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氣氛肅靜,半晌,才終於有人率先開口:「前些天夜裡,市內發生一起謀殺案……」
楊珍珍和薛梅那兩起連環入室案目前沒有其他可公開的信息,他們聽了解臨上次對兇手工作性質的描述,還處在排查可疑人員的階段,重點排查住在楊園和天瑞小區內從事流動性工作的可疑人員。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除了入室案以外,總局負責的案件數不勝數,因此顧問要參與的案子也不止一件。
顧問這東西就像塊磚,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
新發生的謀殺案案情並不複雜,一名男子深夜持刀捅傷自己的上司,但是奇怪的是警方逮捕他之後並沒有找到那把刀。
由於並未找到兇器,嫌犯也對此死不承認。
【現在正在隔壁審著呢……說什麼也不認。】
池青不需要翻正在發放的資料,通過周圍人的心聲很容易就能知道來龍去脈,短短几分鐘後,他連當時抓捕嫌犯的細節都聽得一清二楚。
但樣子還是要裝一裝。
負責發資料的總局新人把資料遞給他之後,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他就看到裹在黑色布料里的手指十分隨意地翻開扉頁,以一種壓根沒在認真看的態度掃過去兩眼,幾眼就把資料掃完了。
【……他真的有認真在看嗎。】
「有預謀的行兇,兩人曾經有過經濟糾葛,兇器沒找到,」新人剛在心裡犯嘀咕,就見男人張了張鮮紅的唇,把案件要點提出來,冷聲說,「我有在看。」
池青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遮擋在冷黑色碎發下的眼睛看著他。明明是沒什麼溫度的一眼,卻讓他平白生出一種被人從裡到外看透了的感覺。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在腦子裡偷偷地想:【我就看了他一眼,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池青移開眼,沒有再回應,只說了一句「謝謝」,這句「謝謝」是在謝剛才他幫忙遞資料。
解臨看得也很快,三兩眼掃完,問:「人現在還在審?」
對面說:「在隔壁。」
解臨合上資料,說話時微微偏過頭,對池青說:「過去看看?」
池青沒意見,起身之後有人想給他們帶帶路,那人熱情地提前站在門口,伸手做「請」的姿勢。門總共就開了半扇,那人往門口一站就擋了一半路,剩下那一半供人出入的間距雖然對正常人來說並不覺得窄,但是池青對正常社交距離的定義一向跟其他人不一樣。
池青正要說「讓讓」,解臨擋在他前面先說了一句:「不用這麼客氣,我的人我自己帶著就行。」
解臨又補充道:「剛才忘記說了,我這位助理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下回記得注意點,也別碰到他。」
「?」
這是哪裡來的怪人。
門口那人聽完往邊上退了退,退完之後等了又等,見池青還是沒挪步,真誠發問:「……不知道這個太近的定義是……額,多遠的距離?」
池青豎起兩根手指,黑色手套在他面前一晃。
「二十厘米?」
池青說:「兩米。」
「…………」
隔壁房間裡坐著一位鬍子拉碴的男人,手上戴著手銬,沉默不語地坐在小房間裡,任對面警察怎麼問都不答話。
「你為什麼殺他?」
「就因為他把你從公司開除,你就拿刀捅他,你不覺得自己太衝動麼。」
「人是你殺的,作案工具呢?你扔哪兒了,你現在可以不說話,但我勸你最好還是坦白從寬,不然等我們找到兇器,到那時候量刑的標準可就不一樣了。」
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戴著副眼鏡,幾天沒有刮過鬍子洗過澡、讓看起來很是狼狽,但是不難看出他原本的樣貌其實很斯文。
男人依舊保持沉默。
負責問話的刑警問了幾日,對面嫌犯依舊是這副不聲不響的樣子,難免不耐:「你——」
那名刑警聲調稍稍抬高,有人從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
問話中斷幾秒,才繼續下去,同樣都是「你」字開局,說話的人音色語調和前一個截然不同:「你母親今天來過一次。」
男人抬起眼。
這才發現坐在他對面的人在剛才短短几秒的時間裡換了兩個,這兩個人他從來沒見過,甚至沒穿警服。
解臨接續說:「她說她相信你不會做這樣的事。」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只是這一次的沉默里多了一些欲言又止。
【……是我對不起她。】
【但是為了娟娟,我什麼都不能說。】
池青坐在邊上,通過剛才的資料檢索到娟娟是死者的老婆劉美娟。
於是男人忽然聽到對面那個一直不說話的陌生男人突然問:「你和劉美娟很熟悉嗎。」
「……!」
任誰剛剛才在心裡想到某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的名字下一秒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都會為之一振。
在池青突然提起『劉美娟』之前,這個人物警方並沒有怎麼關注,她和案件看起來毫不相關,退到觀察室里的刑警說:「他有反應,仔細盯著,另外現在就去查查劉美娟和他之間的關係。」
但男人只露出一秒破綻,很快又恢復原來的表情:「我跟她……不是很熟。」
池青:「剛才問你那麼多都不解釋,偏偏提到她就說了。」
「……」
池青:「她和她丈夫的關係怎麼樣?」
男人:「我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是不怎麼好,」解臨說,「像他這種生意人,就算家庭相處不和睦,表面上也會粉飾太平,不會透露給下屬。如果你真的不了解,你會說關係應該不錯,但是你卻說不清楚。」
「…………」
兩個人坐在對面,你一言我一句,像在玩混合雙打,男人額角很快開始冒汗。
池青掃了一眼男人壓在桌上的袖口,袖口處有縫補過的痕跡,上下接縫的針法很特別:「衣服什麼時候破的?」
男人:「上周……」
解臨緊接著說:「縫衣服的人手藝不錯。」
男人看了一眼衣袖袖口:「路邊隨便找家店縫補的。」
資料上,死者身上那件西服扣上也有同樣的縫補痕跡。
在無數失真的聲音里有一句:【……那是娟娟給我補的。】
【他就是個畜生,喝醉酒就喜歡動手打娟娟,她問我想不想和她在一起,她讓我幫幫她,說她有一個辦法……】
池青垂著眼:「挺巧的,你和你老闆找了同一家店。」
這起案子,如果兇手和死者老婆有牽扯,那麼案件性質就完全變了,劉美娟的個人資料很快被調出來,觀察室里有人說:「找到了,劉美娟的個人資料里有一點很奇怪,她在去年給丈夫買過一份巨額保險。」
「這起案件……劉美娟很有可能參與了。」
「甚至找不到的兇器很可能就在劉美娟手裡,為的就是阻止我們給他定罪。」
聊完案子,幾人通過透明玻璃去看審訊室里並肩坐著的兩位顧問,尤其是新來的那位——如果說解臨早上把人帶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有所疑慮的話,經過這短短几分鐘,他們現在只有一個新想法:總局又來了一個怪物。
原以為有解臨這個十幾歲當上顧問的人已經夠離譜,現在多了一位希望和人保持兩米距離的池姓手套先生。
有人自言自語說:「解顧問從哪兒挖來的這麼一個人……」
池青審完一個就煩了,他也不方便提得太具體,畢竟有些內容沒有事實根據,把讀到的內容以隱晦的方式提點出來之後,後續搜查交由專業人員去做。
他坐在那拿出手機看眼時間,看到一堆未讀。
發件人季鳴銳。
-我今天吃了一口瓜。
-沒想到主人公竟然就是我的好兄弟。
-你什麼時候跑總局去了。
-……
池青摘下一隻手套回季鳴銳消息,手指觸及到屏幕卻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歸結為兩個字:意外。
-?
季鳴銳沒有多做糾結,因為這兩個詞條關聯起來並不突兀。
連邊上蘇曉蘭聽到消息的時候也只是平靜地「哦」了一下:「挺合適的,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感覺像同行,你說不是我還驚訝來著。」
於是季鳴銳又發:
-也挺好,轉行是明智的。
-我當初就說過,你絕對選錯專業了,幹什麼也不能跑去學表演啊。
池青看完這兩條消息之後沒有再回。
他摘下手套之後習慣性去看解臨的手,解臨還在留意案件進展,桌面上擺了兩份資料,池青瞥見一眼,最上面那份是薛梅鄰居的口供,寸頭那天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記錄在資料里。
[我一直在偷窺她。]
[她男朋友來的頻率很高……]
解臨餘光掃到池青的手,心照不宣,也習慣性地攤開手掌,掌心向著他,方便他碰。
池青問:「口供有問題嗎。」
解臨反覆掃過幾眼,說:「說不上來,總覺得哪兒不對。」
「薛梅男朋友之前審過幾次?」解臨又問其他人。
「審過一次,他當時確實在外地旅遊。」
「後來沒再問過?」
「沒有,」那人回,「因為他沒有作案嫌疑,也有不在場證明。」
「讓他有時間再來一趟,」解臨合上寸頭的口供資料,將資料緩緩推向他們,「……結合這份口供,再問詳細點。」
池青當了一天助理,煩的時候就在桌底下偷偷戳解臨的手,雖然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他在心理盤算了一下時間,從酒吧至今過去快一個月時間,按照以往的經驗,失控的情況可能也快恢復了。
但具體是什麼時候,會不會比上一次失控的時間更久……他不能確定。
兩人回到小區,坐電梯上去的時候池青才鬆開手,仔細等了一會兒,確認今晚樓棟里沒什麼說話聲。
就在他洗完澡收拾好東西,躺在床上就快睡著的時候,他忽然間聽到一句很輕微的失真的聲音,那聲音在說:【我很喜歡你。】
聲音輕地跟氣音一樣,怕驚擾了人。
所以第一句聲音出現之後,池青並不能確定剛才是不是真的有聲音。
分針緩緩轉過去一格。
失真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是同一個人在說話:
【……我真的好喜歡你。】
池青:「……」
哪來的情侶大半夜交流感情。
他搬來這麼長時間都沒聽到過這個聲音,樓里除了老夫老妻,就是單身獨居人士,當然也不排除誰忽然間脫單、或者難得帶男友回家過夜。
半夜,池青躺在床上,被這個膩膩歪歪的情話擾得睡意全無。
他斷斷續續聽了一會兒,直到最後一句話讓他辨別出聲音來源,因為失真的聲音喊的名字是:【……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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