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無算慘然一笑,說道:「依靠著修士發給大家的微光符,我們沿著山坡向上走,一直來到山頂,那兩名修士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其中的僧侶跪在地上,滿臉悲憫地念起了禪宗經文,所有人的身體一下子陷入僵直,不能動彈,
而另一名年輕道人,則淚流滿面,用匕首割開了每個人的手心,讓血滴在山頂的土地上。
伴隨著年輕道人的念咒聲,血液滲入土壤,蒸發出氤氳雲汽,散發著甜膩氣味。在高空中形成一朵血雲。
村長驚懼萬分,用還能動彈的嘴巴,詢問兩位修士這是在做什麼。
得到的回答,卻是二人的道歉。」
「過了許久,起風了。遮天蔽日的陰影,從地平線的盡頭湧來,白天已經離開的妖魔洪流,再次返回。
目標,對準了血雲。」
「二人中的僧侶,向我們懺悔道歉,說明了他所知道的魔災的起因——他的師傅當時就在那支為虞國皇帝尋找秘寶的隊伍當中。
僧侶還想要留在原地,年輕道人強行將他拖走。於是,山頂上只剩下了村民。
當時的我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看著越來越近的魔潮,覺得無比恐懼。
所有人都在哭,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青梅竹馬。」
金無算頓了一下,沙啞道:「如果當時我也死在那裡,也許能輕鬆很多。可惜,我沒死。
腳下的石頭突然鬆動,我翻滾著墜下山坡,身上被施加的僵直效果也隨之消失。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白天。
我跌跌撞撞,滿身是傷地爬上山頂,只看到滿地血污,吃剩的殘渣,被胃酸浸泡過的殘破衣物碎片,以及不知道是誰的頭髮。
妖魔們已經離開了。」
金無算的眼眸愈發失神,像是在講述一件不關於自己的事情,「我絕望地坐在血腥的山頂之上,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很想去死,或者拿起木棍去找魔災報仇。但我沒有勇氣。
我下了山,村莊也被經過的魔災摧毀,埋在了山體崩裂導致的岩石之下。
我只好向著記憶中的城市方向前進,一路上,看到了一座座妖魔屠殺過的村落。終於在一處殘肢斷臂的屍堆中,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
他身邊的金管家臉龐巨震,顫抖道:「大郎」
「沒錯,那就是我把你從屍堆里拽出來的經過。」
金無算緩慢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帶著你長途跋涉,穿過山林,兩天兩夜後,來到了昆州城下。
我本來以為,這座城市也會被無數妖魔摧毀。結果卻與我想的相反。
按照一位路人大叔的說法,三天前,昆州城受到了魔災攻擊,
虞國在嶺南道的所有修士,無論是出身鎮撫司,還是學宮、各個書院,乃至民間志士,都集中在了昆州城,勢必要將魔災阻擊在這座城下,阻止妖魔入侵虞國腹地。
戰鬥很慘烈,無數妖魔攻擊著昆州城,許多術師因為釋放陣法屏障,被活活耗死。
上百名武者,披堅執銳,跳下城牆,在妖魔中殺出一條血路,擊殺了那隻體型最大、噴吐酸雨腐蝕城牆的蛤蟆狀妖獸。
雙方圍繞昆州城僵持了數個時辰,許多遠在長安的燭霄境修士都趕了過來,進行支援。
然而妖魔的數量仿佛無窮無盡,怎麼殺也殺不完。甚至還有詭異妖物,暗中襲殺了幾名燭霄修士。
情況越來越糟,直到午夜時分,大量妖魔突然停手,轉頭奔向西方。也就是,我所在的村落。」
大廳里萬籟俱靜,紀玲琅遲疑道:「金掌柜故事中的兩名修士,難道就是」
「僧人,道士,三十三年前拯救了昆州城的英雄。」
金無算平靜道,「天台山,鑒泉。
鹿籬書院,鹿青崖。」
「血口噴人!」
嵇星望身後的一名鹿籬書院博士踏步走出,臉色陰鷙道:「世人誰不知道,當時是青崖先生和鑒泉僧出面,力挽狂瀾,誘開了魔災,才沒讓妖魔攻破昆州城。」
金無算搖頭失笑道:「呵,彼時的鹿青崖和鑒泉,不過是兩個巡雲境修士而已,
雖然他們都是天才,離燭霄境不遠,
但成型魔災連那麼多的虞國燭霄境都解決不了,你真以為,光憑二人,就能引開妖魔?」
「你有什麼證據?」
另一名鹿籬博士問道:「青崖先生和鑒泉僧,在那起事件後,受到了虞國上下的一致褒揚,學宮讚揚,先帝嘉獎,
連當時昊天道門都請二人去太皞山一坐。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怎麼可能沒人發現?」
金無算搖頭道:「按照我後來的調查,鑒泉僧和鹿青崖,當時使用了某種邪術,通過普通人的血雲,製造出某地有大量血食的假象,進而吸引、誘開了一部分妖魔。
這種邪術會在發動地點遺留不散,學宮和鎮撫司只要調查一下,輕易就能查出來。
但他們不會將調查結果公布,只會將事情掩蓋、封存。
虞國先帝的計劃很隱秘,因此魔災的起因,只有少數一部分人知曉。
如果繼續調查,查出了鑒泉僧和鹿青崖的行徑,勢必會牽扯出魔災的起因。
那樣,一定會動搖皇帝的權威,動搖剛剛從聖后統治時代緩和下來的政治局面。
無論朝廷、學宮、鎮撫司,都不希望看到那種情況的發生。
於是,鎮撫司保持沉默,學宮閉口不談,
隱約知道某些事情的太皞山,因為缺乏證據,加上要安撫受災地區的民心,也順水推舟,承認了鑒泉僧與鹿青崖力挽狂瀾的英雄身份。
各方勢力,皆大歡喜,
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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