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逐漸昏暗,胡玉卿的身影卻格外清晰。
他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焦急與擔憂,是他從未有過的緊張神色。
我試圖以微笑安撫他,卻發現自己的笑比哭還難看,夾雜著一種無力回天的慘澹。
「我會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沒事……」我重複著這些話,既是對他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催眠。
但現實是殘酷的,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仿佛有一層霧氣籠罩在眼前,連最基本的光線都難以捕捉。
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傳遞著寒冷與疼痛的信息,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折磨。
我感覺到生命力正在一點點流失,這種感覺讓人心生恐懼。
就在這絕望的邊緣,胡玉卿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泉,穿越層層迷霧,抵達我的耳畔。
「新月,別睡,快醒醒。」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喚醒我即將模糊的意識。
我竭盡全力,嘗試睜開沉重的眼皮,可它們就像有千斤重,我根本就睜不開眼,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悄然划過。
在這場與身體的較量中,我敗下陣來,放任自己沉入那片無邊的黑暗裡。
嘻嘻……
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束光,在光束的籠罩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相互追逐,憨態可掬、粉嘟嘟的模樣,像極了年畫上的胖娃娃,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見到我,兩個小胖娃娃嚇了一跳,他們明顯是認識我的,之所以這麼驚訝,是因為他們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我,嚇得他們身後的狐狸尾巴都露了出來。
「你不能來這兒,快回去……」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叫道,身後的狐狸尾巴都快轉成了螺旋槳。
「對啊,危險,快走快走……」一雙肉呼呼的小手推搡著我的大腿,小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將我往後推去。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兩個孩子,我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感覺就像……就像他們是我肚子裡的孩子!
我一個沒忍住,伸手抱住了小奶糰子:「這是哪兒,為什麼這麼黑?」
小女孩赤著腳丫子跑來,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這裡關著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千萬不要靠近它!」
小男孩也一個勁地點頭,滿臉驚恐地往身後看去:「凶凶,怕怕……」
我好奇地往女孩身後望去,大概五六米的位置,有一顆比黑暗更黑的圓形東西,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
只是一眼,我就感覺到這東西很邪,身上的陰氣很重,同時心裡也很不舒服,有種噁心想吐的感覺。
我的身體本能地排斥,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很多血腥的場面。
漫山遍野的屍體,血流成河,天和地都被染成了可怕的血紅色,然後呢……然後是無數的冤魂在哀嚎……
「啊……」我不受控制地拍打著腦袋,卻被小奶糰子給用力攔住。
「痛痛……」
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剛才那世界末日的景象,讓我渾身冷僵,四肢失去了知覺。
小女孩見狀,再次推搡著我的腿:「快走吧!你不能待在這兒。」
「那你們呢?」我真的不忍心看兩個奶娃娃待在這麼可怕的地方。
聞言,小女孩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我們走不了了,你快走!」
她用盡全力地朝我一推,小小的一個奶娃娃,力氣卻出奇的大。
我一個踉蹌沒站穩,身體重重地向後倒去,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我不斷下陷時,耳邊突然傳來兩聲無比清晰的哭喊:「娘親……」
娘親……
娘親……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陣絞痛,拼命地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麼,卻只能抓住兩團冰冷的空氣。
孩子……他們難道是我的孩子?
意識到這件事,我已經離他們很遠很遠,感覺到我弄丟了自己的孩子,我整個人像想掉入了無底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細長的蛇尾,捲住了我的腰,像一根強有力的繩子,將我懸停在半空之中,溫柔地放下。
黑暗中,一雙燈籠這麼大的眼珠,散發著幽綠的光芒,倒映著我蒼白的臉龐。
「柳玄冥……」我驚慌地伸出手,想要扒開身上的蛇尾,反而激怒了他,我腰間豁然收緊,吐出一口涼氣。
「小喬,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你所見,剛才那個東西,就是你身體裡最可怕的秘密!」
被他的話語所指引,我不禁想到了剛才那黑乎乎的圓形物體,胃裡本能地又開始翻江倒海。
「那是什麼?」我問道。
柳玄冥卻閉口不言了,那雙碩大的眼眸幽深得讓我膽寒。
「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麼,你只需要明白,你的孩子一旦足月,就會成為它的祭品,將它從沉睡中喚醒……」
「不,不可能!」我嘴上態度強硬,眼中卻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小女孩含淚將我推開時的決絕。
「我們走不了了……」
他們為什麼走不了呢?
難道柳玄冥說的話是真的?
我的孩子只是這邪物的祭品?
不,不可能!
胡玉卿不會拿自己的血肉去獻祭的,絕不會!
我雖然相信他,可那顆心卻依舊不自覺地收緊、再收緊。
「柳玄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沉住氣問道。
柳玄冥緊抿的蛇嘴微微抿起:「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也有法子保住你的孩兒,不過……得等到我們洞房花燭夜,喝下合衾酒之時。」
「卑鄙!」我啐了一口:「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承認我的卑鄙,也自認為我無恥,可那又如何?與你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柳玄冥陰惻惻地笑著,眼中對我的狂熱和偏執,相比之前愈發地灼熱。
我幾乎快要被他可怕的目光灼出兩個大洞,同時也明白,他這人不達目的,是絕不會罷休的。
這輩子我或許能甩掉暮司晨,但我永遠永遠也甩不掉柳玄冥。
我和他之間,註定不死不休!
「我知道你不會立刻答應我,我有的是時間……在你足月之前,什麼時候想明白,隨時都能召喚我。」
我就不明白了,他明知我和胡玉卿有了夫妻之實,我還懷了狐胎,他就算再大度,也絕不可能想要一個殘花敗柳,甚至保住我和別人的孩子。
其中必定有陰謀!
想到這兒,我沒有立刻回絕他,而是故作為難地糾結了半天:「好,希望你說到做到……」
見我有所鬆動,柳玄冥低下頭,濕噠噠的信子在我臉上愉悅地一舔:「如若食言,我不得好死……」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來的,睜開眼時,眼角還浸著淚水。
「孩子……」我下意識地摸向小腹,卻突然被一隻大手給握住:「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