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為了一個崇高的理想

  人在仿時總會猶豫不決,穿越到七十年代兩年多時間,其實林朝陽並沒有什麼篤定的目標去實現,更多的是一種隨波逐流的心態就好比那些被堰苗助長了十二年的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只想躺平擺爛這一年多他習慣了在燕大的工作和生活,也習慣了兼職寫作賺點外快,平時也不覺得什麼,可當有一個看似更好的選擇擺在面前的時候,他卻沒有任何心動在那一刻,林朝陽知道了目己應該如何選擇不同的選擇擺在你面前,有時候你其實並不需要知道你想要哪個,只需要知道你不想要哪個就夠了。

  在林朝陽的內心,至少目前在燕大的工作和生活是他所喜愛的趕在十一前的最後一天,林朝陽又跑了一趟人文社,將吳祖細寫的序言交給李曙光吳祖細?你跟他關係好?」李曙光看看文章的署名,十分驚訝。

  林朝陽當然不能說這序言是好了潤筆費的,「還成,樓上樓下的鄰居。」

  「哦,對了,你也是燕大的。」

  李曙光感嘆了起來,「還是你們在燕大工作好啊,隨便拎出來一個同事,可能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師。」

  大師也要潤筆費,這誰能想到,林朝陽心裡偷偷的吐槽著。

  聊了兒句,林朝陽本以為這就算完事了,沒想到又被李曙光給拉住了。

  朝陽,你那部《高山下的花環》最近廣受歡迎啊,有沒有想過出個單行本?」

  人文社願意給他的小說出單行本,林朝陽當然高興,又能收稿費了。

  不過因為《高山下的花環》題材和內容的特殊性,他也不敢冒然答應,回頭還是問問大舅杜若林吧。

  了解了情況,李曙光點了點頭,「你考慮的很周到,是應該通個氣,那我回頭等你消息。」

  「好。」

  兩人在辦公室聊完了事,林朝陽本想離開,卻被隔壁的《人民文學》的崔道義叫住了。

  朝陽,最近動筆沒有?」崔道義問林朝陽搖了搖頭,「沒有。」

  想法呢?有沒有什麼想法,我們可以交流交流。」

  今年剛寫了兩部中篇,哪有那麼多的想法啊!」

  林朝陽前兩天才剛把答應《收穫》的那份稿子郵出去,這幾個月他就沒停過筆,最近只想好好放鬆摸魚。

  崔道義聞言很是遺憾,「你們年輕人思維活躍,有了想法還是要及時動筆。」

  兩個人正說看話,就聽見走到編輯部門口的王扶高興的減看道:「老崔,瞧我把誰給你請來了!」

  兩人循聲望去,見王扶引著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走進編輯部。老者頭髮花白,上身著一件日色的確良襯衫,下身是黑色長褲,腳下布鞋,無論是衣看還是氣質都很樸素。

  崔道義站起了身,還沒等他開口,王扶便道:「燕京京劇團的汪曾琪同志!」

  崔道義走上前跟注曾琪握了握手,他和汪曾琪早些年就認識,那個時候崔道義才剛剛參加工作。

  兩人寒喧了兒句,崔道義又給注曾琪介紹起了身邊的林朝陽「這位是林朝陽同志,筆名你應該聽過,許靈均!」

  汪曾琪面露訝色,「沒想到紅遍大江南北的許靈均竟然是這麼年輕的一位同志。」

  「您過獎了。我看過您的散文,寫的真好。「林朝陽客套了一句。

  聞言,汪曾琪的臉色更訝異了。

  汪曾琪出身西南聯大,從1940年便開始寫小說和詩,早年頗有才名。但因為創作難以餬口,便委身在聯大同學辦的中學裡當了幾年老師建國前夕他參加了四野南下工作團,算是參加了革命。50年調回燕京,成了燕京市文聯的文學編輯。

  當時燕京市文聯先後搞了兩個刊物,便是如今《燕京文藝》的前身。後來他又調到了民間研究文學會,任文學編輯,就為了漲兩級工資。

  民間文學研究會有目己的刊物《民間文學》,汪曾琪在任編輯期間,寫了不少散文,散見於《詩刊》《人民文學》《燕京文藝》等刊物上但在之後,政治環境波雲詭諦,汪曾琪吃了不少苦頭,雖有不少創作,但都集中在了京劇樣板戲領域,都算是集體創作,蹉跎了些年華。

  他訝異之處是在於,以林朝陽的年紀能看過他的散文,必然是博覽群書才有可能這個時候五十年代的雜誌、期刊可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我在燕大圖書館工作,閒暇之餘喜歡看書。」林朝陽笑著解釋了一句。

  汪曾琪瞭然的點了點頭。

  後世人知道汪曾琪的大名,大多是因為《受戒》,八十年代初汪曾琪憑藉在文壇名聲大噪,此後艾發表了一系列頗具影響力的小說和散文,成為八九十年代文壇舉足輕重的作家現今這個時候,汪曾琪才從嚼喻嚼的泥濘中掙脫出來,連一篇像樣的作品都沒有發表過多年的蹉跎讓汪曾琪在當今的中國文學界名聲不彰,但對於燕京文學界的老人兒來說,他的名字卻並不陌生。

  在《燕京文藝》時,他是老舍先生的得力幹將:在《民間文學》時,他雖名為編輯,實權卻是編輯部主任:哪怕是在燕京京劇團樣板團時,參與創作的也是《沙家浜》這樣的知名劇作。

  拋開政治的因素不談,汪曾琪在燕京文壇的名聲不算小,交遊的也都是林錦瀾、鄧友枚這樣的名家。

  他今天來《人民文學》,也是王扶幾次登門相邀,看中了他新寫的小說《騎兵列傳》。

  這部小說是根據1974年他在草原採風,寫京劇《草原烽火》劇本時,在內蒙古了解了兒個老十部的革命經歷寫出來的。

  合逢具會,林朝陽與注曾琪聊了兒句,然後便向崔道義告辭送完了序言,《小鞋子》的單行本出版就沒有林朝陽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這個十一,他沒有休息。平日裡同事們沒少替他頂班,他偶爾也得還還人情了。這天上午,他倒是在圖書館前見到了久未見面的阿毛,不過跟以前的樂觀開朗比起來,兩三個月不見,阿毛看起來憂鬱了不少。

  阿毛!「林朝陽隔看老遠沖阿毛招了招手,兩人走到對面,林朝陽問:「好長時間沒見,你幹嘛去了?」

  「嗨,林。「阿毛跟林朝陽打了個招呼,臉色憂鬱,「沒什麼,出門旅行,然後回了一趟美國。」

  林朝陽首先察覺到的是,阿毛的漢語流利了不少。他看出阿毛情緒的低落,但人家不想說,他也不好多問。

  閒聊了幾句,他便準備去館裡上班,轉身後卻聽到阿毛在叫他林,你說,人類的共產主義理想是不是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優郁的大金毛突然問出這麼有深度的問題,讓林朝陽粹不及防。

  「為什麼會這麼問?」

  大金毛的表情遮遮掩掩,「沒什麼。」

  林朝陽一看,孩子這是遇上事兒了啊,得好好開導開導。

  「阿毛,你知道理想這個詞在漢語中是具體什麼意思嗎?」

  阿毛搖了搖頭。

  理想,是對未來事物的美好想像和希望,是對某事物臻於最完善境界的觀念,所以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人類為之奮鬥的最高目標和追求。你知道它最常與什麼詞彙聯繫到一起嗎?」

  阿毛又搖了搖頭。

  奮鬥、追求、犧牲,為了一個崇高的理想。」

  林朝陽的眼神神聖而莊重,遂漸感染了處於低落情緒中的阿毛,他嘴裡念叻看:「理想、理想......」見阿毛被自己忽悠的有了點精神頭,他這才問道:「你這段時間到底幹嘛去了?」

  阿毛臉色遲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去旅遊了。」

  「在美國?」

  「中國。」

  林朝陽表情異,「你怎麼做到的?」

  「我搞了個假的介紹信。」

  林朝陽臉色更加震驚,他震驚於阿毛的膽子,也震驚於自己還能在燕大看到他。

  具體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啊?」

  好奇乃人之天性,林朝陽遵從內心的召喚,這不能叫八卦。

  「就是...」

  之前阿毛在林朝陽的忽悠之下,對於*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大除了讀毛選,還要鍛鍊身體,如此過了一段時間,他覺得目己在精神和身體兩個層面上都遂漸達到了一個*命者的要求。

  於是就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到中國最廣大的農村地區走一走,看一看。

  這年頭國家對於外國留學生的管理非常嚴格,大多數留學生們的活動範圍僅限於燕京市,連他們到陪住的同學家吃飯都需要經過留學生管理辦公室的審批,更何況是這種長時間的外出旅遊。

  阿毛十脆偷偷在留學生管理刃公室搞了一張空日的介紹信,又弄了個假章,趁看暑假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了燕京城。

  他乘看火車一路南下,途徑河北和安徽,足足逛了半個月時間,才被當地政府看出貓膩,親自打電話到燕大來核實。

  結果發現阿毛根本沒有得到燕大的許可,直接就被當成間課給抓了。

  這年頭涉及到外國人的都是大事,當地也不敢拿阿毛怎麼樣,把他送回了燕京。

  回到燕京後,阿毛被關了三天,最後是在美國待史館的翰旋下才被放了出來一場魔幻的旅行到此為止,被放出來之後,阿毛有些心灰意冷,趁著暑假還有些時間就回了一趟美國,開學之後再次返校,最近這段時間過的渾渾墨墨。

  據阿毛所說,他的心灰意冷倒不是因為被抓或者遭受了不公待遇,而是南下的一路見聞,讓他對於心中堅持的共產主義理想感到幻滅留學以來,他一直待在燕京,這裡雖然相比西方國家算落後,但好歲是城市,有著工業文明的基礎底蘊。

  可阿毛這一路跑了很多貧窮落後的農村地區,美好的理想與骨幹的現實碰撞,將他那初生的理想主義碰了個粉碎,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他想不明日,都建國三十年了,為什麼中國還有那麼多貧困落後的地方?

  林朝陽沒想到阿毛竟然真的身體力行踐行看目身的想法,感受看這個外國小伙子的認真,林朝陽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交往中他多少是帶著玩笑的心思。

  他真誠的給阿毛道了個歉,阿毛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林,雖然你總是抱看輕鬆談諧的態度,但我能感受到你是認可你所說的理念的。」

  「當然!」

  玩笑歸玩笑,如果不是發目內心的認可,他又怎麼會給阿毛灌輸那些理念呢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林朝陽正色對阿毛說道:「阿毛,你對於中國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數一數過去三十年我們的敵人,美國、蘇聯印度、越南...每一個國家的武力值都位居這個星球的前列,能在與這些敵人的鬥爭中不落下風,甚至是取得勝利,已經耗費了我們太多的精力。

  林朝陽的態度不卑不亢,有一股強大的目信,讓人不目覺的對他的話產生信任不知不覺間,兩人討論了好長時間,林朝陽的論述讓阿毛從失望灰心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之前我老是愛開玩笑,今天晚上請你到我家吃飯,就當是給你賠罪了。」

  聊到最後,林朝陽拍看阿毛的肩膀說道阿毛高興道:「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