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吾王之王顯現
昏暗的牢房內,伊登時不時地看向自己牢門對面的身影。
在德瓦恩王子的授意下,他被關入到一個秘密監獄之中,這麼多天以來,除了簡單的審訊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審判的過程。
因此,伊登還不知道,自己未經審判,就已經被判處了死刑。
他靜靜地盯著對面的牢房。
「親王弗洛…」
雖然自己從沒見過弗洛親王,全然不清楚他的長相。
可是,如果有誰會在這段時間與自己被關入到同一個的監獄之中,除了弗洛親王以外,自己想不到任何人。
對面的牢房裡,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那個原本像個雕塑一樣呆在那裡的身影,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張臉貼到了牢門上,裡面傳來了一句沙啞的詢問聲:
「你就是…那個叫伊登的?」
昏暗之中,伊登微微頷首。
對面的牢房裡,先是沉默了一會,而後響起一陣咯咯的瘮人笑聲。
「成功了、成功了!德瓦恩要成功了,我們也要成功了!」
弗洛親王的嗓音越來越高,而後是無可抑制的狂笑。
伊登對這如癲似狂的笑聲並不意外。
「你是最末薩滿會的成員。」
弗洛親王的笑聲慢慢停了下來,黑暗裡,他以冰冷而憎惡的目光看著伊登。
「你知道的還挺多。」
弗洛親王說道。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多日都不曾喝過水。
「遠比伱想像得多。」
伊登開口道。
弗洛親王又笑了,而這一次則是一種嘲弄和諷刺,
「比我想像得多…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過是見到冰山一角,就口出狂言。」
伊登不做反駁。
自己現在最好還是隱藏得好一些,不能透露太多,扮演好替罪羔羊得角色,否則的話,德瓦恩王子恐怕第二天就會動手除掉自己。
見伊登沒有說話,弗洛親王不依不撓道:
「哦,真教徒,愚鈍的真教徒,你是害怕了,我已經從你的沉默中聽到了恐懼!你們的神宛如超然般居於高山之上,可我們知道,我們薩滿會知道,你們的神同樣在恐懼眾神回歸的時代!」
伊登皺了皺眉頭,片刻後緩緩道:
「你們儘管臆測吧,你們在幻想什麼,你們自己應該清楚。」
這句輕如羽毛的話落在地上,什麼都不會被驚動,可弗洛親王卻暴跳如雷,怒吼道:
「我們知道,我們當然知道!只是你們真教徒都被蒙蔽了而已,只是你們真教徒都是愚鈍之人而已!」
伊登已經不想跟這個已經近乎半瘋的人交流了,比起爭吵或是辯論,這個人更像是在撒潑打滾。♖👤 ❻9𝔰нǗx.𝐂Ⓞм ♔😾
弗洛親王卻喋喋不休,他不斷地講述著眾神的偉大,那黑暗時代前,眾神行於大地的輝煌,憑藉著他的話語,在加上伊登自己的了解,他得知了一件事:儘管在其他神祗的宗教信仰里,黃金年代名義上還未結束,可最末薩滿會仍然認為,黃金時代早已名存實亡,現在是黑暗時代,所有人都墮落了,可有朝一日,眾神將會重生,並以蒼白色的身影重現大地之上。
蒼白色的身影…
蒼白的神祗…
伊登忽然想到了蒼白驟雨。
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這是在說,眾神將會沐浴蒼白驟雨而後重生嗎?
伊登不僅熟讀真教經文,更對其他宗教信仰經文有所了解。
在其他神祗信仰的經文裡面,蒼白偉力或者蒼白色的雨水,同樣被視為不詳之物,經文裡從來不乏警告、敵視、乃至於詛咒。
伊登終於忍不住地發問道:
「你們不過是在胡編亂造,眾神敵視那蒼白偉力,這點你們自己清楚!」
聽到這句話,弗洛親王先是怒罵了一句,接著想要說什麼,可又像是想起什麼保密的叮囑後,頃刻沉默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瞪了伊登一眼,而後挪動著身體,縮回到了角落裡。
聒噪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伊登深吸一口氣,倚靠著監獄的牆壁,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自己不了解外界的情況,也不知道阿爾西婭和維爾多怎麼樣了。
但平安獲救這件事…或許沒什麼指望了。
想到這裡時,伊登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既然平安獲救沒什麼希望…
伊登將目光挪向了胸前的石片吊墜。
看來,又一次要藉助它的力量了。
伊登深吸一口氣。
眼下被限制了自由,除了藉助石片吊墜的力量,去往未來,得到更多力量以外,自己想不到更多的辦法。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伊登察覺到弗洛親王已經入睡後,便默默地誦念經文,進入到靈修狀態。
即便每一次去往未來,自己都會感覺到,吾王之王似在若有若無地影響自己,侵蝕自己。
可是…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
伊登再度與手中的石片吊墜建立聯繫。
一如既往,耀眼而輝煌的白光迸發出來。🎉✌ 👻💲
白光之後,無限的漆黑接踵而至,世界安靜下來,什麼聲音也沒有,唯有無窮無盡的寧靜。
伊登感受著這份黑暗,靜靜等待著熟悉的天旋地轉。
一般來說,在天旋地轉之後,自己會感覺到四周的空間仿佛在變化,而在那不久,自己就會穿梭到未來。
「不過我現在身處牢獄之中,要是穿越過去,還是身處牢獄之中怎麼辦?」
「嘖…這真是…令人痛苦。」
「但這不是最壞的情況,更壞的情況,是穿越過去,發現自己卡在牆裡面……」
「現在的監獄,在未來可能被填平了…現在的空間與未來的空間並不一一對應。」
伊登胡思亂想著,思緒漂浮不定。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天旋地轉的感觸湧起。
而四周的黑暗越來越冷,在這黑暗裡,找不到一束光,像是光輝不曾到來過的地方。
伊登感覺到奇怪。
他慢慢睜開眼睛,目視著眼前的黑暗。
「你終於睜了眼。」
黑暗之中,響起一陣虛無縹緲的話音,它宛如心頭掠過的閃電般一閃而逝,又好似神的光輝般永恆。
伊登頃刻僵住了,他的身體僵硬下來,湧起了陣陣顫抖。
「什麼…是誰?」
伊登顫聲地說道。
這種情況從來都沒有過。
他漂浮在這黑暗裡,在這介乎於現在與未來之間的地方,聽到了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
黑暗之中,仿佛有什麼在變化。
可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里,伊登只能感覺得到,眼睛什麼都看不到。
「你是誰?!」
伊登感覺到,有什麼存在,面對著自己,仿佛將自己托在了手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
那存在沒有回答。
仿佛是在等候著,教士的回答。
「吾…王之王……」
伊登的腦海里,閃過了這個異教聖名。
不知怎麼的,閃過他腦海的名字,下一刻,竟化作他的聲音,響徹在這黑暗的空間裡頭。
「真的是你?」
伊登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沒有一個確切的單詞,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緒。
畏懼、驚慌、褻瀆、避之不及、受寵若驚、早有預料、以及一絲絲渴望…數十種情緒加在一起,都說不盡伊登現在的思緒。
「為什麼…會是你?」
黑暗之中,伊登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問道。
「在這兩個時間交匯之地,凡事皆有可能。」
那宏偉的聲音落在了伊登的耳畔,
「而我顯現了,於此顯現了,在你伊登的眼前。」
伊登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來,那存在的話語在伊登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他開始顫抖了,黑暗仿佛束縛住了他的手腳,擁裹著他,他感受到了恐懼,一種並非源於生存而是發自信仰的恐懼。
「你在恐懼什麼,我有那樣值得讓你恐懼麼?」
黑暗之中,那聲音問道。
該如何去形容這聲音。
它,並不冷冽,也與伊登想像的截然不同,它…仿佛一條貫穿世界的大河,包容了世間的一切。
「我確實恐懼…」
伊登緩緩道。
一種無法質疑的力量,縈繞在這黑暗之中,讓他不得不說實話,教士在內心的最深處,不斷地向主禱告著,可是,祂沒有回應,像是沉默了。
在這介乎現在與未來的神秘空間裡,
在這裡,那位登上死亡之丘的神好像遠去了,祂的模樣,祂身上的光輝,都悄然失去了身影,像是有點髒的泛黃的羊皮紙,默默地沉埋在沙漠的荒地里,祂不再有啟示了、不再有神跡了,祂的手掌瘦弱,連將抓住一位信徒也做不到了。伊登不住地這樣想著,腦海里淨是模糊不清的光輝。
半響之後,伊登止住自己的想法,猛然回過神來,怒吼道:
「你在蠱惑我!」
然而,他的怒吼,只迎來了一句反問。
「真的嗎?」
話音落下時,伊登不免沉默了。
半響後,教士有些無力道:
「你在侵蝕我…」
「是你在回歸你的本性。」
「不,我不是!」
「你在隱瞞什麼?」
那存在的問話,又一次讓伊登沉默了下來。
黑暗之中,那存在似乎不再俯視著自己,而是溫和地凝望著自己。
那像是…神靈在凝望著自己的先知。
「伊登,」
那聲音又響起了,
「你還不明白我嗎?你還沒有認識我嗎?」
明白祂,認識祂…
伊登緩緩抬起自己的眼睛。
那麼多次穿越,那麼多的經文…儘管自己無法承認,可自己…確確實實明白了祂,認識了祂。
「世界是聖靈與惡靈的對抗,不是嗎?」
那聲音繼續著,逐漸神聖。
當凡人們在地上飽經磨難之時,這神靈的目光似乎已經洞悉了世界的本質,祂似乎掌握了萬物的真理,而祂的存在貫徹了現在與未來。
「不,那不是…」
伊登顫抖著,嘗試著否定自己。
可自己的話說出來時,連自己也都不相信。
自己像是在…自欺欺人。
「你口裡不承認,可你心裡卻是明了的。」
神聖的聲音仿佛自遠方而來,又仿佛縈繞在伊登的耳畔,
「在祂那裡,你有太多太多不解,太多太多迷惘,
你來我這吧!在我這裡,你所想的,都要給你顯明。」
那像是呼喚,又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所想的,都要給我顯明……
伊登的腦海里,剎時間被這句話給充滿了。
半響後,他回過神來,怒聲道:
「不、不,你的經文裡充滿了恐懼!」
「祂的經文裡沒有恐懼嗎?
邏各斯古王國如何毀滅的,你不曾知曉麼?」
「那不一樣…」
伊登無力地辯駁著。
「那都一樣。」
黑暗裡,那聲音仿佛在給他洗禮,要他做新的人,侍奉新的神,
「那信奉我的經文裡,同樣也談過愛。」
「可那恐懼太多太多了……」
「若沒有恐懼,愛又算得了什麼呢?
沒有恐懼的愛,如沒有槌的鑼,沒有地的天。」
這話音,是由遠及近,又是由近及遠,仿佛是那聲音在說,又仿佛是自己的心底在說話,伊登已經有些分不清了。
他不由地開始想,
如果先感受到恐懼,再感受到恩賜的話,人們會虔誠得獻出生命
可是,如果先感受到恩賜,再感受到恐懼的話,這種信仰就會被輕易拋棄,踩踏在泥土裡頭。
是啊,正是這樣的,世人是如此貪婪,口口聲聲讚頌著祂的完美,心底卻認為,神許下的每一個承諾都是不夠的,神賞賜的每一個恩典都是不足的。
「來吧,來我這吧。」
那神聖的聲音呼喚著。
來我這吧,我給你顯現恐懼的力量。
來我這吧,我給你顯現恐懼之後的愛。
要明白,
比愛更先到達人心的…是恐懼。
史前時代的猿人,正是在恐懼之中,接受了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