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徹夜長談,兩人好似有聊不完的話題。最終還是郁修竹擔心她的身體,才結束了聊天,自己回到側臥。

  雖然他也想擁她入眠,但相對於此,他更樂於選擇去尊重她。

  郁修竹依舊堅守原則,如果沒有得到她的點頭同意,他便不會逾矩。

  一夜良眠。

  薄暮的晨鐘被敲響,黎明也隨之破了黑暗。

  夏梔睜開眼,便看到了無盡的光。

  郁修竹於她而言,像是大漠孤煙里突逢傾盆大雨,也像是折戟沉沙後轉敗為功。

  夢鎖深秋,霞光嶄然,而良宵仍在。

  終於情絲得以巧寄,許是經歷過千迴百轉,才更懂情真意切的難得可貴。

  那天之後,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提及那夜的話題。

  彼此都已經挑明了心意,他們似是剛新婚的夫妻,恩愛甜膩。而郁修竹和夏梔在對待伴侶都是溫柔體貼的性格,以至於他們從未產生任何紛爭,感情迅速升溫。

  但兩人一直沒越過最後一道線。

  夏梔深知這是郁修竹給予的尊重,在給她足夠的時間來過渡。這個男人,總是毫不吝嗇地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對於他們的相處模式,邊顏無疑是最羨慕的那個。

  她和江時墨長期處於相愛相殺的狀態,看到夏梔和郁修竹這種夫妻生活簡直像是在看現實版的偶像劇,領銜主演的男主還是當紅影帝。

  彼時她們正坐在邊顏準備開業的咖啡廳里閒聊,邊顏是一個年輕人高度聚集的視頻平台里的生活區up主,經過長時間的視頻拍攝,已經積攢了一定的粉絲。

  她本意租下這件店鋪是想做成自己的工作室,後來又覺得浪費空間,又將其改造成了咖啡店,並準備近期開業。

  這幾天夏梔都會過來幫忙準備一些開業前的事情。

  作為夏梔和郁修竹的忠實cp粉,邊顏每天都會固定時間找夏梔給她講故事,準時準點追劇。

  「你知道你們這叫什麼嗎?這叫先婚後愛,這種文在晉江很吃香的!」

  夏梔一臉迷茫:「……什麼先婚後愛?」

  「就是有一類文,專門寫男女主結婚的時候沒感情,但婚後日久生情的小說。」

  夏梔:「……」

  她雖然很配合地點了點頭,但……沉默是金。

  邊顏才不管她的沉默,憤怒地用手中的小勺子戳杯底,仰天長嘆:「唉~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同款愛情啊!」

  聞言,夏梔連忙瞥了一眼在他們不遠處靜坐的江時墨,看到他不動聲色地用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神色未變,才鬆了口氣。

  她對邊顏說:「你小聲點,別被江老師聽到。」

  邊顏極為不屑地撇了撇嘴,「嘁,我幹嘛要管他。」

  見她這般神情,夏梔很快就能判斷他們尚未和好。

  這幾天江時墨一直形影不離地跟在邊顏身邊,一開始邊顏還會凶他幾句,他也不氣惱,我行我素地和邊顏保持距離做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邊顏也只能視他不存在。

  邊顏一直在觀察室外的環境,突然興奮道:「誒誒誒,你老公來了!」

  聽聞,夏梔側過頭,順著邊顏的視線望去。

  咖啡廳面臨江景,這裡是還未完工的商業街,行人並不算多。

  郁修竹正撐著黑色雨傘,踏雪拾級而來。他身著冷色調的冬服,這人天生就是衣架子,寬肩窄腰,簡單的搭配都能被他穿出時尚感。

  很快郁修竹就出現在咖啡廳外,他推開玻璃門,先是和坐在門邊的江時墨打了聲招呼,才往她們這邊走。

  很快,低沉醇正的嗓音響起,「夏夏,回家了。」

  這幾天夏梔都會來邊顏這邊,郁修竹工作一結束就會過來接她。邊顏最喜歡嗑這種真人版cp了,美滋滋地說:「郁影帝,咖啡廳開業那天,你可否來給我捧個場。」

  邊顏作為夏梔的摯友,郁修竹自然也視為座上賓,他微微頷首,「當然。」

  郁修竹誒!一想到莫名賺了八位數的代言費,邊顏喜上眉梢,屁顛屁顛地送他們出門,末了站在階梯駐足觀望,等車輛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里才回去準備關店。

  江時墨見她回來,合起筆記本電腦,「走。」

  邊顏疑惑:「去哪?」

  「我們也回家。」

  「……」

  江時墨挑眉,「你不是想要同款愛情?」

  白色奧迪在道路上緩速前進,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津城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下午剛剛楊泉送郁修竹到咖啡廳後早已先行離開,現在他們回去是開夏梔的車,而郁修竹充當了司機這一角色。

  又是紅燈,夏梔和郁修竹閒聊打發時間,「邊顏是在你和開玩笑的,你要是忙,不用特意抽時間來捧場。」

  「沒事,」能讓夏梔真正放在心上當朋友的人並不多,郁修竹自然不敢怠慢,「我的時間還是比較靈活的。」

  夏梔想起楊泉上次特意來找她,「泉哥上次還找我,讓我多和你聊聊,說你現在都不怎麼接工作。」

  郁修竹漫不經心的,絲毫不覺得不妥,「我都結婚了,當然要以家庭為重。」

  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夏梔不希望郁修竹做這樣的犧牲,「其實……」

  「夏夏,我有自己的職業規劃,」郁修竹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不用擔心我,我現在也是演技的瓶頸期,接下來會準備通過話劇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演技。」

  夏梔對於這個行業沒有太多的涉獵,並不好做太多的評價,看到郁修竹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不再擔憂,「你什麼時候演話劇,我也想看。」

  郁修竹眼前一亮,「到時候告訴你。」

  綠燈亮起,郁修竹集中精力繼續開車。

  車載音箱被夏梔切換到電台模式,她百無聊賴隨意地調動音頻,正好聽到某一電台的播音員正在評析熱播的電影,因為提到郁修竹的名字,她停下來。

  「由郁修竹、古琴音領銜主演的《乘風破浪》票房現已突破十億元人民幣……」

  這是郁修竹近期新上映的電影,夏梔還沒時間去看。

  「雖然是警匪片,但愛情線同樣感人肺腑,其中,最打動人的台詞莫過於郁修竹飾演的鐘期所說的『作為人民公僕,我的職責是捍衛公民,作為你的男友,我的職責是捍衛你。』……」

  她很容易聯想到郁修竹演這段戲的狀態,無疑也是情深似海,聲色動人。

  夏梔調侃道:「怪不得你天賦異稟,原來是演過這麼多男主學的。」

  「哪有,」郁修竹表示不服,「明明是你讓我才思泉涌。」

  又是紅燈,郁修竹換擋停車,抓住夏梔的手在掌中摩擦,「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台詞?」

  夏梔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知道他在問剛剛電台里的問題。

  她認真思考,「我看的電視劇不多,動漫多一些,最喜歡的應該是工藤新一對毛利蘭的告白吧,就是那句『我喜歡你,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喜歡你』。」

  郁修竹已經惡補過功課,自然知道她所說的意思,「這能算是你對我的告白嗎?」

  此時路燈亮起,夏梔看到他狹長的眸中倒映的光,點頭淺笑,「算。」

  她眸中像是含納了整個星河,郁修竹心跳漏了一拍,抬眸偏過她的視線,透過車窗看向遠處逐漸被黑色掩蓋的暮雲,與她的眼瞳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也有句很喜歡的台詞,」他聲音難得的不自然,「Theproblemsofyourpastareyourbusiness.Theproblemsofyourfuturearemyprivilege.(你的過去我不願過問,那是你的事情,你的未來我希望參與,這是我的榮幸。)」

  當標準的英式英文從他齒間溢出,夏梔有須臾間的驚詫。

  她看的電視劇並不多,而《神探夏洛克》是其中之一。

  晚霞已徹底殆盡,郁修竹拐了個彎,準備抄小道走。

  燈火闌珊,夏梔覺得,他比光更加耀眼,點亮了她貧瘠的世界。

  -

  很快就到了邊顏咖啡店開業的那天,她開業日期選在周六,主要就是希望有更多的朋友來捧場。但她沒做宣傳,這裡也是還未完成的商業街,行人並不算多,所以只有零星幾位顧客。

  但邊顏已經很開心了,她認為咖啡廳本就該安靜舒適。

  郁修竹一大早就送來了兩個價格不菲的開業花籃,並分別自己題字——「祝生意興隆。郁修竹贈。」

  他前一天便和導演協商好將他今天的戲份提前開拍,特意空出了一天過來。

  邊顏又驚又喜,從郁修竹的所作所為也可以判定夏梔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至少,足以讓她放心。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郁修竹一直呆在二樓未開放的區域,邊顏得空休息的時候上去感謝他:「郁修竹,謝謝你的捧場。」

  這裡可以俯瞰樓下,是邊顏準備用來當辦公區域的,郁修竹看著一樓夏梔來回走動的身影,語氣平淡,「不客氣,謝謝你這麼多年照顧夏夏。」

  邊顏見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夏梔,問出了藏了許久的問題:「郁修竹,你是不是高中和我們同校?」

  「是。」

  邊顏依稀記得,他們臨近高考的時候,高一有個師弟演了一部電視劇的配角火了,她還和夏梔提過,只不過像夏梔這種一心向學的學霸估計沒放在心上。

  但邊顏記得挺清楚的,只不過火的是角色名字。那時都快高考了,她也沒過問演員的名字,還是前段時間無意間看到電視在重播那部電視劇,才意識到那可能就是郁修竹。

  「你該不會從高中就暗戀夏梔吧?」

  高中的夏梔成績優異,還長著一張初戀臉,性格內斂溫和,簡直就是無數男生青春期的暗戀對象。

  聞言,郁修竹垂眸。

  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夏梔,那時他因為演一部電視劇的配角意外走紅,這一走紅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信息被泄露後,每天放學都有私生粉混進他們學校堵他。

  一開始他都是從後門溜走的,但私生粉很快就發現他的逃跑路徑,前後夾擊。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爬牆逃走。

  當他第一次爬牆的時候,看到牆外有個女孩盯著他看,他還以為又是私生,一不留神就摔了下去。

  那個女孩急忙放下手中的課本過來扶起他,還掏出一條手帕給他擦臉。

  他抬眸,看清女孩的臉蛋。

  郁修竹從小隨著母親混跡在娛樂圈中,已經見過了各種形形色色的漂亮女生。

  眼前的女孩看上去還很小,五官還沒有徹底長開,但已經可以看出精緻的底盤,骨相生得極好,特別是那雙靈動的眼睛,像是剛出生的小鹿,澄澈清亮。

  無疑就是一個美人胚子。

  以後長大了,必定是絕色佳人。

  郁修竹很少在娛樂圈外看到這麼好看的長相,何況她身上還有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氣質,似是墜落凡間的天使。

  腿部傳來劇痛讓他神經麻痹,恍惚間他聽到她開口問他:「你沒事吧?」

  聲音甜甜糯糯的,應該還在變聲期,給他的感覺卻無比悅耳動聽。

  「沒事。」

  他少見地萌生了和她繼續聊天的想法,但此地不宜久留,因為私生很快就有可能追上他。他只能匆忙地和她道一聲謝,便急匆匆地離開。

  而女孩喊住他,朝他指了另外一個方向:「往那邊走才是馬路。」

  後來,他來學校的次數變少了,但就算沒有私生,他還是習慣性地到那個地方爬牆。

  因為他發現她經常在那裡背單詞或者課文。

  為了和她搭話,他甚至還找過幾道數學題問她,她很有耐心,把步驟寫得清清楚楚,他不懂的點,她也會重複地和他講。

  再後來,因為知名度持續上升的緣故,楊泉顧及他的安全,和他家人商量後給他請了家教,這樣也緩解了工作與學習的衝突,所以他也沒再去學校上過課。

  再一次回到學校,已是七月,主要是為了期末考。

  考試結束,他還是去了那片小樹林,那棵枝繁茂盛的大樹下,早就沒有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懊惱,前幾次碰面,他都不好意思去討要她的聯繫方式。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郁修竹也不著急回家,在學校漫無目的地逛著,無意間走到一個展板欄,一抬眸,意外地在光榮榜看到她的照片。

  原來她是高三的學生,但看上去真的挺小的。

  原來她還是今年學校理科的第一名,和市狀元就只差了三分。

  他還知道了,她叫夏梔。

  真的很適合她的一個名字,人如其名,像梔子花一樣,玉潔無瑕,散發出濃烈的芳香,馨郁誘人。

  郁修竹從回憶中抽離,邊顏還在等他的回答。

  他笑笑,「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