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第549章

  這封摺子上,列了已知的顧家子弟傷亡,名單常常一串,占的紙面比說事情的多得多。

  為了避免出錯,蔣慕淵和顧雲宴對過所有的人的名字,以防只知音而不知字。

  摺子放在一旁吹乾,蔣慕淵又迅速寫了另一封給聽風的信,而後分別裝好,與寧國公府的腰牌一道交給了袁二。

  夜色已經濃了,袁二要離關入京,少不得這腰牌。

  而蔣慕淵又被向威請去了軍中商議,忙得分身乏術。

  屋子裡,葛氏和朱氏用過了飯,進來看顧雲映。

  顧雲錦道:「模模糊糊睜開過眼睛,我餵了兩勺水,她又睡著了。」

  葛氏坐在床沿,輕輕撫著顧雲映的額發,道:「能睜開眼睛,就一定能好起來。她不是沒有反應的,只是還太困了。」

  屏風另一頭,顧雲騫抬聲問道:「三房除了棟哥兒和勉哥兒,只剩下雲映了?」

  朱氏抿了抿唇,擠出笑容來,道:「好歹還留了兩個小的,雲映心心念念地就是帶兩個哥兒去投奔親人。」

  顧雲騫低聲嘆息。

  朱氏聽見了,和顧雲錦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都沒有說穿。

  顧雲康去追顧致沅的遺體,眼下依舊毫無音訊,這麼多天過去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將軍府二房這一支,除了被過繼出去的顧雲騫,也沒有人了。

  一時屋子裡氣氛沉悶,落針可聞。

  忽然間,只聽得葛氏低低驚叫一聲,引得顧雲錦探頭看去。

  葛氏的雙手懸在顧雲映的臉頰上方,似是想撫摸她卻又不敢下手,連聲音都有些緊張了:「是不是渴了?」

  聞聲,顧雲錦趕忙追問:「雲映醒了?」

  幾人都聚到了床頭,看著虛弱又茫然的顧雲映。

  顧雲映的眼皮子半抬著,顯得有氣無力的,嘴唇微微開合,發出輕輕的音節,比貓叫的聲音大不了多少。

  顧雲錦試了溫度,端了茶碗過來,拿小勺子一點點餵到顧雲映唇邊。

  「瞧著比前幾日好多了。」顧雲錦喜道。

  同樣是餵水,前幾日是拿勺子硬餵的,而這會兒,顧雲映是有知覺地、自己在尋著水。

  朱氏催著施媽媽去請大夫來瞧瞧,而在等大夫的時候,顧雲映漸漸清明起來。

  眼睛都睜開了,雖然視線依舊沒有焦點,但眼珠子是在動的。

  大夫急匆匆趕來,仔細瞧過了,與眾人道:「看這模樣,最多一兩日就能完全清醒過來。」

  這個消息,在今日的悲痛沉重之下,實在振奮人心。

  而最叫人歡喜又意外的是,沒有等那「一兩日」,這天深夜,顧雲映就清醒了。

  人雖然很虛弱,但意識很清楚,與她說的話,都能用眼睛來回答。

  葛氏確定了她的狀況,笑著哄道:「你身子尚弱,要調理一陣了。」

  顧雲映一瞬不瞬看著葛氏,眼睛裡寫滿了堅持。

  葛氏何嘗看不懂這份堅持,她剛剛報喜不報憂,就是不想刺激顧雲映,可這小姑娘根本不「領情」,一定要她在此刻說一個明白。

  她的心緊了緊。

  顧雲錦得了消息,趕過來看望,見顧雲映執拗,便一五一十地,把如今的狀況都說了。

  誰生、誰死、誰傷,誰又了無音訊……

  顧雲映的眼睛裡滿滿籠了一層水霧,最終凝成了淚珠,溢出眼角。

  「雲映,」顧雲錦拿帕子輕輕替她擦拭眼淚,柔聲問道,「那日進了密道之後,你折返回去尋雲妙時,密道口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雲映的睫毛顫了顫。

  顧雲錦深深望著她的眸子,想從其中看出她的情緒來,只是那層籠著的水氣朦朦朧朧的,把眼底遮蓋起來,叫人窺不到其中。

  而顧雲映一直沒有回答,直到顧雲錦醒悟過來是自個兒太著急了、顧雲映沒有辦法開口時,沉默的顧雲映才從嗓子眼裡蹦出了幾個字。

  她說:「我不記得了。」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了顧雲錦等人的意料。

  葛氏下意識地衝口而出:「那你還記得手上身上是怎麼沾上血的嗎?你記得那是誰的血嗎?」

  顧雲映閉上了眼睛,顫聲道:「真的不記得了……」

  饒是聽出了顧雲映話語之中的逃避,葛氏和顧雲錦終究不想逼迫剛剛醒過來的傷者。

  葛氏輕輕撫著顧雲映的臉頰,放柔了聲音:「不急這一時三刻,等身子康健了,能想起來就想,想不起來也不要緊……」

  這廂葛氏正在安撫,那廂顧雲宴的聲音從屏風後傳進來,幾分疲憊、又幾分堅毅。

  「是二叔父吧,」顧雲宴道,「雲映,你不是不記得了,而是不敢說吧?」

  話音未落,顧雲映的眼睛驟然睜開,眼底滿是恐慌。

  顧雲宴撤了屏風,與朱氏道:「弟妹去把雲熙、雲齊一併喚來,除了幾個小的,都過來。」

  雖然不知緣由,只看這架勢,就曉得顧雲宴要說正緊事兒,朱氏趕忙去喚人。

  顧雲宴走到床邊,道:「雲映,是二叔父開了城門,對嗎?」

  顧雲映的嘴唇顫著,眼淚比先前流得更凶了,她試著抬起指尖去夠顧雲宴的衣角,她用滿是淚水的眼睛祈求顧雲宴。

  不要說、不能說,說了,顧家就完了……

  顧雲宴何嘗不懂,他在從京城奔赴北地的途中,他就做好準備了。

  若事情屬實,就必須要給弟弟妹妹們一個交代。

  「不管最後如何,今夜這裡只有我們顧家人,起碼我們自己人要知道,北地到底發生了什麼。」顧雲宴沉沉道。

  顧雲映垂下了眼帘,咽嗚哭著。

  而房間另一側的顧雲騫愕然地坐起了身,根本不顧自己胸口腹部的傷口,顫著聲音,道:「什麼意思?澤二伯他、不、我父親他、他開了城門?他、通敵?」

  顧雲騫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他怔怔看著顧雲宴,肚子裡還有一堆話要問,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二伯父也好、父親也罷,他只知道他們都姓顧,是為了北地生、為了北地死的顧家子弟!

  而現在,他們之中出了一個叛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