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子加入的節目叫《風味大陸》,導演是一名40歲左右的女人,名叫盧佳。她是記者出身,在電視台做記者深入過戰區。後來對戰區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再後來做了自由記者,出過書,寫過傳記。現在則主要做紀錄片導演,《風味大陸》是她執導的第二部紀錄片。
她個人風格很雜,第一部的紀錄片是關於民俗文化,第二部是美食。每一個紀錄片的所講的內容都不相同,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通過不同的紀錄片內容,來豐富自我的人生閱歷。
相比較朱檬,盧佳性格更為熱烈奔放些,她常年在外,性格灑脫,能力出眾,為人也比較熱情。蘇秋子隨著來拍攝了兩周,就徹底愛上了這個女導演。
說是愛,其實是欽佩,畢竟這個女人身上有另她欣賞和敬佩的女性特質,獨立自主,果斷堅強。
相對蔡佳羽,盧佳也喜歡蘇秋子,這個主持人年紀不大,但親和勤勞。紀錄片裡,主持人的工作不多,蘇秋子忙完的時候,要麼在攝製組幫忙,要麼會和攝製組拍攝的人說話閒聊,學習一些自己不會的東西來充實自己,挺上進的。
時間到了春節,《風味大陸》節目組一路向西,進入了藏區,他們這次拍攝的內容主要是藏區年夜飯里的「古突」。
節目組是外包節目,即這個隊伍其實是盧佳攢起來的。除了導演之外,還有一個攝影賴卓。賴卓今年三十歲左右,人高馬大,穿著雪地靴牛仔衣,戴著棒球帽,古銅色的皮膚,格外有范兒。除此之外,還有各色助理若干若干,負責幫忙拍攝的。
臨進藏前,盧佳聯繫了一個藏族嚮導,叫格桑旺姆。小姑娘是典型的藏區姑娘,今年才二十歲,大學寒假,做嚮導賺些錢。
隨著藏區的發展,大部分人都會說漢語,但他們去的地方比較偏僻,多是年紀大或者是沒上過學的中年女人,說藏語的居多。格桑年紀不大,但會看天,節目組車隊行駛進藏,路線規劃好後,比較難走,還會遇到惡劣天氣,都是格桑幫忙。
因為年紀相仿,蘇秋子和格桑走的比較近。格桑上學比較晚,今年才上大一,在某師範學院學聲樂。平時在車上的時候,格桑還會唱歌。藏人的嗓子,像是被天使吻過,歌聲嘹亮清脆,一些民謠唱起來,令人心曠神怡。
在進藏的時候,從羌塘進入可可西里,路過無人區的時候,還碰到了藏羚羊。關於藏羚羊,盧佳問了格桑很多問題。比如盜獵、保護,還有羚羊皮……
進藏後,格桑幫忙聯繫了一個人家,那家只有四口人。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媽,還有男女夫妻,他們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兒子,節目的拍攝就在這裡進行。
蘇秋子作為主持人,是在鏡頭內的,她需要看著阿媽製作,然後隨手幫忙。製作完成後,她要品嘗「古突」,還要說一下味道。
節目組內有文案,會幫忙寫好稿子,蘇秋子有時候即興發揮,有時候也會說自己的一些感受。總的來說,這頓飯吃得十分開心。
拍攝完成後,節目組當天是在這家住下的。這裡地處偏僻,生活水平低下,但房子不少。
拍攝完了古突後,盧佳在整理相機,看今天拍攝的內容。他們節目組的人今晚住大通鋪,男女分開,蘇秋子在盧佳看內容的時候,還過去看了一眼。
盧佳抱著設備,在蘇秋子過來時笑了笑。她留著長發,很瘦,笑起來時臉上有笑紋。蘇秋子也隨著她笑了笑,索性坐下了。
手指在電腦觸控螢幕上來回動作著,盧佳和蘇秋子說著拍攝時的事情,最後道:「你上鏡真好看,年輕就是好,素顏也能打。」
鏡頭裡,蘇秋子穿著黑色的衝鋒衣,頭髮扎了個馬尾垂在後面,青春靚麗,一張臉蛋素淨卻不寡淡,很清新仙氣。
蘇秋子笑了笑,謙虛了兩句。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今天拍攝的事情,盧佳將視頻關掉,和蘇秋子開始聊正事兒。
「你有沒有想過專門做紀錄片?」盧佳問道。
蘇秋子一開始說過,她是想做紀錄片方面的主持人,在電視台裡面,念著編輯說出來的台詞,其實工作難度和強度都不大。經過這幾天的觀察,盧佳覺得有些屈才了。
蘇秋子愣了一下,還沒回答,盧佳笑起來,道:「進藏的時候,我問格桑這邊藏羚羊的問題你還記得吧?」
「要拍藏羚羊的紀錄片嗎?」蘇秋子問道。
「不是。」盧佳笑起來,「這個紀錄片結束後,我要去非洲,拍大象的紀錄片。我女兒喜歡的大象,我想做些她喜歡看的節目。」
盧佳是單身母親,有個十八歲的女兒今年上高三。等拍攝完這些以後,六月份陪著女兒參加完高考,到時候會帶著她去非洲看大象,順便拍攝大象的紀錄片。
「大象的盜獵者不少。」蘇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盧佳笑著點頭,隨後,她問蘇秋子:「要一起去麼?」
「是主持人的身份?」蘇秋子笑起來問道。
「你也可以學習一下導演相關。」盧佳像是拉人入行,笑著道。
仔細思索了一下盧佳的話,蘇秋子聯想到最近跟著節目組拍攝的行程。誠然,做導演拍攝紀錄片每天都過的充實又豐富。但相對來說,蘇秋子還是喜歡自己的老本行。
播音主持比普通專業花錢要多,因為她選擇了這個專業,宋伊筠沒少挖苦諷刺,蘇秋子都一一應承下來了,就是因為她熱愛這個職業。
蘇秋子笑起來,婉拒了。盧佳並不意外,她對蘇秋子道:「我以前在熱搜上看過你,我女兒是許智的粉絲,當時有一小段視頻。」
是她和何遇互相告白的視頻,聞言,蘇秋子腦海里回想起了那個畫面。她胸口略微有些悶,喉頭也發澀,這種感覺,從她來節目組不久後就有了。
腦海中,男人溫柔地笑著,像是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她離開夏城多久了?蘇秋子回想著,盤算了下時間,該有一個月了。去年的今天,她在家門口貼著福字,何遇下了電梯,幫她扶住了門上那紅紅的紙,兩人齊心協力。最後,他還把爺爺給他的紅包給了她。
當時的自己,多開心啊。
回憶很甜,但回想起他瞞著母親的事情一年多沒有告訴她,蘇秋子就覺得像是站在火爐旁被兜頭澆下一盆涼水。涼水浸透,火爐里的火依然炙烤著她,她身上濕漉漉的,一時半會兒也熱不起來。
出來這麼久,蘇秋子走出夏城,心也豁達了不少。她拿準了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胸悶喉澀是因為她在想何遇。而她被涼水澆透的身體還沒幹,她不知道繼續這樣下去,還是換身衣服,離開火爐。
她知道她和何遇最後的結局一切看她。
如果她不離開,他也會依然將她當做他的妻子,愛她敬她。但蘇秋子不喜歡這樣,這樣的夫妻,和一開始兩人沒有愛意時結合,有什麼不一樣呢。
而如果她想離開,何遇不會攔著她,他的修養不允許他做這麼不尊重她的事情。但有時候,蘇秋子其實希望他能自私一些。最起碼,這樣讓他看起來像個人。他如果能自私,那他就和普通人一樣了,他也會向她道歉,向她保證以後不會在欺瞞她。這樣的何遇身上滿是煙火氣,會更為鮮活生動。
和盧佳又閒聊了半晌,蘇秋子回到自己的床鋪上躺下了。剛剛和盧佳的話,讓她一時半會心緒難平。她拿了手機,窩在被窩裡看著。房間裡燒著火罐,空氣中都是樹木燃燒的味道,格外好聞。
她先去微博上看了一會兒,她參加節目以後,電視台臨時找朱檬頂替了她主持的位置。朱檬常年主持財經新聞,主持法治追蹤時有些嚴肅。微博上不少節目組的粉絲問她去哪兒了,想讓她回來。
節目組的粉絲尚且讓她回去,而何遇卻從沒有要求過。
她點開了微信。
蘇秋子微信好友不多,昨天除夕,不少好友都發了新春祝福,當時她和節目組在參加藏族的廟會。
想到聚會,蘇秋子打開相冊。
在《風味大陸》節目組,蘇秋子學習了很多技能,比如拍照技能。賴卓是個很熱情的男人,平時她拍攝風景的時候,他會教她一些基礎的拍攝技巧。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蘇秋子拍攝技能見長。
廟會的時候,蘇秋子拍攝了很多照片,但她最喜歡的一張卻是在廟會結束後,天暗下來,廟會裡堆了火把。她將火把拍了下來,像一條紅色的長龍,更像是去年她和何遇陪著連君因放的煙花棒。
當時她還用煙花棒畫了一個心,畫完以後,何遇吻了她。
記憶里,那個吻似乎還有溫度,有觸感,安安靜靜地貼在唇上,還能感受到何遇身上清冽的味道。
蘇秋子睫毛微顫,胸口又有些悶,她將照片划過,選了另外一張,發了一條朋友圈。
朋友圈剛發,就有人點讚,有人評論。
【青青子衿:過得挺滋潤的嘛,心情好點了沒?】
在和何遇分居後,蘇秋子找林青聊過這件事。林青並沒有這樣的經驗,也並不能給她很好的建議。
點開與林青的聊天框,還能找到當時和她聊天時,她跟她說過的話。
【青青子衿:我不知道怎麼辦。在我這裡,我要和許紹分手的話,除非他對我不好,人品不行,還有出軌。他如果愛我,騙我利用我,事後跟我道歉,並且保證會改,我也還會給他機會改正。不過許紹和你老公完全不是一類人,我老覺得你老公像個機器人,設定好了「五好丈夫」程序,然後按照程序運轉。而他騙你這件事,也是程序里設定的,表示這件事對你無害,所以他就這樣做了。】
蘇秋子覺得林青這個比喻挺貼切的,兩人在一起後,從何遇說讓她從愛感謝他,並且兩人談戀愛後。他從來沒有吝於說「我愛你」這樣的話,他對她做的一些事情,也確實是愛她才會做的事情。
但這種愛,讓蘇秋子並沒有切身體會,像是隔著層薄膜。看著像是愛,但實際感受老是差了那麼一層感覺。
當然,現在不是糾結愛不愛的問題。
蘇秋子嘆了口氣,即使到現在,她也不知道怎麼和何遇走下去。
發了朋友圈後,蘇秋子收了手機,明天要早起趕路。攝製組要繼續往西,前往尼泊爾,《風味大陸》並不只是一檔國內美食節目。不光中國,其他亞洲國家也會涉及。
蘇秋子剛閉上眼睛,身下突然有些晃動。她睜開眼睛。等她拿了手機電筒確認時,牆壁已經開始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心下一凜,蘇秋子一把扯起身邊的兩人,大喊了一聲:「地震了!」
在她喊完之後,一聲巨響,蘇秋子被石塊砸中,眼前瞬間陷入黑暗。
6級地震不小,在地震後,藏區隨即進行了救援活動。何遇從車上下來時,已經是拂曉時分,天邊紅彤彤的朝陽映照著面前的一片廢墟。哭喊聲和急切的救援聲絡繹不絕,冷風割著臉,何遇呼吸了一口,像是一把刀,割破了他的心口。
Kane隨著何遇一起來的,他焦急地看著面前的廢墟,又看了旁邊的何遇一眼,開口叫了一聲:「何總……」
剩下的話沒說出,何遇起身走進了廢墟。
何遇這次來並不是隻身一人,他帶了救援團隊,參與了救援行動。這次地震,震區比較偏僻,但由於地震是發生於夜晚,所以需要救援的人也不少,救援量很大。
救援活動緊急而密集,順著居民區開始搜救,時間分秒必爭。何遇穿著救援服裝參與了救援,Kane跟在他的身邊,看著老闆緊繃的下頜線,全程配合,沒再說話。
救援是一項體力活,何遇並非專業救援人員,震後24小時,夜晚降臨,何遇被安排在了帳篷內。
帳篷內,醫療人員正在進行初步的救治,僅僅24小時,被救出了幾百人。這幾百人中,沒有一個是蘇秋子,或者是《風味大陸》節目組的人。
入夜後的藏區比著白天更為寒冷,凜冽的風颳著帳篷,呼嘯而過,掠過人的皮膚,像是冰刀一樣。何遇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他從昨晚就沒有休息,身上的救援服因為參與了一天的救援沾滿了濕泥。冷白的臉上,一雙眼睛漆黑深邃,深沉的眼球旁邊,滿是紅血絲。他看上去疲憊而無神,眉頭淺淺的蹙著,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何總,您先休息一下吧。」Kane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何遇,他知道老闆的婚姻出了些問題。這幾個月,他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過得並不好。但即使再累,他永遠保持著他的神態。而今天,他沒有保持,像個人一樣,有血有肉的坐在那裡。
何遇眼睛並未抬起,濃密的睫毛將他眼中的神色遮住了,他聞著空氣中泥土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的腥氣,耳中是傷者的哀嚎聲,何遇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藏哪兒去了。」
Kane心神一震,盯著自己的老闆,一時間竟是無話。何遇在說完之後,拿著手套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Kane閒聊。
「在來的時候,我在想,我不能跟她離婚。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讓她跟在我的身邊,我離不開她。但來了以後,我想,只要她能讓我在想她的時候,想去看她就能看到,她想怎麼樣都行。」
「黃金救援時間是72小時。」Kane道,這是兩人在飛機上,何遇問的救援團隊。
「嗯。」何遇淺淺應了一聲,半晌後,他笑了笑,眼睛裡沒有任何的光芒。
「你有離不開的人麼?」何遇問。
Kane在何遇從學校畢業,創立EV的時候,就被安排到了他的身邊。他是何逢甲派過來,專門給他做助理的。能被何逢甲看中,Kane也是精英人士。他在國外讀的大學,能力一流,情商奇高。
而他和何遇的交流,也僅限工作,偶爾穿插一些何遇的個人生活。何遇從未主動和他聊過天,尤其像今天這樣。
「有。親人、愛人……」Kane道。
「我高中就出國了。」何遇聽完Kane的話後,語氣平靜地說:「我自己生活,不需要任何人,就能過得很好。工作、生活,我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使是我爺爺,我母親,我都不需要他們的陪伴。」
孤獨是刻在骨子裡的,從小到大,何遇並沒有和誰交過心,也從未讓別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是個沒有弱點的人,但是現在他有了。
「但秋子是不一樣的。」何遇淺聲道。
蘇秋子是他的愛人,她只陪伴了他很少的時間,然而愛融於骨髓,再分開時,要將他剝皮剔骨,將她的痕跡從他的身上消除。
即使消除,也留下了永久的印記,這是何遇在和蘇秋子的婚姻里感受到的。
他不貪心能將她留下,只想她能快樂。然而愛情里怎麼能有人這麼無私呢?他不想做什麼彬彬有禮的紳士,他只想做個有血有肉的人,將她禁錮於他的生活,給蘇秋子他的全部。
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他會想得這麼透徹,讓蘇秋子真正從他的生活里淡開嗎?
不會。
從蘇秋子離開後,他按照以往的處理方式,壓制自己的欲、望,想讓蘇秋子自己選擇,他尊重她的選擇。
但隨著時間變長,蘇秋子和他之間的線撕裂開來,牽扯著他的每一寸神經,他痛不欲生。他知道,時間越長,蘇秋子離他越遠,他會越心痛。
他終究不是聖人,不會任憑著她離開。等兩人之間的聯繫漸漸斷開,他會去追趕她,重新讓兩人纏繞起來。
這次地震,只不過加速了這個過程。
太慢熱了。
他做事喜歡制定計劃,然後氣定神閒地看著計劃展開,最後將戰利品收入囊中,他享受這種慢慢收攏,掌控全局的感覺。
而萬萬沒想到,他也在局中。他被置於局中,愛上蘇秋子,而最後蘇秋子離開,再加上這次地震,最後的結果就是讓他悔不當初,生不如死。
真是可笑。
「何總,您別擔心。」Kane看到這樣的何遇,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安慰,「現在救援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傷者,情況還是挺樂觀的。」
看著何遇憔悴的神色,Kane嘆了口氣,道:「您休息一會兒吧,您已經連續20多個小時沒有休息……」
他話還沒說完,帳篷外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這裡有傷者。」
Kane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他還未細想,對面的何遇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霎時間消失。Kane趕緊起身跟上,然而他哪裡跟得上何遇,站在帳篷外,Kane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隱入廢墟之中,橫衝直撞地跑了過去。
蘇秋子被地震壓了起來,但她命比較大,並沒有完全被壓住。地震結束後,她先呼喊著救命,然而節目組所在的地方太偏僻了。救援人員肯定先從城鎮救起,到他們這裡的時候,註定要很晚。想到這裡,蘇秋子決定先存了力氣。
她身邊的格桑和盧佳都被埋了起來,但下面有破碎的牆壁支撐,兩人好像都受了傷,但意識還是清晰的。幾個人商量著,保持著清醒等救援人員到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受傷比較嚴重的格桑已經沒了聲音。蘇秋子沒有再等,她清理著身邊的石塊,掙扎著往外鑽。
這樣掙扎了一天,最後她將外套脫掉,順利從廢墟里爬了出來。等爬出來後,她查看了一下附近的情況,和盧佳他們說了以後,就跑來找救援了。
救援的地方不遠不近,本來也快要搜索到了他們那裡,跑出來的蘇秋子看到人後就大喊出聲。
救援團隊的人隨後組裝隊伍,確定了被埋人員的位置以後,就朝著那個方向跑去。蘇秋子劫後餘生,渾身都在發抖,被醫護人員帶著要去做身體檢查。而在她要走的時候,她恍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蘇秋子望著人影,下頜微顫,她的心臟像是被扔進了皚皚雪山,凍得她渾身都疼。喉間酸澀,還未喊出聲,她被一個人抱在了懷裡。
蘇秋子的身體都被何遇抱住了,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清冽,蘇秋子大口的呼吸著,在廢墟中還沒爬出來時,她腦海中想過的最多的人,現在就站在她的身邊。蘇秋子眼眶通紅,胸口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叫我。」男人抱著她,像是要把她融進他的身體。
「何遇。」蘇秋子帶著哭腔,聲音也已經穩不住了。
「叫我。」他又重複了一句。
蘇秋子眼淚簌簌落下,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抓住了他後背的衣服,沾了一手的泥土。她叫了一聲,委屈而釋然,天地之間,什麼都煙消雲散,仿佛只有他們兩人。
「老公……」
男人的身體突然開始顫抖,他的喉間輕輕地溢出了一絲「嗯」,她的耳邊,男人的呼吸亂而無序,將熱氣噴薄在了她的頸側。
她感受到脖頸間溫熱後的一絲清涼,心像是被剝開那層覆蓋的薄膜,放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爐邊炙烤。她感受到了他熾熱的心臟,還有這滾燙的心臟里對她的愛意。
何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