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往愛帶你去到的地方

  那一吻在那人的心上燃燒。•

  艾諾絲呆呆地看著米拉。

  「你…到底在……」

  艾諾絲的腦海白茫茫的一片，裡面什麼都沒有，她的瞳孔瞪大著。

  她看著米拉，後者的面龐瀰漫在光輝里，聖潔、無暇，雙目里目光是如此純粹，能讓人直接看見米拉的所有心意。

  所有聲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一切都萬籟俱寂。

  艾諾絲打了個哆嗦，她雙手都在顫抖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承受著米拉的目光，那像是在審視，審視一個沒有黃金之心的艾諾絲。

  「艾諾絲。」

  使者忽然說話了。

  「你…想說什麼…」

  艾諾絲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像是剛從羊水裡走出，嗓子帶著顫音。

  經歷了如此種種對立，以及最後兵戎相見，她誤以為自己終於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離開這裡。」

  使者說道。

  「…我要往哪裡走？」

  艾諾絲不知所措地問著。

  她設想過成千上萬的情況，卻從未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象，她忽然感覺整個人失去方向。

  使者一字一句道：

  「往愛帶你去到的地方。」

  女皇不可思議重複道：

  「往…愛帶我去到的地方…」

  她怔怔地看著使者。

  使者沒有一句廢話，簡潔得不能再簡潔，那面容完好而潔淨，瀰漫在光輝里，即便自己曾給予她種種磨難，曾經任憑惡念冷嘲熱諷，都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痕跡。

  使者轉過身，緩緩順著長階而下。

  艾諾絲懵懵懂懂地跟了上去，一步又一步地走下長階。

  ………………………………

  人骨教堂的祭典湖上。

  牧首芙羅拉膽戰心驚地盯著祭典湖中心。

  芙羅拉的雙手顫抖著，根本沒想到那一位假使者會對這場登神儀式帶來如此大變數。

  艾諾絲…究竟怎麼了？

  她是否…已然登神……

  「這是神的旨意、這是神的旨意……」

  芙羅拉合十著手，不斷地重複道，

  「斷不會有意外。」

  她自小便在城下之城中生活，原初教會的種種教義於她而言便是不容置疑的真理，更是她生活至此的憑依。

  牧首芙羅拉無法想像自己信仰崩塌的模樣。

  那對她而言，還不如讓她就這樣死去，徹底萬劫不復。

  芙羅拉拼命地祈禱。

  她此前從未懷疑過預言的真實性，但事到如今，不安已經湧上了她的全部身心。

  艾諾絲所踏上的登神之路，是錨定未來的道路，她的登神是註定實現的，也是命運的方向。

  「這是…神的旨意…」

  芙羅拉顫聲地說道。

  她無法接受預言無法實現的未來。

  漆黑的人骨教堂內。

  苦難女士與兩個斯萊厄的三方混戰已經接近了尾聲。

  隨著苦難女士一點點地修補身上的創傷，其對守門人斯萊厄的掌控愈來愈強，來自過去的斯萊厄儼然獨木難支，隨時都會就此落敗。

  但是…

  苦難女士像是察覺到什麼，盯向了祭典湖的湖心島，儀式的中央上，黑霧正在緩緩散去。

  「不好…」

  她的瞳孔一縮，察覺到了異樣，喃喃道：

  「究竟出了什麼情況？」

  登神儀式結束得不會如此之快。

  片刻之後。

  人骨教堂的空間，開始一點點地扭曲起來。

  起初是從四角開始的，廣闊宏偉的地下空間在輕微顫抖，毫無平息的跡象，不斷有碎石落下，湖泊上驚起波瀾不斷。

  只見隨著幾聲轟鳴，空間陡然破碎分開，六位萬丈輝煌的神祗兀然降臨在這祭典湖上，濃郁的神靈偉力掀起陣陣風浪。

  六神的身形被黑霧所包裹，在原初教會尚未建立前，祂們便向彼此隱瞞自己的身份、抹去對方的記憶，以防萬一。

  祂們怒不可遏地注目著祭典湖的湖心島。

  苦難女士震開來自過去的斯萊厄，操縱著守門人斯萊厄一起，飛掠到六神們的旁側。

  湖心島上的黑霧緩緩散去。

  那身披加冕禮服、頭頂緋紅皇冠的身影無力地跪倒在地，在她的身旁站立著的，正是神的使者米拉。

  「伱到底做了什麼？！」

  為首的神祗質問道，宏偉的聲音讓整個祭典湖都炸起了浪濤。

  僅存的信徒和長老們跪伏在地，面對六神的現身，或是高聲讚美，或是狂熱祈禱。

  米拉揚起臉，毫無畏懼地看著那高高立著的六神。

  「這句話，應該還給你們。,-*' ^ '~*-.,_,.-*~ ➅➈ｓⒽ𝐔ˣ.ςσ𝓂 ~*-.,_,.-*~' ^ '*-,」

  她的嗓音點燃了六神的怒火，為了今日，祂們等待了足足數百年，為此一手建立原初教會，冒著生死的風險去引誘一個個靈魂去往原初意志之中，最後集合六顆星辰的偉力，共同構築一條登神長階。

  可這一切…都被一位從天而降的使者毀了。

  一種名為萬念俱滅的感觸，漸漸湧上六神的心頭。

  「還沒結束，六神們。」

  苦難女士此時開口道，

  「那登神之路仍在…你們的使者只是暫時失去黃金之心。」

  「你們仍可重塑那顆黃金之心，然後…犧牲神祗的靈魂，做為築造長階的基石。」

  事到如今，六神已經別無選擇了。

  自一手建立原初教會開始，祂們便早已沒有回頭路可言。

  之所以用凡人的靈魂來牽引原初意志，不過是因為祂們暫時不願對同為神祗的諸神們下手，但事到如今，只能去犧牲某些神祗的靈魂。

  那是必要的犧牲。

  而現在，祂們必須要除掉眼前的使者，而且要快。

  米拉上前一步。

  她的雙翼張開，直面著那半空中的六神。

  只見其中一位神祗高高舉起一面巨大而神聖的銀鏡，頃刻間將整個祭典湖都倒映在其中。

  米拉的身影被囊括其中，銀鏡上的景象定格下來，那位手持鏡子的神祗抬起手，那手中出現一柄銀色的短劍，朝著鏡中的米拉刺去。

  女孩立即意識到什麼，吟誦道：

  「羅莎亞！」

  時間轉瞬緩慢，可她仍然晚了一步，那銀色短劍毫無預兆地從她身後出現，頃刻便洞穿了她的靈魂。

  米拉忍著疼痛，她扑打雙翼，縱身飛躍至半空之中，雙手握緊光刃，由上而下地斬出一道劍光。

  凜冽的劍光遠遠看去如同一根微不可察的絲線，卻有著將任何人都攔腰截斷的威能。

  手持鏡子的神祗高舉銀鏡，寒光閃爍，原本斬向六神的劍光頃刻被銀鏡所折射，偏移了原有的方向。

  一擊落空，米拉沒有就此停下攻勢，身影化作流光閃爍，掠到鏡子神的背後，自上而下斬下一劍。

  此時另一位神祗出手了，毫無預兆的，在米拉眼中，鏡子神突然消失了，她隱約感覺到，鏡子神仍然停留在原地，但是她就是感覺不到鏡子神的存在，就好像那位神祗從未存在過一般。

  而不僅僅是鏡子神，其他神祗也在此刻兀然隱秘了身形。

  「娥！」

  來自過去的斯萊厄判斷出這種神力究竟來自於誰，猛然喊道。

  隨著謊言與詭計之神的話音落下，米拉意識到那是諸神中的隱秘之神娥，就在那一瞬間，在場的五位神祗包括祂自己、苦難女士、守門人斯萊厄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隱秘之中，一位神祗出手了。

  祂手持劍盾，紅色結穗的長髮飄蕩在半空之中，在米拉的頭頂上，龐大得如同小山般的盾牌猛然下砸，宛若流星墜落。

  由於隱秘之神娥的協助，直到那面巨盾貼近到面前時，米拉方才意識到危機的到來。

  可是已經遲了，巨盾轟然地撞擊而來，米拉的靈魂被前所未有的衝擊力所震盪，若她並非靈魂狀態，恐怕肉體已經在這一擊下化為齏粉。

  「女武神若瑟奧拉…下降，此乃謊言！」

  來自過去的斯萊厄立即出聲，一陣無形的向上的阻力自下而上地托舉起那位女武神的盾牌，米拉得以抓住時機，化作流光急忙後掠。

  巨盾墜落湖泊之中，整個祭典湖掀起滔天巨浪。

  隨著六神的身份接連被來自過去的斯萊厄所識破，六神的行動更為迅速切急躁起來，祂們不再隱藏，竭盡全力要將米拉就此摧毀。

  米拉瘋狂地喘著粗氣，接連的大戰極大地消耗了她的體力。

  又一位神祗出手了，空氣中散發著一陣鹹味，地下空間的四面八方泛起了鹽制的晶體，層層迭迭的鹽晶泛出，竭盡全力地腐蝕米拉的靈魂。

  靈魂之鹽。

  凡間的神甫們往往會用食鹽來驅鬼，這不僅僅是出於儀式所需，更是因為食鹽本身就有腐蝕魂靈的功效。

  而來自於鹽之神的食鹽更是如此。

  米拉感覺到自身的靈魂在不斷地變得孱弱起來，濃重的無力感湧上全身，她口中吟誦古言「真相」，而後尋找鹽之神的方向，一劍斬出。

  浩浩蕩蕩的劍光掠了過去，鹽之神躲閃不及，小半個身體被劍光所斬斷，白色的鮮血自半空中灑落。

  米拉反覆吟誦著古言「真相」，朝著被娥隱秘起來的神祗各斬一劍。

  璀璨的劍光如流星划過，神祗們要麼後退，要麼躲避，待劍光過後，祂們欺身上前，圍困著米拉。

  簡直就是困獸之鬥。

  米拉的靈魂越發孱弱，她隱隱覺得力竭，宛若苟延殘喘般的虛弱感湧上了全身。

  神啊…

  還不待米拉心聲落下，潛藏已久的苦難女士忽然從米拉身後顯現出來，她手持苦痛之刃，猛地自身後洞穿了米拉的脊背。

  遍野的哀鴻頃刻隨著刀刃席捲了米拉的靈魂！

  米拉瞪大眼睛，十指顫抖得不能自已。

  她自於天國而來，那是一個近乎毫無痛苦的地方。

  儘管她曾隨著母親見證過人間的種種景象，但親身體驗痛苦卻是少之又少的。

  而現在，刻骨銘心、直擊靈魂的痛苦，隨著苦痛之刃而來，那裡面有多少人的痛苦？一個？兩個？成千上萬個？米拉無法數清，後者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其中。

  她的靈魂，開始無力地向下垂落。

  苦難女士緩緩抽出刀刃，六神接連從隱秘之中走出，慢慢圍了上來。

  只見苦難女士鬆開靈魂狀態的米拉，任其往祭典湖中墜落。

  米拉宛若六年前墜落深淵一般，身影沒入到漆黑的湖水裡頭，數以萬計的痛苦擠壓著她，讓她墜落、墜落，直至萬劫不復。

  「六神們…是時候繼續了。」

  苦難女士緩緩轉過身，意味深長地低語道。

  …………………………………

  艾諾絲慢慢地從地上站起。

  她怔怔地站立著，就在方才，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場大戰。

  這個結果是可以預料的。

  米拉在登神長階上與她交戰之後，便已經近乎強弩之末，如今被六神與苦難女士所圍剿，即使苦難女士不給出那一擊，米拉也註定要從中落敗。

  她的腦海一片混沌。

  六神並未放棄，祂們屹立在半空之中，艾諾絲知道，祂們註定要繼續構築那登神的長階，即便要奪取其他神祗的靈魂，直至自己走至盡頭，抵達黃金殿堂，繼承曾屬於閃恩的王座。

  只有如此，六神的夙願才能得以實現，也唯有如此，那數百年來的心血才不會就此白費，那位高居於天國的諸神之父才會迫於壓力為眾神讓步。

  自己該慶幸嗎？還是應該……

  艾諾絲的腦海裏白茫茫的一片。

  在她的身後，她的母親芙羅拉望著她，那雙眸里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儘管出了差錯…但…艾諾絲終究要登上屬於她的王座。

  人間帝國的權柄與統御諸神的權柄終將集合在艾諾絲的手中。

  艾諾絲揚起臉，迷茫不已地仰望著六神。

  她的面容是如此狼狽不堪，宛若帝國已然隕落，而她便是最後的末代君主。

  六神注目於她，忽然地，除了六神之首外，只見祂們齊齊地低垂腦袋，像是在為一位即將到來的君王獻上至死不渝的忠誠。

  艾諾絲不會不明白，這既是宣誓效忠，亦是一種無聲的逼迫，隱藏在那忠誠背後，是一根根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確實存在的絲線，牽扯著自己的絲線。

  她看著六神，目光迷茫。

  米拉死了，墜落到祭典湖之中，再也無法阻止自己，而曾經苦苦追尋的王座失而復得，近在咫尺，只在一念之間。

  艾諾絲不明白，為什麼留給自己的卻只有無盡的悲哀與痛苦。

  她即將取回王位，她的意願日月幽而復明，

  她理應為此而慶幸！

  可是…

  她已經失去了那一顆黃金做的心了。

  二合一更新，明天給大家更多一點（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