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只有我知道,你是塊金子

  「這個問題……說起來也怪我。其實吧,我是想給你個驚喜來著。」

  「什麼驚喜?」陶玉書問道。

  林朝陽一手拍在兩人身下的鐵架子床上,傳來輕微的吱嘎聲。

  「咱這床太不成樣子了,我打算換個好床,再買個彈簧床墊,可惜一直沒搞到票。」

  陶玉書聽完丈夫的話感到滑稽中又有幾分感動,她記得剛來家裡那幾天林朝陽確實是提到過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她沒想到他真的一直記在了心裡。

  「一張床而已,還值得你費那麼大的心思?」

  「吃飯、睡覺是人生兩大要事,不能敷衍,這直接關係到我們人生的幸福指數。」林朝陽義正言辭的說道。

  陶玉書調侃道:「真不愧是我爸的女婿,在這一點上,你們倆的觀念倒是很像。」

  「那是,泰山大人是我學習的榜樣。」

  「說你胖,你就喘。」

  陶玉書伸出手來,「稿費呢?」

  林朝陽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總算是忽悠過去了。

  他衣服內兜里掏出錢來,交給了陶玉書。

  「就放這?不怕被我發現?」

  「發現就發現唄,我又不是真想瞞著你。」林朝陽理直氣壯的說道。

  陶玉書數了數錢,「這錢不對。」

  林朝陽心裡咯噔一下,「怎麼不對了?」

  「《牧馬人》才一萬七千字,怎麼有一百多塊錢?」

  嗡嗡嗡中國內的稿酬支付制度全面崩潰,去年國家出版事業管理局發布《關於試行新聞出版稿酬及補貼辦法的通知》。

  通知規定實行低稿酬制度,並根據作品的質量和字數一次付給稿酬。著作稿為每千字二至七元,翻譯稿為每千字一至五元。

  所以這兩年的刊物投稿的稿酬普遍標準都是千字三到五塊,六七塊已經是名家的標準了。

  陶玉書自己也投稿,對於現今的稿費標準很清楚。

  林朝陽心裡鬆了口氣,同時又暗自吐槽,合著剛才伱看了半天是去查字數了?

  「你忘了,我還在《燕京文藝》上發了一篇創作談,編輯部還給我漲稿費了呢,《牧馬人》是千字五塊,創作談千字七塊,加在一起113塊錢。」

  「我說呢。」

  陶玉書歡歡喜喜的正打算將一堆鈔票揣進了兜里,想了想,又從裡面抽出一張大團結來。

  「這是你的。」

  「這是我的。」

  林朝陽本來還有點心疼捂了沒幾天的鈔票,可看著陶玉書那副小財迷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愉悅了起來。

  稿費到手,陶玉書又看向林朝陽,眼睛裡透著崇拜的光芒。

  「你給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寫出這麼一篇精彩的小說的?以前也沒聽你說你寫過小說啊,第一次寫就能登上《燕京文藝》,還出了那麼大的名!」

  你提到這個,那我可就不困了。

  陶玉書的態度讓林朝陽不由得生出幾分意氣風發之感,要不都說女人的崇拜是男人最好的壯*藥呢。

  「一開始我是想寫,但也沒什麼思路。後來是看到了《工人日報》發的一篇報導,是關於寧夏的一對大學生夫妻拒絕了海外親屬巨額資產的遺囑繼承,毅然決然的留在國內紮根邊遠地區建設的。

  這篇報導給了我啟發,正好我在圖書館每天上班都有點清閒的時間,就找了些資料來,一番構思,就有了《牧馬人》的底子。」

  早在有了寫《牧馬人》這篇小說的念頭之初,林朝陽便已經想好了措詞,不管是讀者、家裡人還是編輯,以後少不了都要問到他創作的起源,這叫未雨綢繆。

  「那你下筆就能寫出來?沒遇到什麼困難?」

  這是陶玉書覺得最好奇的地方。

  她倒不是瞧不起丈夫的初中學歷,只是文學創作這種事不是說你會寫字、語文好就夠的,任何一個新手在起步階段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也有吧。一開始也寫的很不順,磕磕巴巴的。我覺得關鍵還是要有耐心,熬過去了,也就好了。」

  林朝陽回答的很簡單,但陶玉書就是念中文系的,而且現在就在寫文學評論,深知這其中的難度。

  丈夫從未有創作方面的經驗,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就完成一篇篇幅長達上萬字,且精彩絕倫的小說,這說到底肯定是有天賦的原因。

  她不禁又想起了兩人最早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在小楊屯插隊,林朝陽白白淨淨的,人倒是挺斯文,兩人平日偶爾一起勞動也算是認識,但也看不出什麼來。

  直到後來他因為救她而失血過多,好不容易緩回來,她感激林朝陽的救命之恩,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慢慢地,她在接觸中發現,林朝陽竟然是個很有內秀的人,尤其是在文學一道上,更是有著敏銳的感受和洞察力。

  別人都以為她只是因為救命之恩和林朝陽在一起的,這當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但並非是主要原因,她陶玉書可不是那麼迂腐的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林朝陽是趣味相投。

  一眨眼,兩人結婚馬上也快一年了,陶玉書十分清楚周圍人對她和林朝陽這段婚姻的議論與不看好,連至親的母親都在反對,可她還是堅持下來了。

  回想這一年的經歷,陶玉書感覺鼻子有些發酸。

  陶玉書突然將頭埋進林朝陽的懷裡,他一開始還以為媳婦是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崇拜給他投懷送抱,可等他感受到胸口濕噠噠的溫熱之後才覺得不對勁。

  林朝陽輕輕地捧起那張嬌俏的臉龐,卻見陶玉書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這一哭,把他哭的有些心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這是?怎麼還哭上了?」

  晶瑩的淚珠未滴落之前盈盈的噙在眼眶裡,陶玉書嗚咽著望著林朝陽也不說話,他心裡更加著急了。

  「說話啊?在學校受欺負了?還是家裡誰給你氣受了?」林朝陽心疼的替陶玉書抹著眼淚。

  這時她才抽著鼻子開口,「他們都不懂。只有我知道,你是塊金子。」

  心中的焦急在這一瞬間化為繞指柔,原來她哭是因為這個。

  過去這一年的點點滴滴在林朝陽的腦海中閃過,從她義無反顧的選擇自己那天開始,她的壓力應該也很大吧?

  「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哭的。」林朝陽再次替她拭去淚痕,「你丈夫我可不只是塊金子,是金礦。」

  陶玉書破涕而笑,這一笑明媚生花,「自大狂!」

  笑過之後,林朝陽神色愧疚的說道:「對不起!」

  陶玉書以為他道歉是因為她受委屈,「我們是夫妻,說這個幹嘛?」

  「誒,我問你,秀芝這個人物,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你都沒看出來,我照著你寫的啊!」

  「哼,花言巧語,那清清呢?為什麼是女兒?」

  「你不喜歡女兒嗎?我以為你喜歡女兒呢!」

  「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那咱們來造一個!」

  「呀!你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