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輕影氣勢不斷攀升凝聚,她知道脫離魔淵吸附不代表脫險,此時身在菩提寺,眼前是無相悲願,周圍還有無數僧侶。 M. Lai Y exs .C OM
但她這一刻並沒有打算直接影遁而走,反而戰意蓬勃。
悲願和玉真人那一戰,重傷尚未愈。
而她已乾元圓滿。
挾大破陰謀的餘威,完全可以一戰,雖然身處極險之地,搞個不好就得死在這裡,但魔道之途,總要這麼經歷過來的。
魔道沒有一帆風順閉目潛修的升級法,往往需要在風險與殺機中尋找,尤其是被坑了之後的報復,念頭通達。
沒有這股凌厲魔性,那就不如回家奶孩子。
但孟輕影想不到的是,悲願根本沒想和她打。
「施主且慢動手。」
「怎麼?」孟輕影冷笑:「你算計於我,事實俱在,莫非還要抵賴一二不成?」
悲願搖了搖頭:「施主既然已經看出情況,當知我不是為了算計。」
孟輕影微微一怔,嘴角抽了抽,覺得這個有點那啥……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算計、暗害,沒跑了。
但或許在悲願本人看來,真的不是。
他甚至都不算自以為是。
因為他不是完整的人,他已斬了惡念,可能就在此魔淵之下。站在她眼前的這個悲願,是純粹的善念。他不是為了算計誰,也不是圖謀什麼事……
他還真是純粹的覺得,以這種了卻因果的方式,對大家都好。
渡化了孟輕影,她拋棄魔性變菩薩了,好事。並且她不會再追尋忘川了,甚至會阻止,好事。大家也不用打架了,可以攜手共抗天上人,好事。
孟輕影簡直哭笑不得,一時半會都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
其實之前也說過了,他覺得這是至善,孟輕影卻覺得這才叫魔呢。
只要是走了極端,那就近於魔。
當然悲願不會這麼認為,他只會認為他剝離出去的那個是魔頭。 M. Lai Y exs .C OM
悲願低聲道:「或許如施主所言,沒有問過施主自己願不願,老衲認錯。施主若有意,老衲甚至可以重新剝離輪迴法則,還給施主,助施主重證鳳皇大道,以作補償。」
這話說得,孟輕影那殺氣真被說散了七八分,畢竟這悲願主場,他真的沒必要這麼低聲下氣。不由也有些驚奇:「這麼好?你剝離法則,實力會退化的。」
悲願合十:「只為告訴施主,老衲一絲一毫都不是為私。」
孟輕影凝視他半晌,忽然道:「你也還是有私,不然為何遮掩魔淵之事?早該公布天下,共誅你分化而出的魔頭才是。」
悲願搖頭:「以前我確實這麼做過,聯手鶴悼真人,共誅此魔。」
「沒成功?」
悲願不答,只是道:「總之現在的魔淵,是天下最險之地,哪怕是天宮也未必險於魔淵。讓別人去,是害人。」
孟輕影瞪大了眼睛。
悲願慢慢道:「忘川與暘谷,被老衲以大神通相疊,置於北冥之淵。其扭曲的中心,是曾經鯤鵬演化之地,此時也就是魔淵。北冥之海外面,還算普通的魔性之地,可堪歷練……而魔淵入口已被鶴悼封印,為的不僅是鎮魔之用,也為了阻止旁人瞎闖。」
「闖了如何?」
「必死無疑。」悲願凝視孟輕影,一字字道:「要知道,鶴悼都不敢闖。」
鶴悼都不敢闖……
鶴悼是無相之巔,天宮之下第一人,人世間最可能證太清的人。
他都不敢闖。
孟輕影心中泛起寒意,這北冥到底被折騰成了什麼德性?
她指向菩提樹影:「這裡也是魔淵入口吧?」
「是,不過這個方向,可入不可出。」悲願道:「這是我們菩提寺淨化自身、放逐暗面之……」
話音未落,樹影狂震起來,似有滔天魔意沖霄而起,沖得生機 祥和的菩提樹都有了黑色的斑點。
悲願色變:「誰驚動了魔主?」
孟輕影轉頭而望,喃喃自語:「這熟悉的氣息……那條臭河,覺醒了?」
…………
當孟輕影察覺身下影子有異的時候,明河幾乎同時也有了類似的感覺。
但她的感覺是相反的。
孟輕影感覺到的是自己的某種意正在被剝離,而明河自然是感覺到有魔性正在向她灌輸。
原本明河也跟孟輕影一樣,覺得這場修行很爽的。
因為她真的需要感受幽冥意的修行,但幽冥的其他部分對她價值不大,可核心的冥河血海之地她又不敢去,導致一直擦著邊兒,穩是穩了,但是慢啊。
人家輕影都直奔乾元圓滿了,她還是個初期小道姑,原因就在這裡。
可這次卻全盤讓明河滿足了。
地點是忘川交疊,身前是墮落扶桑,內部是……
冥河之心。
非常典型的冥河意,她一下就感覺到了。真的和自己息息相關,簡直就像……就像是自己失落的什麼東西似的,有來自身軀的顫慄感和親切感,也有來自靈魂的遙遠記憶,無與倫比的共鳴。
偏偏這又不是真冥河,不是那麼直接的到了河邊觸碰,不至於過激反應,又恰到好處地滿足了她的感悟需求。
直如天賜。
好渴望……好想進去看一眼,觸摸一下那顆「冥河之心」……
她知道,只要觸摸了,自己立刻就會找到前塵之意,而且很可能不會被衝垮,因為這東西不是冥河本身,沒有那麼激烈。
這是最好的升級捷徑,道就在面前,自己此來不就是為了這個的嗎?
明河心中砰砰直跳,神識幾乎就要往樹中探去。
可就在這剎那間,明河按捺住了。
她有了點警醒。
靈魂有渴求,可以理解,畢竟是前世的呼喚。
可為什麼身軀會顫慄,會有所共鳴?這是什麼道理?
要說前世今生最大的割裂,就是在於身軀不同。靈魂固然是一體傳承,可身軀是新生的,身軀和前世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東西,在引誘自己的軀體?
又有什麼東西,在動搖自己的冷靜?
明河靈覺探觸,周遭的環境如月映水,盡數解析。
絲絲環繞在身邊的,不是靈氣,不是冥氣……原來是魔性。
貪嗔痴怨,紛至沓來,正在迷亂自己的心靈,讓自己開始不再冷靜,有了渴求,衝動、戾氣,沖透靈台。
這不是冥河意,這場修行有問題。
她比誰都清楚,冥河意比自己更冷更寂,亘古輕淌,無悲無喜無求無願,才不會有這對某物強烈的渴望之意,更不會有這種衝動的情緒。
這種被放大了的渴求,即使看似暫時無害,害的卻是畢生修持的自我之願。
道心不復。
能突破又如何?要做的終究是自己。
明河驟然睜眼,美眸神光爆現:「散!」
鬼哭聲起,群邪辟易。
萬般魔性,盡退虛無。
孟輕影不願割裂本屬於她的東西,即使那是自己的負面。於是拒絕光明。
明河不願增添不屬於她的東西,即使那是修行的捷徑。於是驅逐黑暗。
兩個累世糾纏的人,做出的選擇看似相反,實則一致。
虛無之中,似有驚咦之聲響起,似是不可思議。
明河豁然起立,劍指虛空:「是誰在窺伺,出來!」
有夜梟般的魔音不知從何而來:「沒用的……你終究要面對自己的心。」
扶桑樹裂開巨口,露出了裡面如同心形的物體。
明河愣了一愣,瞪大了眼睛。
這、這是什麼啊?
這是我的心?哦不,冥河的心?
不是啊,這不是個桃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