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陶玉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美麗,大概是為了陶父陶母沒有帶上她去觀劇而在鬧情緒。
林朝陽也可以理解小姨子的心情,作為家裡刨除文武兩小隻之外唯一的單身狗,她現在在家裡的地位可能還比不過自己,畢竟他還有陶玉書的鼎力支持。
可小姨子呢?
真爹不親,媽不愛,姐姐時刻秀恩愛,大哥只顧逍遙自在。
誰能有她慘啊!
等到晚上,陶玉書又在清查她的小金庫。
今天買了一張棕繃床,一張櫸木床架,花了五十六塊錢,比林朝陽一個月工資還多。
昨天晚上剛到手的九十多塊錢,一下子就去了一半還多,財迷·陶的心都在滴血。
「別查了,來感受感受我們家這大床。」
林朝陽拉著陶玉書躺到了床上,然後蠢蠢欲動。
因為那兩張破鐵架子床,林朝陽憋了四個月,昨晚冒死衝鋒,結果才到一半陶玉書就堅持不住,繳械投降了。
現在換了張大床,林老爺總算是能盡興了。
這年頭要吃軟飯,誰還沒點特長啊!
要過年了,這天晚上燕京的風格外的大,刮的床都在亂晃。
事閉,林朝陽倚在床頭回藍,問道:「我寫小說這事,你不打算跟爸媽說了?」
陶玉書渾身香汗淋漓,吐氣如蘭。
「不著急。」
林朝陽不解其意,在他想來,以陶玉書的脾氣,自己在雜誌上發表小說了,她不得拿著雜誌到丈母娘眼前炫耀一波?
「咱們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媽要是知道你能賺稿費了,肯定會變著法的跟我們要日用。」
林朝陽沒想到陶玉書還藏著這麼個心眼,「你們母女倆可真是鬥智鬥勇啊!」
「誰讓她偏心?」陶玉書在他懷裡換了個姿勢,又說道:「再說了,你才發表了一篇短篇,還不穩妥。大張旗鼓的宣傳,也太刻意了一點。不如等爭取明年出本書,到時候給他們扔個原子彈!最好是讓他們從別人那聽到,然後來找我核實情況,我輕描淡寫的說:對啊!」
林朝陽想像著媳婦所描繪的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
自家媳婦真是生錯了時代,這要是三十年後寫個網絡小說,那不得賺瘋了?
「怎麼樣?我這個想法好吧?」陶玉書玩笑道。
「你心比我還大。」林朝陽說道。
「是因為有,所以心才大啊!如果你真的是扶不起來的阿斗,我可能得花盡心思去證明自己沒有嫁錯人。」
林朝陽聽了她的話,心中有些恍然。
是啊,正是因為心裡有了底氣,所以才不屑於解釋、不急於證明什麼,他回想自己到燕京來這半年的想法,不也是如此嗎?
「而且我媽的觀念是先入為主,我現在告訴她伱如何如何厲害,她說不定會認為我是在跟她示威。」
林朝陽思想一下,玩笑話歸玩笑話,可陶玉書最後說的這句話還真是通透。
這人一旦有了偏見,看什麼都是偏的。
「你在文學創作上這麼有天分,第一篇小說就能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不好好籌劃一番未來的發展道路,那就是暴殄天物。
而且《牧馬人》畢竟是篇短篇,輿論反響再好,沒辦法做成出版物,影響力終究是差了一些。我覺得接下來你的創作重點應該放在中長篇小說上……」
林朝陽記得剛剛明明是陶玉書率先投降的,可這麼一會功夫,她居然越說越興奮,整個人都煥發出了不一樣的光彩。
一說到正事就滿血復活,莫非這就是學霸光環?
憋了四個月,一朝得歡,翌日再上班,林朝陽精神抖擻,到底是年輕人。
剛放寒假,不光是燕大變得冷清起來,連圖書館也是如此。
林朝陽這周在一樓書庫駐守,他終於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在這裡工作的快樂,摸了一上午的魚,閒的他桌子都快擦反光了。
到了中午去大飯廳的時候,看了一眼菜碼,最近肉吃的有點多,他打算換點清淡的。
正要打菜,便看到了劉振雲提著飯盒進來食堂。
「振雲,你沒回家?」林朝陽跟劉振雲打了個招呼。
「沒,我過年前再回家。」
打了飯菜,兩人邊吃邊聊,林朝陽從劉振雲口中得知了他放寒假沒走的原因。
原來是放假前中文系一幫來自邊遠地區的學生不想回家,請求系裡給他們勤工儉學的機會。
中文系的領導順應民意,給這幫學生安排了抄稿和審劇本的任務。
如今沒有電腦,打字機也沒幾個人會用,趕上出版社或者雜誌社出稿要趕時間,就需要有人幫忙抄書稿。
凡是搞過文字工作的都知道,寫字這個東西看著輕鬆,但實際上卻是個苦差事,做作業做個個把小時都會手疼肩酸,更何況是抄書稿。
相比之下,審劇本就要輕鬆多了。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抄書稿又苦又累,給的是現金。審劇本輕鬆,給的卻是電影票。
劉振雲心思活泛,他覺得自己缺錢,但也沒那麼缺錢,所以果斷選擇了審劇本這個差事。
劉振雲他們這些學生要審的劇本是從文化部那攬過來的,讓學生們審完後再寫一份意見,作為劇本篩選的初選。
每看完一部劇本,就給學生發兩張「內部電影」票。
這個年代國內引進的外國電影多以社會主義兄弟國家的居多,而文化部給的「內部電影」票,很多都是資本主義國家的新電影和經典電影,很受老百姓的追捧。
誰頭一天要是去看個內參電影,第二天可是能在單位吹好久的。
林朝陽聽著劉振雲嘴裡念出的一個個電影名,說道:「你那都有嗎?」
「我才剛看了一部劇本,有兩張《羅生門》的票,不過我們同學那還有。」
「給我多弄幾部電影的票。」
劉振雲提到的電影,有些是林朝陽看過的,有些是他沒看過的,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陶玉書和陶家人沒看過。
聽了他的要求,劉振雲很高興。
他們這些學生寒假放假不回家,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賺錢嗎?
電影票到他們手裡,自己肯定會看,但有些票也是要賣出去的,畢竟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都得抓。
忙活半個寒假,把回家的火車票給賺回來,豈不美哉?
「成,回頭我攏了票去圖書館找你。」
兩人說完這件事,下午劉振雲便把八張電影票送到了圖書館。
其中有四張是日本電影《羅生門》,兩張是蘇聯電影《審判詞》,還有兩張法國電影《拿破崙》,觀影地點都在小西天兒的中國電影資料館。
林朝陽數了六塊四錢遞給劉振雲,他連忙擺手:「太多了。」
現在看電影,電影院也就八分、一毛的,大飯廳看電影更便宜,自己帶小板凳才五分錢一張票。
林朝陽給劉振雲六塊錢,合八毛一張票。
「內參電影是內參電影的價,能一樣嗎?」
林朝陽不由分說的將錢塞進劉振雲手裡,這價錢跟小西天兒的票價仍有差距,但兩人私下交易也算說得過去。
走出圖書館,劉振雲低頭看了看手裡攥著的錢。
內參電影可真他麼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