「我看著她笑,看著她在草地上面嘻嘻,看著她抬起頭擁抱陽光,在一旁的我,卻只能嘆息,只能憐憫地想著,這是她最後的光景,她從一出生,就註定了開始倒數過日子的生活,我也想替她去死啊,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人都死了,我們村,只能是強顏歡笑,每次祭祀完,還要假惺惺地舉辦一個喜宴,慶祝這陵墓的鬼王保佑我們茅台村風調雨順,這他媽的叫什麼事啊!!」馬村長忽然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咆哮,就像是一隻悶在鍋里沸騰的油無來由得濺入了一滴細小的水花,他痛苦地抓著那本就不多的潦倒白髮,臉上的褶子像是層層漣漪一般皺在一起,顯得痛苦萬狀。
龍君塵也沒料到馬村長會沒來由得爆發出如此強烈的情緒,心頭一動,連忙上前一步,壓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順著他的背往下捋,以免這年事一高的老人因為悲從中來,而一口氣上不來,死在這小房間裡,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馬村長抽抽搭搭的,像個婦人一樣看向龍君塵的目光有些幽怨,哭得像是一個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眼淚如同斷線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
馬村長似乎這麼多年一直壓抑著他內心的情緒,所以這一次,終於是找到機會爆發出來了,哭得用撕心裂肺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待得馬村長哭得有些累了,龍君塵剛想要開口,無來由得又是一陣響亮的抽噎,把龍君塵伸出來的手直接嚇得縮了回去,這女孩子哭都沒這六十歲的老頭哭可怕。龍君塵真的很害怕這老頭哭著哭著一口氣上不來就一命嗚呼了。
龍君塵嘆了口氣,這嘆氣中情緒莫名,往來浮生,皆有命數,也皆有苦衷。心頭終於明白了之前馬村長那幅尖酸刻薄的樣子究竟是為何了。💛🐙 6❾Ş𝔥Ữˣ.Ćό𝐌 ♖😺有些時候,偽裝,並不是為了欺騙別人,而是為了欺騙自己。
龍君塵有些後悔一味嘲諷後者那有些可憐的偽裝,暗罵自己情商太低了,明明那麼好看穿的,自己卻沒能陪那馬村長把戲給演下去。大家都是受害者,卻又是施暴者,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一切,不是馬村長一手造成的,而是這所有村民的妥協造成的。一個人的悶不吭聲,那是隨波逐流,一群人的悶不吭聲,那就是集體犯罪。
龍君塵把集體的悶不吭聲怪罪到這已經年邁的村長頭上,實在是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勉強,他抿了抿嘴唇,想起那馬村長自我慰藉的藉口實在是有些扯淡,但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什麼叫農村人超生多生的多,難道多就應該讓這些女孩去送死嗎?這種荒唐的理由三歲的小孩恐怕都不會信。這些正值芳華的少女,都是父母的女兒,弟弟的姐姐,爺爺奶奶的孫女,可如果每個人都需要忍痛割愛的話,似乎一切,又變得合情合理起來,每家人到了一定的時候,都需要獻出祭品,似乎每個人都扯平了,這事情就算公平了。
可對於那些女孩來說呢?二十歲,正是最花樣的年華,可卻被沒來由得當做祭品,還得強顏歡笑和父母道別,這算什麼?龍君塵越想越氣,整個人的身軀開始沒來由得顫抖起來。
馬村長為了掩飾自己的自責與內疚,為了掩飾自己的痛苦與絕望,做出了一幅尖酸刻薄,貪圖小利的模樣,他想變成這樣一個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著想的人,可是,他內心裏面還是一個正派的道士,一個疼愛孫女的爺爺,他做不到,可是,又必須忍著,正是這樣一個痛苦的糾結過程,讓馬村長變成了現在這副瑟縮,膽怯,故作世俗的小人模樣。
龍君塵總算是把這一切給全部捋順了,有些頭疼地敲了敲腦袋,他最不喜歡得就是去猜別人的心思,比起這人情冷暖,這悲歡離合,他還是願意像是在龍行者時候那樣痛快殺敵,痛快喝酒,痛快地行走江湖,雖然天天都是屍山火海,不過不用想這些碎碎叨叨的爛事,他也樂得自在。
好在終於,疾風驟雨般過了十分鐘,馬村長終於是哭累了,有些乏力地癱軟在椅子上,眼帘低垂,渾濁的老眼布滿了血絲,時不時會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
龍君塵心裡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他舔了舔嘴唇,等到馬村長呼吸慢慢平緩了些,這才緩緩地問道:「馬村長,我收回我之前的話,跟你道個歉,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們不願意答應這厲鬼的要求,為什麼不想辦法找些道法高明的法師收了這妖孽,或者,走個極端,全村人離開這是非之地,不就一了百了了嗎?」
馬村長聽到龍君塵的話,沒什麼反應,仍然是低垂著腦袋,像是個木偶娃娃一樣無神地盯著地面,過了好半晌,才幽幽地說道:「要是真有法師能夠收服,我說句實話,我願意用我這條命來換,只可惜,我們請來的法師,死得死,跑得跑,根本沒人能對付那手眼通天的妖孽,而且每次我們請來法師,都會激怒這個傢伙,村子裡就會莫名其妙失蹤一些人,剛開始我們以為是湊巧,後來就知道,是這個妖孽生氣了,抓了幾個人去發泄憤怒,所以到後來,我們也不敢再忤逆這妖孽的要求,更沒有勇氣去想著找什麼法師來驅鬼了。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我一開始見到你,那麼反感,那麼牴觸,也不願意告訴你真相的原因了,我不是擔心你害怕那個鬼王而不敢去插手這件事情,我反倒是擔心你知道了這件事情,然後去找那個鬼王算帳,最後連累我們整個村子啊。」
龍君塵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心裡暗暗心驚,這鬼魂的手段,果真是厲害啊。馬村長頓了頓,接著目光複雜地看了龍君塵一眼,自嘲般地翹起嘴角,幽幽地說道:「至於沒什麼我們不全村離開這個地方,哈哈哈,你呀,一看就是個錦衣玉食的主,根本就沒來農村生活過,更不知道咱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