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遊歷地獄的大天使（加更二合一）

  天使們往往不會離開天國。

  誰又真的願意離開一個盡善盡美的地方呢？

  同時，尋常的天使們也無法離開天國，他們無力打開天國與外界的大門。

  但對於席勒思這樣由神的靈所直接創造的大天使而言，離開天國並非難事。

  自遙遠到黃金年代都未見蹤影的年代起，大天使中的麥思亞便離開過神的夢境，前往人間。

  而僅僅是前往人間，便讓這位純善的大天使受盡傷痛，靈魂里滿是傷痕。

  人間都尚且如此，大天使們對那墮落者、有罪者群聚的地獄便更是諱莫如深。

  席勒思卻渴望去到地獄看看。

  於是，他的身影來到了地獄之中，那羽翼神聖而純白，腳下荒蕪的土地並不相襯。

  那第一層地獄，其四方黯淡，本該無窮的天空，迎面所見唯有紅黑色的地幔，如同高大而可怕的洞穴，廣闊得近乎無限。

  這仿佛是永恆陰森之地。

  四周滿是砂石，腳下的大地，一派死氣沉沉。

  陰寒冷寂的風掠過，這裡一派荒涼，沿途所見的魂靈們在黑暗中不停嘆息著，陰風肆虐著，他們承受著這刑罰的折磨，在曠野上徘徊懺悔。

  大地的顏色，如同發黑的血。

  在這裡停留的靈魂，他們的罪孽是輕的，他們也是整座九層地獄裡離天國最近的。

  席勒思在地獄中行走，耳畔儘是魂靈們的嘆息，這些人為曾經所犯下的罪過而悔不當初。

  大天使環視這片大地，目睹無數幽暗虛幻的人影，他們之中有老有少、地位有高有低，有貧有富，不論種族、不分彼此地聚集在這荒蕪的地面上，嘆息著從前的過錯。

  席勒思繼續走在地獄的大地上。

  那些幽魂們，涌著過來，仰望著這位大天使，有人跪地乞求，乞求這位大天使減免他們的刑罰，為此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不是一條有捷徑的路。」

  席勒思如此道。

  那些靈魂們大失所望，竟有人開始咒罵這位天使，攻訐他，折辱他。

  「他明明是神的手足，但毫無一絲體恤之心！」

  「我以前竟以為天使都是聖潔的！」

  「你們只不過是生在天國里，若你們在人間誕生，必會下到地獄去！」

  人們圍堵著席勒思，有些時候，人一旦得不到什麼便要將之抹黑，甚至摧毀。

  大天使將這些話聽在耳內，他的十指不住地輕輕顫抖著。

  席勒思注視著這群靈魂，他們明明是地獄中離天國最近的人，可那番面目卻是如此可鄙，舉目望去，儘是仇視的凶光。

  儘管人群中總有體諒和擁護自己的，可侮辱就是侮辱，傷害就是傷害。

  席勒思羽翼一張，頃刻飛躍到半空之中，自上俯視下來，那些靈魂便如同螻蟻。

  陰風自四面八方而來，摧殘著瘠薄大地，靈魂們被忍受著陰風的席捲，哀鳴不已，紛紛低下頭來，繼續懺悔自己的過錯。

  「非要有懲罰，才知道懺悔麼。

  你們就是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麼？」

  席勒思冷眼看著這群凡人們，若旁人看到這宛如報應的一幕，心裡必然暢快，可在天使的心裡卻不曾有過。

  大天使去到下一層地獄了。

  這裡的地勢比剛才的更低，兩層地獄間相隔著難以跨越的懸崖，讓靈魂們無法逾越。

  地獄之中，罪重的墜得更深。

  沒多過久，席勒思看見了灼熱滾燙的岩漿，騰騰的熱氣冒了上來，熱浪不斷在四面八方席捲。

  凝固的玄武岩，滾燙的岩漿，這裡的靈魂們被熱風所摧殘，無暇顧及他物，所以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席勒思的到來。

  人身蛇尾的席勒思環顧著四周，在這層地獄並沒有多少值得注意的事物。

  於是，席勒思掠過這裡，徑直去往下一層地獄。

  下一層地獄是一片尖刺的大地，靈魂們被不斷奔馳的奔馬所拖曳著，尖刺不斷地將他們折磨，在流血與傷痛中回顧著種種罪過，那裡有萬千奔馬，上萬條鐵鏈。

  席勒思隨手停住一匹駿馬，他抓起那個靈魂，過問道：

  「你犯過怎樣的罪？」

  那人看見大天使的到來，一時又驚又懼，臉上流出了淚水。

  片刻之後，後者顫聲地回道：

  「我年少時因為一時好奇便以神的名義誣陷了人偷情，那個人因此被處死了。」

  席勒思怔愣一下，而後憤怒地凝視著他，

  「僅因為一時好奇，你便可殺人麼？而且是以神的名義！」

  那人渾身顫抖，哀嚎道：

  「我已經在這裡悔過了十幾年了。」

  席勒思丟開了他，讓他仍留在地獄裡遭受折磨。

  儘管大天使未曾遭受過如麥思亞般的傷害，可這並不代表著，他的靈魂便沒有受到衝擊。

  地獄裡的靈魂，他們犯下過諸多罪過，儘管悔罪懺悔，可過錯已經發生，這讓席勒思有些無法容忍。

  就好像…一位完美主義者看到了不完美的事物。

  席勒思繼續前進著，他離開了這處尖刺地獄，去到了下一層，他又過問了幾位靈魂，即便他們之中，悔過的聲音是如此誠懇，可在席勒思看來，他們理應純潔無垢，他們理應從一開始便不犯錯，而不是等到死後才來悔過。

  繼續向下，席勒思去往了更深處，越是往下，那裡面的靈魂受的刑罰就越重，他們的罪孽便越是深重，乃至駭人聽聞。

  這幽冥之國，擁有各種各樣的罪孽。

  在第五層地獄之中，席勒思看到了米拉。

  那個女孩懷抱原初胚胎，四周是熊熊燃燒的藍色火海，永無平息之日，靈魂們在此受著燒灼，遍野都是哀鴻。

  不久之後，火海漸漸平息了，這些灼燒靈魂的幽冥火焰，它們是隔一段時間才會燃起一次。

  「這些火焰…就像是在將罪孽洗滌一般。」

  席勒思直視著米拉，問道：

  「可是…真的能洗滌嗎？」

  米拉略顯困惑地看著席勒思，

  「為什麼不能洗滌呢？

  席勒思，人死了不過是靈魂。」

  大天使漠然無言了，儘管大天使同樣不清楚死亡的意義，可他與米拉的思維並不一樣。

  在他眼中，無論是誰，若是犯了錯，便要在這地獄受盡刑罰，永遠不得超脫，哪怕是一萬年。

  席勒思越過了米拉，他去到了第六層之中。

  在那層地獄裡頭，大天使看到了受盡刑罰折磨的神祗。

  第六層中有兩位神祗，那是六神中的女武神，祂被束縛在巨岩之上，在這裡祂受盡萬箭穿心之苦，不斷有箭矢從虛無中掠來，自四面八方刺穿祂的軀殼，致使祂哀嚎不已。

  席勒思飛到半空之中，他一接近，那位女武神便悔不當初地告罪起來。

  祂向大天使乞求著，乞求席勒思到祂的父那裡求情。

  席勒思一聲不吭地看著這個原來英姿勃發的女武神，此刻面目悽慘無比，他的心裡毫無憐憫。

  而後，他越過了這位女武神，看向另一位在此受刑罰的神祗——隱秘之神娥。

  大天使自上而下地俯瞰著這位神祗，後者在痛苦之中一言不發，只是時而悶哼幾聲，祂反而更像是一位無所畏懼的女武神。

  席勒思來到祂的面前，出聲問道：

  「隱秘之神娥是麼？」

  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大天使凝望著祂，再度發問道：

  「我從他人口中聽聞，你是諸神中最為與世隔絕的一位，為何你反而要反抗律法？」

  隱秘之神娥看向大天使，沒有回答，只是問道：

  「你是代表我們的父來審問我嗎？」

  席勒思冷聲道：

  「我只代表我自己。」

  隱秘之神娥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我不曾不滿於律法，我被祂們所脅迫，由此闖下了大禍。

  當我看清全貌之時，才發現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在這裡，而不是跟著龍神恩多拉一起淪落在第八層。」

  這個解釋是如此簡短而合情合理。

  席勒思看到祂於痛苦中的平靜，又問道：

  「你為何如此平靜，要知道，那位曾經的女武神曾向我討饒。」

  隱秘之神娥嘆了口氣道：

  「凡事都要承擔後果。

  我只是學會了接受，如此一來，可以早日離開這裡。」

  那番話語是如此有道理。

  可席勒思卻有種力氣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大天使渴望看到，這裡的靈魂們即使在刑罰中也自甘墮落，永不悔改，如此一來，便會永遠待在地獄之中，萬年又萬年。

  席勒思心中留著鬱結，他去往了更深處。

  大天使越過了第七層，直接來到了第八層地獄，在這裡受難的靈魂無一不是罪大惡極，即便放眼上萬年，能淪落到這種地步的靈魂仍舊是稀少的。

  席勒思從土丘上走下。

  耳畔邊，忽然響徹起一聲震盪地表的哀嚎。

  「我的父、我的父，我詛咒你！」

  那是龍神恩多拉，祂在此地遭受著無法想像的痛苦，近乎癲狂一般地哀嚎著，曠野之上，千萬里都沒有人煙，這裡就好似一處孤島。

  癲狂地獄。

  在這裡的靈魂，時而癲狂、時而清醒，無論如何，他們要承受最大的折磨，便是近乎永無止境的、直擊靈魂的痛苦，那種痛苦無法表達、難以言述，就好像他們曾給他人帶來的痛苦加在了一起，直接作用於他們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