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涼的水滴落進眼裡,仿佛淋了幾滴雨。
我的眼前瞬間就黑了,仿佛蒙上了一層黑色幕布,整個世界透不進一丁點光亮。
我將眼睛撐到最大,眼珠都快暴凸出來,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來晃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這一刻,我真的有點慌了。
「怎麼回事……福伯……來人啊……」我大聲地叫喚著。
院子裡到處都是守衛和婢女,卻沒有任何人回應,就連靠近的腳步聲也絲毫不見,就好像……他們被什麼東西隔絕在了外面。
「呵呵呵呵……沒用的,中了惡蛟之毒,沒人能救你。」低沉的笑聲響起,我聽著這蒼老的破鑼嗓子,是獨眼七!
我恨得牙痒痒,衝著面前的空氣吼道:「原來是你……」
一張鬼氣森森的老臉突然閃現在我腦子裡,小人得志的奸笑著。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獨眼七是哪號人物,敢得罪我,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的臉變得扭曲猙獰,灰白色的一雙眼珠恨意滿滿:「這雙眼只是利息,七天之內,我要你的命……」
他放出狠話,囂張的氣焰讓他幾乎瘋魔地狂笑著,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卑鄙、無恥!早知道我就不該放過你。」我憤怒至極,胸腔的一團火焰恨不得將他焚燒殆盡。
獨眼七笑道:「罵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天了……」
狂妄的笑聲逐漸遠去,滿是陰謀的老臉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周圍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也沒有光明,我仿佛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裡。
窒息,太窒息了……
我雙手撫著眼睛,不知不覺就流下了眼淚。
「哭什麼……」沉靜的聲音富有磁性,帶著幾分不滿:「遇事就不會喊夫君?」
柳玄冥冷不丁的開口,嚇了我一大跳。
「如果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那你可以消失了,我現在心情不好,別給我添堵。」我冷著臉說道。
被獨眼七算計雙目失明,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最好別在這時候來觸我霉頭。
「沒良心的小東西……」柳玄冥憤怒地加重了呼吸,縱使什麼都沒看見,我也能感受到那逐漸升溫的怒火:「我像是這麼閒的人嗎?」
閒不閒,他自己心裡沒數嗎?
剛才獨眼七暗算我時,他又在哪兒呢?
我氣得直想哭,眼淚在眼眶裡不斷打轉:「柳玄冥,我眼睛看不見了,那個獨眼七還想要我的命,這時候你能不能消停會,讓我安靜地想想辦法?」
「就憑你?」柳玄冥輕蔑地笑道:「能在胡家地盤上動手,這條惡蛟絕非善類,更何況,那野狐狸還身受重傷,生死難料。」
提到生死難料,我的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扎了一刀,我不想胡玉卿出事,就連聽到他有事的喪氣話,都充滿了反感。
而柳玄冥的循循誘之,無非就是想讓我開口求他。
我故意冷嗤道:「說得好像你能對付惡蛟似的。」
柳玄冥低笑了幾聲:「激將法……真是個狡猾的小丫頭,沒錯,我確實無法化解惡蛟之毒,但你的眼睛,我保了。」
餘音尚在,那綠色的蛇紋符咒便浮在眼前,不斷放大。
我眼睛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古怪的光影相互交纏,我仿佛真的看到一條黑蛇和一隻渾身發青的蛟龍在黑霧間相互撕咬、纏鬥……
「夫人,你的眼睛流血了……」福伯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幾道溫熱浸濕了我的臉。
我激動地睜開眼,面前卻模糊的一片,我只能依稀能看到福伯的灰白頭髮,輪廓五官,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褶子和細節,就好像蒙了一層磨砂玻璃,他整個人都變糊了。
「福伯,我的眼睛好像出問題了。」我帶著哭腔說道:「我看不清你的臉。」
不僅如此,周圍的一切都非常模糊。
福伯讓我趕緊坐下,他幫我把把脈。
我沒想到他還會醫術,忙不迭地摸著身邊的椅子坐好。
福伯掏出一方纖薄的手帕,蓋在我的手腕上,這才搭上兩指為我診脈。
我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只見他的兩眉越發擰緊,神色十分凝重,嘴裡緩緩吐出四個字:「惡蛟之毒。」
我的心頓時怦怦直跳,果然是這玩意。
「夫人,你是如何中毒的?」他疑惑地問道。
畢竟在胡家,並沒有外人進入,他實在想不到我是在哪中的毒。
我指了指邊上的背包:「有個邪師在我包里塞了一片蛟鱗,我不小心劃傷了手,然後就中招了。」
「原來如此……這惡蛟之毒,堪比天下五毒,更何況,這隻蛟龍道行不淺,想要解毒並非易事,不過……」福伯若有所思地朝我眉心處看了一眼:「有人替你暫且壓制了毒性。」
那個人不必多說,就是柳玄冥。
看來他真的沒騙我,暫時壓住毒性,保住了我的眼睛,只不過,我的眼睛被毒性侵染,暫時無法恢復原有的視力。
「那我該怎麼辦?」我問道。
福伯說,為今之計,必須讓胡玉卿立刻醒來。
否則,惡蛟之毒一旦失控,失明只是小事,恐怕七日之期未到,我身上的痋術就會再次甦醒,生生把我給折磨死。
說罷,福伯長嘆一聲:「夫人隨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六爺。」
我蹭地站起身,難以言喻的激動不斷翻湧,終於能見到胡玉卿了。
雖然我們只分隔了短短數日,於我卻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穿牆而過,飛奔到他身邊。
我腳步飛快,跟著福伯來到了一間密室。
幽暗的房間煙霧繚繞,瀰漫著那熟悉的松木清香。
一隻毛茸茸的小白狐狸,脖子上戴著一個縮小版的銀制項圈,枕著蓬鬆的尾巴蜷成一團。
四肢緊張地抽搐著,腰腹的位置裹著一圈白色繃帶,隱隱滲出血跡。
這是……是胡玉卿?!
此刻他雙目緊閉,長長的銀色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淺淡的陰影。
或許是在做噩夢吧,他孱弱的呼吸時斷時續,鼻息間發出威脅的嗚咽聲,時不時地咧著嘴角,露出尖銳的獠牙。
見狀,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在我心間悄然蔓延。
都虛弱到昏迷了,他還這般凶神惡煞,渾身緊繃無法放鬆,我不禁好奇,究竟是什麼夢境,能將他折磨成這樣……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輕輕撫上他柔軟的毛髮:「胡玉卿,我來了……」
手心的毛團猛然顫慄,似乎聽到了我的話,那雙耷拉的狐狸耳朵輕微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