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暖沒有回話。
羊湯很鮮,也很暖胃。她在這吃不好睡不好,加上水土不服,一向皮膚細膩光滑的她也開始長痘生紅血絲,說明最近狀態極為不好。
好像還有些貧血了。
想到這嘆息一聲,男孩見她情緒不太好,又是孤零零的一個女孩子,笑道:「你最近不要那麼晚回來了,現在礦價不是漲了嗎?所以夜裡不太安全,你要是放學早就早些回來吧。」
程暖暖點點頭,「謝謝,麻煩再加點湯,有些咸了。」
男孩點點頭,從大鍋里要盛了一勺子湯給她。
喝完湯起身,習慣性地把錢放在桌上,卷了卷褲腿離開。
男孩正在刷碗,看到她走,下意識叫住了,「這天馬上要下雨,你從我這拿把傘吧。」
程暖暖看了看漆黑的天,「這你也能看出來?」
她出門習慣看天氣預報,今天並沒有雨。
男孩笑笑,也沒過多解釋,「在這待久了,尤其是開攤店的,空氣濕度感受也能感受出來了,拿著吧。」
他年紀雖不大,但那雙手都是繭子和裂開的疤痕。
程暖暖點點頭,從地上的爛木箱裡拿起一把傘,羊皮傘,打開還有一股腥味,但是這種味道她不算反感。
「嘿,俺媳婦自己做的,說颳大風的時候不會被石子刮破。」說完就拿著抹布過來把傘杆擦了擦,「放這悶了幾天,打開一會味道就散沒了。」
「沒有,羊膻味挺…不錯。」程暖暖接過傘收起來放在手裡拿著,往外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又頓住腳,「話說好幾天沒見到你媳婦了。」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嘴角止不住笑,「俺婆娘有寶寶了,三個月了,俺娘說要靜養,在家休息呢。」
程暖暖微笑,「恭喜。既然不安全,那你晚上也早點收攤去陪陪她。」
「會的會的。」男孩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青州礦所的?」
「對,我是,現在才知道啊?」
男孩尬笑幾下,「之前看你跟阿雷隊長一起來我這吃過飯,我還以為你是他女兒嘞,後來想想他怎麼可能有你這樣好看的女兒呢。」
說到這他又撓了撓頭,「好久沒見阿雷隊長了,他人呢?還從我這賒了三十塊錢羊肉嘞。」
程暖暖表情一僵,不動聲色地轉過頭,聲音依舊淡淡,「他退休了,回老家了,跟你一樣娶媳婦生孩子去了。」
「那怪好怪好。」
「嗯,怪好。」程暖暖轉身離開,冷風颳來,下意識裹緊了衣服,心裡空落落的。
這裡的人都好實誠。
可是上天待他們並不真誠。
來到停車處,開上自己的三輪,在公路上緩緩行駛著。
半小時不到就到了礦所,一切正常,一些起早的礦工已經開始工作了。
見程暖暖來還熱情招呼,「來了暖暖,今天還是這麼早啊,那些老麻棍跟你可沒法比。」
「的確,誰讓他們老麻棍呢?」程暖暖走進簡陋的辦公室,只有一台電腦還是監控,時而網不好,還看不到。
政府的錢雖都撥下來,但大部分還是建立了學校和醫院以及公路。
這裡所有東西都是省吃儉用,偶爾也會有些捐贈,但都用不了多久就壞了。
程暖暖坐在辦公桌前,泡了杯苦咖啡。
想起男孩說的話,礦價持續增長,對他們的確不利。
之前從來沒有炒到過這麼高的價格,不知道何時興起的礦粉能治白血病的荒謬說法,不少有錢人差人來買,原本的供應商和中間商也開始哄抬價格。
程暖暖嘆氣,怎麼她一來,矛頭就不斷。
剛想閉上眼休息一會,門外就傳來聲音喊她的名字。
「程暖暖,三七礦洞炸了,你去看看。」
程暖暖猛然睜眼,拿起外套大步往外走。
三子正好進來,聽到聲音也跟在她身後,「怎麼又炸了!」
「不知道!按道理現在天冷,怎麼會炸!還是礦車鐵軌引發的嗎?」
三子搖頭,「具體不清楚,有人說是因為菸頭,也有人說是因為自燃。」
「放他媽狗屁自燃!」
三子懵了,第一次見程暖暖說髒話,「好在沒傷亡……」
「可是洞口還要重新鑿,被上面知道了又罵,好不容易申請到的款就要被駁回去。」程暖暖騎上車來到坍塌的礦洞,爆炸範圍不小,礦工圍在一塊不知所措。
三子上前,「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禿子指著對面的瘦杆,「是他,他推礦車的時候抽菸。」
瘦杆沒想到他會突然指責自己,也急眼了,「你胡說,你哪隻眼看到我抽菸了?再說我敢抽菸嗎?」
倆人就這樣爭來爭去,一向冷靜的三子也忍不住怒吼,「別吵了,這裡的真實情況我會上報給上頭,你倆都脫不了干係。」
程暖暖上前走幾步,她的嗅覺一向靈,加上也接觸過一些火藥,直接告訴她這是人為。
伸手捻起地上的土嗅了嗅,刺鼻的火藥味直衝天靈蓋,「行了,幸虧你們出來的早,不然都得死。」
這樣的殺傷力必死無疑。
三子也察覺出不對,「看來是炸藥了。」
第一反應是有內鬼。
可是這裡的人都是老人,做這種事的概率不大,就算是拿錢辦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因為在這裡,有錢也沒多大用。還會被盯上,殺了拋屍荒野也不算什麼。
「調監控。」程暖暖回辦公室,三子緊跟其後,「昨晚青州停電,監控怕是調不到了。」
程暖暖眸子一沉,緊緊攥著拳頭,「既然有一個,那就會有第二個,其他礦洞……找人進去探測,一旦有炸藥全部撤離。」
「也只能這樣了,但是會那什麼探測東西的人也很少。如果真有,它爆炸的時間我們也不確定……」
「三七是第一個,那麼從這到第二個礦洞的時間要一個小時,如果放炸藥的人速度趕得上,那麼第二個爆炸的時間就會在大概一小時後,現在還有四十分鐘。」
的確調人來不及。
程暖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腦海中想起師父對她認炸藥的演習。
緩緩睜眼,「我去,給我拿套衣服來,還有剪刀和毛巾。」
三子一驚,「你瘋了?是炸藥還好些,萬一是地雷呢!」
「他們沒那時間放地雷,只能是炸藥。」
三子咬牙,「不行!太危險了!你要是再有什麼萬一,我怎麼跟馬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