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神的天使來到世上
巴澤爾怔住了。
徹夜的交談中,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來意,沉浸在朋友間的交流之中。
眼下,薩拉斯長老把他從交流中拉了回來。
巴澤爾回過神來時,滿臉湧上了羞愧。
「是…」
巴澤爾咕噥地說道。
薩拉斯長老和藹地笑了笑。
等巴澤爾徹底緩過來之後,薩拉斯長老蠕動蒼老的嘴唇說道:
「在你們上次離開之後,我做了預言。預言中說,你今晚會過來找我。」
巴澤爾驚訝地看著薩拉斯長老,他沒有料想到那預言之力竟然會這麼準確。
「抱歉…薩拉斯長老。」
巴澤爾心懷歉意道。
一陣涼風襲來,薩拉斯長老的身體在涼風中微微顫抖,他鼓起胸膛,大聲地咳嗽,似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巴澤爾一臉緊張地看著薩拉斯長老。
「沒事…人老了而已。我們談回預言吧。」
薩拉斯長老撫摸著顫抖的胸膛,而後緩緩道:
「你能想像到那個預言是怎麼樣的嗎?」
巴澤爾搖了搖頭。
薩拉斯長老摸了摸額頭上的眼睛,那蒼老的眼皮聳拉著。
「三眼猿人一生只能做三次預言,而那個預言…是我最後一次的預言了。」
「巴澤爾,我和伱說,那個預言很龐大、很繁雜,
我…實在難以描述那種感覺,就像是預言神卡加烏斯在親自啟迪我。」
聽到這裡,巴澤爾不由地心生強烈的好奇,他的尖耳朵豎了起來,追問道:
「那是、是、是…什麼?」
於是,薩拉斯長老將整個預言娓娓道來。
三年前,巴澤爾一行人離開之後,薩拉斯長老做了一個預言。
而後,當薩拉斯長老徹底睜開預言之眼後,便直接看到了三年之後的景象。
那個預言起初清晰得難以想像,薩拉斯長老清楚地看到,巴澤爾怎麼被先遣隊們要挾,又怎麼走到神廟之前。
他還看到,巴澤爾會和自己徹夜長談,自己也會告知其預言之力的秘密。
在這些之後,預言所見的景象就變得不那麼清晰了。
「後面的事情,和前面截然不同,模糊得超乎我的想像。」
薩拉斯長老回憶著預言中的細節,喃喃道:
「我感覺到那些事情至關重要,所以極力希望能看得再清楚一些。」
「你看到、看到、什麼了?」
巴澤爾一緊張,變得更加口吃了。
薩拉斯長老轉過頭,吐出一句令人恐懼的言語。
「我看到…你們的王國毀滅了。」
巴澤爾一下呆住了,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句話簡直荒誕不經。🐯☹ 🎁♣
邏各斯王國屹立在高山之下已經接近兩個千年,怎麼會兀然地毀於一旦?
「這簡直…荒荒荒誕。」
巴澤爾不可置信地說道。
「預言越是荒誕,就越有可能發生。」
薩拉斯長老和緩地說道。
巴澤爾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細究,畢竟看到預言的是薩拉斯長老,而不是他。
「接下來呢,你還看、看、看到了,什麼?」
巴澤爾有些急切地問道。
「我還看到…我們三眼猿人也要遭遇一場大災禍。」
薩拉斯長老努力回憶著,好似在自言自語。
「若是到了那個時候,似乎…似乎…」
薩拉斯長老連用了兩個似乎。
這是因為預言的景象到了這裡的時候,已經模糊得不能再模糊了,巴澤爾聽得出來。
「似乎…
有一個叫什麼天使的,來到了地上。」
薩拉斯長老出神地呢喃道:
「神的天使來到世上,卻要被人侮辱、被人傷害。」
巴澤爾聽到這裡,他不由地也怔怔出神。
他苦思冥想,發現自己是第一次聽到「天使」這個單詞。
好像…沒有一部詩歌記載過這個單詞。
「在這,之後呢?」
巴澤爾繼續問道。
只見薩拉斯長老搖了搖頭,
「沒有更多了,我的預言到這裡就結束了,預言之後,我昏睡了好幾天,渾身大汗淋漓,跟受了重傷差不多。」
薩拉斯長老的預言到此斷了,這個預言給巴澤爾留下了深深的不解和疑惑。
特別是有關於王國毀滅的,以及「天使」這個從未接觸過的單詞。
這一切聽起來荒誕極了,簡直是在危言聳聽。
還不待巴澤爾細細思考,薩拉斯長老突然開口道:
「我的朋友巴澤爾,我可以告訴你有關預言之力的事。畢竟在我看到的預言裡,我就是這麼做了。
但是…
我想跟你要一個寶貴的承諾。」
「什麼承諾,薩拉斯長老。」
這一次,或許是因為語句較短的緣故,巴澤爾沒有口吃。
薩拉斯長老舉目眺望荒漠上的天空,目光所及都一派寂靜。
不知不覺中,黑夜即將逝去,第二天的拂曉初露端倪。
「巴澤爾,我要你承諾,無論如何,你都會給予我們永遠的友誼。」
薩拉斯長老一字一句地說道。
話音清晰地落在巴澤爾的耳廓里。
薩拉斯長老沒有要求邏各斯王國承諾給予永遠的友誼,也沒有要求多略王承諾給予永遠的友誼。🐚🐠 ☞🐧
他只是在要求巴澤爾給予永遠的友誼。
「是我…只是我?」
巴澤爾有些不可置信道。
薩拉斯長老轉過頭,點了點頭。
巴澤爾感到有些侷促,
猶豫片刻後,他決定答應了下來,
「我答應你,薩拉斯長老。」
相比於預言之力的秘密,自己這一無名小卒、落魄詩人的友誼算得了什麼呢?
薩拉斯長老發自內心地微笑了,
「巴澤爾,我們這裡有一句諺語。」
「是、是什麼?」
薩拉斯長老眺望著朝神廟靠攏的魚肚白,又一天的拂曉要降臨了。
「我們一同焚燒的乳香,
在燒作灰燼前,
我不會離開你,我的朋友。」
三眼猿人的諺語落在巴澤爾的耳廓內,不知為什麼,這句話在他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薩拉斯長老站起身,又一陣涼風吹來,他大聲地咳嗽了好幾聲,整個身體都在隨之顫抖。
巴澤爾看著這位朋友,他虛弱極了,明明只有七十多歲,卻比七百歲的邏各斯人看起來還要衰老。
三眼猿人的壽命不過八十年。
只有兩萬九千二百一十九個日夜,
這樣的時間,一位邏各斯人還沒有心智成熟,一位三眼猿人卻早已死去。
………………………………………
………………………………………
翌日。
巴澤爾將預言之力的秘密帶回給了多略王。
宮殿之中,從荒漠中返回的先遣隊們仰望著王座上的身影。
「你說什麼,預言之力只源自於三眼猿人的第三隻眼睛?」
多略王吃驚地說道:
「即使人斷了氣,第三隻眼睛依然能使用預言之力?」
巴澤爾點了點頭。
因為口吃,他選擇將預言之力的秘密刻在木板上,獻給多略王。
「第三眼在摘下來後,只要從沒使用過預言之力,就能在六十年內繼續使用……多麼神奇。」
多略王驚嘆地說道,木板上的記述簡直就像是某種神話傳說。
多略王的眼睛掃過木板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在全部閱覽完之後,還是不由地為之驚嘆。
「神啊,世界真是公平,那些三眼猿人雖然短壽,卻擁有我們無法想像的能力啊。」
多略王放下木板,感慨地說道。
王座身旁的瑞英眯著眼睛,他打量著歸來的先遣隊,在班狄停留了一會後,便直勾勾地盯著巴澤爾。
「父王,他們立下如此大功,你不該獎賞他們嗎?」
多略王聞言後,目光在班狄和巴澤爾身上分別停留了一會。
前者是他的私生子,藍波西在匯報時專門提及了班狄的功績,正因為這位私生子的計劃,巴澤爾才會去詢問到預言之力的秘密。
而後者無疑是此次遠行的最大功臣,沒有他,多略王就無法得知預言之力的秘密。
多略王抬起手,正欲賞賜。
這時,他偏了偏視線,看到了王子瑞英的眼神。
多略王順著王子的眼神,向王座之下看去,他察覺到,自己的私生子班狄正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與瑞英。
數百年穩坐王座,多略王早已培養出敏銳的嗅覺,他馬上察覺到,班狄的眼神里,既有對自己的期待,又有對瑞英的嫉妒。
多略王對班狄的期待感到一絲身為父親的憐憫,
而那份嫉妒,則讓王者的冷漠與權威淹沒了一切。
他不能為瑞英留下後患。
因此,多略王以威嚴的聲音說道:
「瑞英,你是我的兒子,由你來決定賞賜吧。」
仰望著自己的父親,班狄的臉龐僵住了。
他胸膛下的心臟,凍得幾乎僵硬。
輕輕一敲,就滿是破碎的聲音。
只見瑞英保持著勝利者的姿態,從王座旁邊走到王座下,向先遣隊們宣告了國王的賞賜。
巴澤爾和班狄作為兩位最大的功臣,正式受封祭司身份,可以繪畫書寫神的故事、為民眾走上高山祭祀。
同時,對於巴澤爾,國王還特意賞賜了一條黃銅象牙項鍊,以示尊榮。
班狄看到多略王親自為巴澤爾戴上黃銅象牙項鍊時,眼中的嫉妒與不甘在瘋狂燃燒。
他知道,這對於巴澤爾的特意賞賜,並不僅僅是賞賜那麼簡單。
多略王是在賞賜給作為私生子的自己看。
無論是讓瑞英決定賞賜,還是特意賞賜巴澤爾一條珍稀項鍊,都是在有意無意地警告自己。
班狄怒火中燒,他強行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身體依然在微微顫抖。
恨意席捲了他的身心。
兩位最大功臣得到了賞賜,至於其餘的四位獵手,則被賜予了各種珍貴的香料、獸牙、獸皮。
………………………
先遣隊的成員們離開之後。
宮殿之中,就只剩下多略王與瑞英這對父子。
「父王,那些預言之力,你打算怎麼做?」
瑞英開口問道。
多略王低下頭,面對著手中的木板,沉吟不語。
其實,在看完這個記述著預言之力的木板後,多略王便有所想法。
作為多略王的長子,常年相伴於王座的瑞英,早早地從父親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瑞英,我們不久前才宣布了兩族的友誼。」
沉吟良久後,多略王嘆了一口氣,如此道。
瑞英的面色稍有波動,而後他開口說道:
「父王,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你的功績,遠勝於爺爺的機會!」
多略王的身軀微微一顫,他轉過頭,看向了瑞英。
那目光冷冽。
瑞英卻知道,目光中的冷冽不過是表象。
他了解他的父親多略王,
在冷冽的目光里,成就一番不世之功的欲望,那才是唯一的真相。
瑞英直視著自己父親的眼睛,煽動道:
「我親愛的父親,你想想吧,我的爺爺雅列斯托王,面對第二次理性危機是那麼的手足無措,甚至導致了兄弟分離的不幸結局。」
「父親啊,一切,都因為神離去了。」
「而如果,如果我們能通過預言,找到神的所在……那麼這樣的功績,足以被每一位詩人傳唱成千上萬年!」
長子的話一字一句落入多略王的耳廓。
多略王本來想將那個想法藏在內心深處。
那個…奪取預言之力的想法。
但是
他的長子卻在勸誘他,將那個想法傾訴出來。
此刻,多略王不禁動搖了。
「不要說了。」
多略王沉聲道。
「我的父親,難道你甘心嗎?」
瑞英忽然抱住多略王的身體,將他的父王按在君王寶座之上,
「享有王座,除了你,一共有三位王。
在這三位王者里,有哪一位,是你能夠相提並論的?」
瑞英包含溫情,卻冰冷刺骨的話語落在耳內。
多略王不僅沒有感到暴怒,
寵愛長子的他,反而覺得那話簡直一針見血。
是啊…
哪一位王者是自己比得上的?
撒泊王為王國開拓了最初的疆域,立下王都所在;雅列斯托王將農業與畜牧業帶來,開創文字,編纂史書,立下不世之功;戴爾圖良王解放奴隸,遠航出海,期望尋找神的所在,並立下一個嶄新的王國…………
那些頭戴冠冕、坐於君王寶座的王者里,究竟有哪一位王者,是自己能夠望其項背的?
「父親啊,現在…有一個機會,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擺在我們面前。」
多略王抬起頭,望著瑞英。
「是什麼,我的孩子?」
這些年來,輔助政事的瑞英早早展示出了足夠的能力和野心,多略王每每有繁瑣的政事,都必會過問自己的長子。
多略王無比信任瑞英,所以才讓他站在王座的右側,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瑞英凝視著自己的父親,王子的野心在燃燒。
他不能容忍,自己與父王,將在史書中留下一個守成中庸、甚至平平無奇的名聲。
「父親,如果通過預言,我們成功找到神的所在,
我們父子的功績,
將會超過撒泊王,超過雅列斯托王,超過戴爾圖良王
甚至超越……
我的曾祖父,那被神揀選的先知亞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