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喝茶要喝燙的

  《燕京文學》是份綜合性文學期刊.版面內容以短篇小說、詩歌等題材為主。

  因看前次請客的事,那些獲得過全國獎的作家們給陶玉書寄來了不少稿子,多以短篇小說為主,也算是雙方互惠互利。

  陶玉書參加工作幾個月時間,取得的工作成果卻比很多同事工作兩三年還要耀眼,領導看重、同事羨慕。

  而她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卻更加嚴苛,對待每一份稿件都更加認真細緻。

  受上學時的習慣影響,她還有個帶稿子回家的」惡習」,因為最近懷孕嗜睡,經常看看看著稿子就睡了過去。

  每當這個時候,林朝陽總會調侃她「帶動了編輯部加班的不良風氣」、「促使同事之間被動攀比。

  陶玉書懷了孕也要利用業餘時間加班,林朝陽卻和她正相反,自從她懷了孕之後,他不光是請假的頻率比以前勤了,摸魚力度更是喪心病狂,早退已經是家常使飯。

  他也不追求在單位進步,絲毫不怕挨領導的批評。

  今天下午,沒到四點他就跑路了,來到文化局大院門口等著接陶玉書下班兩人在耿傳鋒的陪伴下在西院轉了一圈,經過一個月的修,西院可以說是煥然一新一進院和三進院是傳統的中式合院風格,修過後仍日是古樸典雅。二進院的建築是西洋風格,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洋氣了。

  尤其是院中的那兩棵法國梧桐,李春過後鮮嫩小巧的新葉逐漸成長為深綠色的大葉!

  每一場春雨過後梧桐樹的枝葉便要瘋長一次。

  開春時淡紫色的喇叭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院裡多了些飛絮這些飛絮略有些惱人,可跟逐漸豐滿、茂密的樹冠所帶給主人的愉悅相比,這點煩惱似乎也算不得什麼。

  陶玉書仰頭望著這兩顆梧桐樹的樹冠,幻想著盛夏之際它們縱橫交錯在屋頂,將這滿院的天空都給遮起來,心裡一下子就涼快了起來。

  這個院子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林朝陽也笑了起來,「不止是避暑。清風徐徐,枝葉搖擺,平添了幾分閒情逸緻,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夫妻倆至今買了三處房子,但要說環境之優雅、地理位置之優越,華僑公寓和棉花胡同那裡拍馬也難及小六部口胡同這裡。

  陶玉書聽著他的話不禁心嚮往之,欣賞了一會兒院中的景色,夫妻倆又商量起了搬家的事,林朝陽之所以買這處房子,是為了照顧陶玉書上下班方便,現在既然西院已經拾攝好了,當然要早點搬過來。

  商量好了要搬哪些東西,天妻倆這才離去。

  回到華僑公寓,門口保衛說有包裹寄到,林朝陽看了一眼上面的寄信人,是陸文甫,他心中瞭然。

  等回到家中,打開包裹見看到一包用牛皮紙包。

  牛皮紙內外兩層,外層用的是防潮性較好的牛皮紙,內層用的是吸潮性較好的毛邊紙,這種包法叫滾包法,是綠茶歸堆、貯藏的慣用手法,隔著厚厚的牛皮紙,能聞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打開後看,果然是已經炒好的茶葉。

  去年,陸文甫說要給他寄茶葉,今年真就寄來了。

  這茶葉聞著可真香!」陶玉書聞著茶葉的味道,有些陶醉。

  陸文甫寄來的是上好的碧螺春,是開春的新茶收到了茶葉,林朝陽自然得回信表示感謝,陶玉書說道:「明天我去買點特產一起寄出去吧。」

  「好。」

  找了個周末,林朝陽弄了倆板車搬家,苦力找的是李拓、陳健功、張承治等幾人。

  這幾個貨平時沒少來家裡蹭飯,搬家可不能少了他們,左右喬遷他們都是要來蹭飯的。

  「輕點,輕點!我這箱子裡裝的可是明代的瓷器。」

  「別那麼搬,哎呦,我的畫!」

  李拓幾人幹活粗枝大葉,搬東西的時候林朝陽跟個地主老財盯著長工幹活一樣,邊看他們搬東西邊心疼的喊著。

  「林老爺,要不您找幾個真長工來吧。我們幾個就為蹭頓飯,不值當的。」李拓抱怨道。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當平時那些飯是白蹭的嗎?」

  「黑心的地主啊!」

  幾人互相挖苦著搬好了東西,一趟車把東西都搬走了。

  華僑公寓離著小六部口胡同快十公里,折騰一趟,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午飯是由張桂芹張羅的,幹了一上午的體力活,李拓幾人吃的狼吞虎咽,就差沒抱著碗蹲門檻那吃了。

  吃完飯,他們文到各屋巡遊陳健功說道:「你們這這院子可真夠大的,以後四世同堂都沒問題了。」

  大點好,省得他那些古董沒地方放。」

  陶玉書對林朝陽搞收藏沒意見,但對於那些古董把家裡占的滿坑滿谷很有意見。

  之前華僑公寓就一百多平的地方,放點古董就變得擁擠起來,這下子好了。

  小六部口胡同這處四合院占地兩千平,全修好的話四五十間房子,林朝陽想怎麼放都行。

  逛了一圈,幾人坐在遊廊下享受著春風,林朝陽給眾人湖了一壺茶,「來嘗嘗陸文甫新寄來的碧螺春。」

  陳健功呷了一口茶水,「嗯,比花茶好喝。」

  「你這不廢話嘛!」

  燕京老百姓有喝花茶的習慣,尤其是茉莉花茶,早年間燕京城裡井水鹼味兒大,花茶味道重,可以遮住井水的鹼味兒。

  「他怎麼光給你送茶葉啊?「李拓問林朝陽。

  林朝陽警了他一眼,「不給我寄給你寄?你請他吃飯了?」

  「吃頓飯,有什麼了不起的。」

  李拓的做派就是典型的吃飽了罵廚子」林朝陽正想刺激刺激他,張承治岔開了話題,艷美的說道:「這麼大的四合院,放在以前,都是達官貴人能享受的,朝陽這一出手,真是不同凡響。」

  亂七八糟算下來,小兩萬塊錢呢。全修好了,兩萬都打不住。「「真捨得花錢!」

  「不對,是真能掙錢才對。你要是像他這樣幾個月就能寫一部長篇出來,你也能住上這麼大的院子。」

  陳健功的話讓李拓臉色黯淡,這兩年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電影上,小說產量下滑的厲害。

  倒不是他不想寫,實在是他發現他就停下來休息了那麼一兩年的功夫,後來者已經遠遠的把他給甩開了,讓人不禁有些喪氣,最近他又有把精力往文學評論上轉的衝動。

  還是寫長篇賺錢啊!」李拓感嘆道張承治反對,「這話說的不對,寫小說也得發表得出去、產量高才行。計程車司機就挺賺錢,人家開著車往機場、涉外賓館外面一停,一個月輕輕鬆鬆四五百塊。」

  這賺的都是辛苦錢,還得是投機倒....-不能這麼說,現在叫做生意了,人家那才叫賺錢,乾的好了一個月頂我們這些人干兩三年的。」

  三人說的眼紅,林朝陽提議道:「說的那麼好,你們也干啊!

  他們仁齊齊搖頭,態度出乎意料的一致,「算了。我們沒有那個發財命,搞搞文藝工作就挺好。

  也沒見你們出多少作品啊!」林朝陽的嘲諷可謂殺人誅心」

  李拓眼神憤怒,陳健功也面露色,唯獨張承治表情波瀾不驚。

  誰急眼就說明誰被截到了痛處,李拓和陳健功寫的都是短篇小說,而且最近也沒什麼新作品問世。

  張承治三月份剛在《燕京文學》發表了中篇小說《黑駿馬》,在文學界和讀者群體收穫了不少好評。

  只可惜這部小說跟林朝陽的《禁閉島》前後腳發表,風頭完全被搶走,沒有形成多大的影響力朋友之間挖苦也好、嘲諷也罷,都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誰也不會當真,說笑了一陣,幾人準備告辭離去。

  臨走還不忘順了點陸文甫寄來的茶葉,美其名日:不能厚此薄彼林朝陽回到西院正房,張桂芹和陶玉書已經將衛生打掃的差不多了。

  林朝陽給她們倆沏好了茶,「歇歇吧。

  張桂芹坐下喝茶,對林朝陽說道:「以前總盼看你能在燕京落地生根,有個自己的窩。買華僑公寓的時候,我跟你爸還挺高興的。現在可好,房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光是打掃都快打掃不起了。

  「沒事,回頭我請個人。」

  聞言,張桂芹頓時急了,「請人?請人千什麼?」

  洗洗涮涮,燒火做飯,簡稱保姆。「林朝陽說了一句俏皮話!

  張桂芹的臉色卻異常嚴肅,「有倆錢兒把你燒的,家裡有人請什麼保姆?你沒手沒腳,還是我沒手沒腳。」

  「不是你說打掃太累了嘛!」

  「累點怎麼了?莊稼人累點不是應該的嗎?」

  林朝陽和陶玉書對視了一眼,非常識時務的選擇了閉嘴,次日,林朝陽上班帶了一罐碧螺春放到借書處前台。

  朋友剛寄來的新茶,大家都嘗嘗。

  杜蓉調侃道:「又拿這些小恩小惠來收買我們是吧?」

  林朝陽請假、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多有用到借書處幾個同事幫忙的時候,因此時不時的就會給大家帶點東西。這叫朋友間的無私饋贈。你這個人,庸俗!」

  杜蓉嘴上嫌棄看,茶泡的比誰都快。

  給大家帶點東西。這叫朋友間的無私饋贈。你這個人,庸俗!」

  杜蓉嘴上嫌棄看,茶泡的比誰都快茶杯里的水汽升騰,散發出陣陣幽香,「嗯,聞看可比高碎強多了。」

  高碎是舊時燕京茶葉店篩茶時篩出的茶葉末,所以也叫高末,這種碎末在別的地方是棄之無用的東西。

  但對於那時候的燕京貧民來說,卻是難得的茶飲原料,久而久之燕京的平民階層就有了喝高末的習慣。

  建國後,各單位也給員工發高末,這茶又有了新的稱呼,叫成了勞保茶。

  「你這話就說錯了。高末本質上也是好茶,要不怎麼叫高級茶葉末呢?

  只不過是形容不佳,屬於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林朝陽語氣詼諧,杜蓉被他逗笑,「行,那我們就笑納了!」

  今天前台是杜蓉和鄭同江值班,杜蓉跟林朝陽說話的時候,鄭同江已經牛飲上了,邊喝還邊說,「好茶!好茶!」

  「老鄭,你也不怕燙。」

  「喝茶要喝燙的,娶媳婦要娶胖的,你們年輕人不懂。」

  幾人說笑了一會兒,林朝陽正準備去樓上書庫,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