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一般的寂靜。

  唐微微表情從驚愕到慌亂，再又恢復鎮定。

  本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夏川，眼神好像在說「你聽都聽到了還問什麼廢話」。

  夏川挑了挑眉，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刺蝟頭指著唐微微問：「川哥，這真是你妹？」

  「你說呢。」

  「……」

  我他媽怎麼知道。

  不過看這倆人之間奇奇怪怪的氛圍，刺蝟頭覺得這姑娘剛才多半是在唬自己。他就說嘛，夏川哪來的妹妹，還長得這麼乖。

  誰料夏川又淡淡反問了句：「不然是你的？」

  刺蝟頭一驚，不敢接話。

  連唐微微也有些意外。

  她都做好東窗事發被嘲諷的準備了，沒想到他竟然會配合她的演出，來了這麼一句。

  夏川瞥了眼小同桌那張乖巧單純的臉，又看向刺蝟頭。他對這人有點印象，也是比較混的，女朋友三天兩頭的換。

  「以後離她遠點。」他嘖了一聲，警告道。

  「好的大哥，遵命大哥！」

  刺蝟頭聲音響亮，說完就一溜煙跑回教室。

  等人走後，夏川慢悠悠地朝她走來，低下頭，看上去心情還可以，似笑非笑問：「這回倒是挺乖的，知道主動喊哥哥了？」

  唐微微：「？！」

  對上少年冷冽精緻的眉眼，她驀地想起了什麼，眨了眨眼：「原來是你啊，好巧喔。」

  她就說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聲音聽著也是。

  「是挺巧的。」夏川嘴角略微勾了勾，玩味地笑，「沒想到又遇見了，是吧妹妹？」

  「……」

  同樣的稱呼，從夏川嘴裡喊出來，倒是比刺蝟頭喊得順耳些。

  雖然唐微微聽著還是想揍人。

  夏川看著她：「再喊聲哥哥來聽聽？」

  唐微微面無表情：「你想得美。」

  唐微微拒絕得毫不留情，夏川倒也不在意，歪了歪頭，示意她往八班教室看：「我剛才可是又幫了你一個忙，這次不道謝？」

  走廊上風挺大，寒風陣陣，通過領口鑽入衣內，順著脖頸皮膚往下爬。

  唐微微縮了縮脖子，輕聲說：「謝謝。」

  「大聲點啊小姑娘。」夏川不動聲色往旁邊站了站，擋在她身前，「還有稱呼呢？」

  「……」

  唐微微忍了忍。

  行，要加稱呼是吧，滿足你。

  「謝謝——」她頓了頓，聲音清脆，「叔叔！」

  夏川：「……」

  唐微微似乎還嫌不夠，又來了一句：「謝謝雷鋒叔叔！」

  夏川：「…………」

  -

  下午的課上完，夏川還在繼續睡，唐微微也沒叫他。

  一抬頭，看見一個高馬尾的女孩蹦蹦跳跳跑過來，是中午拉著她去食堂和去教務處領校服的女生，叫倪玥，喊她一起去吃飯。

  倪玥是個自來熟，而且對唐微微這種看上去軟萌可愛的女孩子特別沒抵抗力，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打定主意要和她做朋友。

  她們晚上沒去食堂，而是去了學校周邊的快餐小吃店。唐微微跟著她一起出了校門，視線無意間一掃，發現對面似乎有家奶茶店在做活動，門口排了一堆人。

  招牌是非常少女心的淡粉色，一個糖果的logo，店名叫做[一點甜]

  ——奶茶！

  她的生！命！之！光！

  唐微微眼前一亮，舔了舔唇：「倪玥你要喝奶茶嗎？」

  「我不太愛喝甜的。」倪玥搖搖頭，「你去買吧，我在這等你。」

  唐微微：「但是人很多啊，可能要排很久的隊。要不你先去點餐，然後我去買，我們分頭行動。」

  倪玥：「行，到時候我發消息告訴你在哪家店。」

  等倪玥走後，唐微微屁顛屁顛地跑去對面，加入了排隊的長龍中。

  點單的店員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嗓音溫和：「請問要喝點什麼？」

  唐微微低頭看著菜單，糾結了一下：「唔，一杯烏龍奶茶吧，溫的，全糖。」

  店員提醒她：「全糖會偏甜，要不要換成少糖？」

  唐微微笑了一下：「沒關係，我就喜歡甜一點。」

  拿完單號，唐微微站在旁邊等。

  等叫到她的號碼時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唐微微到前台去拿奶茶，看著店員手裡的兩杯奶茶，有點懵。

  店員解釋：「今天開業一周年，買一送一。」

  唐微微這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排隊，點點頭，接過這兩杯奶茶：「好的，謝謝。」

  唐微微拿吸管直接開了一杯，喝了一口，奶茶甜膩的味道在口腔里瀰漫。

  好像是有點偏甜。

  不過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重新穿過馬路，經過校門口時，一群沒穿校服的少年正好說說笑笑地出來。

  唐微微看見了兩個熟面孔。

  其中一個站在前面，和一個黃毛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模樣。另一個走在最後面，身高最為出挑，樣貌也是最出眾的。

  是賀行舟和夏川。

  唐微微腳步一頓，視線穿過人群，剛好和末尾的夏川撞上。

  少年顯然剛睡醒的樣子，黑髮有些凌亂，神色慵懶，狹長的眼微眯著，眼尾稍稍上揚。

  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這要是沒看見就算了，這都對上眼了，她要是假裝沒看見直接走掉，是不是不太禮貌？

  這位大佬會不會覺得自己被忽視了，惱羞成怒，然後叫上兄弟們揍她一頓？

  在唐微微思考的這幾秒里，那群少年已經走到她面前，有幾個探頭探腦好奇地打量著她。

  賀行舟率先開口：「小唐同學，你沒去吃飯嗎，怎麼還在這裡？」

  「……」

  小唐同學是什麼鬼。

  唐微微把嘴裡的吸管鬆開，晃了晃手中的奶茶當做回答。

  視線從賀行舟臉上掠過，投向後方。

  身材頎長的少年慢悠悠地走出來，模樣還是有些睏倦，看起來是沒睡夠，但眼神卻很清明，裡頭映著她的身影。

  唐微微和他對望兩秒，決定還是打個招呼：「夏川同學，好巧喔。」

  夏川瞥她一眼：「嗯，居然一起放學，還剛好在校門口遇見，是挺巧。」

  唐微微：「……」

  旁邊那幾個少年聽著他們的對話，互相使了個眼色，有人起鬨道：「妹妹，你手裡這個是要給我們川哥的嗎？」

  唐微微忽略那聲稱呼，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左手拎著的奶茶。

  倪玥不喝甜的，她一個人也喝不完兩杯，時間隔太久就過期了，留著也浪費。

  就當他之前幫忙的謝禮吧。

  唐微微抬起胳膊，手裡的袋子隨著她的動作小幅度晃動，她把奶茶遞到夏川面前，聲音輕軟：「喏，要不要？」

  夏川不愛喝奶茶，這些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兄弟都知道。就在大家以為他要拒絕時，少年卻伸手接過女生遞來的奶茶，頂著眾人震驚的目光，神情無波無瀾，淡然道：「謝了。」

  兄弟們：「！！！」

  倪玥已經發來了位置，問她怎麼還沒過去，於是唐微微給完奶茶就直接走了。

  夏川站在原地，沒理會其他人的追問，逕自拆開吸管的包裝袋，插進去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冷淡的面容出現了一瞬間扭曲。

  兄弟們：「？！」

  臥槽，那妹子在奶茶里下毒了？

  夏川動作非常迅速地轉身，大步往小賣部的方向走，買了瓶水，漱完口，嘴裡那股齁甜發膩的味道總算淡了不少。

  手裡的奶茶几乎還剩滿滿一杯，夏川看著這玩意扯了扯唇角，低低罵了句髒話：「……操。」

  見唐微微已經走遠，餘光瞥見旁邊的垃圾桶，他直接扔了進去。

  兄弟們湊過來，目睹了大哥這一系列操作，都有些懵逼：「不是，川哥，你不喝乾嘛還接過來啊？」

  夏川嘖了聲，沒回答。

  他就是一覺睡醒有些口渴，剛好有送上門的飲料，也沒多想就接過來，鬼知道甜成那樣。

  這玩意他媽是人能喝的？

  他把礦泉水瓶里剩下的水喝完，那個黃毛還在說：「川哥你這就不對了，糟蹋人妹妹的一片心意啊，你不喝給我也行啊！」

  夏川把手裡的空瓶子捏扁，精準地扔進垃圾桶里：「周明哲，你還嫌自己認的妹妹不夠多？」

  「……」

  「瞎叫什麼。」

  被叫做周明哲的黃毛沒吱聲，拿胳膊肘子捅了捅賀行舟，低聲問：「什麼情況啊這是，我叫聲妹妹也不行？」

  「不知道啊。」賀行舟開玩笑道，「可能是叫錯稱呼了，你應該喊嫂子才對。」

  「你們兩個廢話怎麼這麼多。」

  夏川隨手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煙盒，砸過去，賀行舟捂著腦袋「哎喲」了一聲。

  想起小姑娘之前那兩聲脆生生的「哥哥」，夏川下頜微抬，朝唐微微遠去的方向示意，「什麼狗屁嫂子，她，我妹妹。」

  兄弟們：「？？？」

  您打哪來的妹妹，我們怎麼不知道？

  賀行舟：「臥槽，我女神怎麼就成你妹妹了？」

  「女神？」夏川挑了挑眉，也沒解釋關於妹妹這件事，懶懶開口，「你女神不是雨點嗎。」

  賀行舟雙手枕在腦後，笑了下：「嘿，我女神多了去了，雨點漂亮是漂亮，但是太暴力了，還是小唐同學這種乖巧單純的小仙女好，是我的菜。」

  傍晚的風很大，穹頂一片灰濛濛的。

  夏川沒說話，眼神如同這天色般漸漸沉下去。

  在他目光所及之處，有一行人出現在對面街角，隔著一條馬路對他們這邊比了個中指，為首的男生囂張又狂妄。

  「別想了，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夏川淡淡道。

  賀行舟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看見了對面的那群人，語氣卻還是沒個正形：「我就想想，想想也不行啊？」

  夏川側過頭，眼神輕飄飄的，明明也沒帶著什麼威脅的意味，但賀行舟就是莫名一慫，老老實實給嘴巴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不行。」少年的黑眸直直看著他，抬起手，指尖點了點腦袋，語氣很輕，「給我記牢了。」

  -

  第二天到教室時，班裡只有寥寥幾人。

  唐微微倒也不意外，在座位上坐下，第一節是英語課，她開始背單詞。

  等到七點半，班裡才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安靜的教室變得熱鬧了起來。單詞是背不進去了，她合上書，趴在桌面上發呆。

  前桌是兩個男生，一個是飛機頭，一個寸頭，髮型都特別有特色。

  唐微微聽見那個寸頭說：「五中那群王八羔子之前找我們碴你還記得不，昨天他們又帶人來挑釁，結果你猜怎麼著？」

  飛機頭很配合：「怎麼著？」

  寸頭激動地唾沫橫飛：「這你都猜不到！？你以為昨晚夏川他們為什麼沒來晚自習，當然是收拾人去了啊！聽說五中那幾個傻逼被揍得屁滾尿流，還喊了爸爸求饒，不知道真的假的。」

  飛機頭：「牛逼牛逼。要說三中我佩服誰，就服咱們川哥，人狠話不多，還賊講義氣。關鍵人他媽還長得帥，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歡他。」

  寸頭似乎還想說什麼，背後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打斷了他。

  兩個人齊齊回過頭，只見那位漂亮的新同學以一個狼狽的姿勢摔在地上。

  「……」

  唐微微淡定地爬起來，拍了拍屁股，重新坐好，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但這也改變不了她剛才的確摔了個人仰椅翻的事實。

  「誒，妹紙，你沒事吧？」

  「怎麼好端端的摔倒了，有沒有傷到哪？」

  唐微微露出標準微笑：「沒事，你們繼續。」

  她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誤會，什麼也沒亂想。

  「那什麼，新同學，你是叫唐微微吧。」男孩子對於好看的女生總是會比較關注，前桌們也不例外。

  他們一直想找她搭話，只是沒機會。

  寸頭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話題：「說起來，你知道你同桌在我們學校的身份不？」

  唐微微眨了眨眼，試探地問：「校霸？」

  前桌們搖搖頭。

  「校草？」

  他們又搖頭。

  唐微微沉默了一下，想起同桌那張驚為天人秒殺眾生的臉，五官絕對可以稱得上漂亮二字，甚至連很多女生都比不上。

  ——她知道了！

  唐微微神色篤定，斬釘截鐵地說：「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