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初三在酒吧的時候,蘇秋子問林青要了學校駕校的微信,報名了最近一批駕考招生。閱讀М她是學霸,科目一刷了幾天題庫,就穩穩地過了。但她實操性太差,科目二的時候教練陪著她練了半天,饒是職業素養再好,也忍不住了。

  蘇秋子一臉歉意:「教練抱歉抱歉,我沒看到這邊的牆。」

  教練毫不留情拆穿:「關人家牆什麼事兒?你就算看見,你也躲不開。」

  蘇秋子:「……」

  關林路過駕校的駕場時,正看到蘇秋子從駕駛座上下來,一臉苦哈哈的樣子。旁邊教練又一番指點,叫了下一位學員去學。在蘇秋子要去旁邊休息區等候時,關林叫了她一聲。

  蘇秋子腦子裡還在想著操作,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下意識抬頭。一抬頭,就看到了駕場旁邊她老闆站在那裡。

  按理說這麼遠的距離她是看不清楚人的臉的,但老闆的造型太奇特了,長發扎在腦後,身姿挺拔,那股頹廢慵懶的氣質,找不出二家。

  蘇秋子小跑著過去了,她笑著叫了一聲老闆,關林淡淡應了,將手上原本給朋友買的糖葫蘆遞了過去。關林經常請陶藝舍的小夥伴們吃零食,看到糖葫蘆,蘇秋子笑著接了過去,也沒客氣。

  「車學的怎麼樣?」關林看著她咬了一顆山楂,即使裹了糖衣,仍然酸的她小鼻子一皺。

  蘇秋子表情頹喪下來,道:「不行啊,開車太難了。」

  關林看她那苦樣子,道:「讓你老公學了開。」

  蘇秋子咬著山楂對關林道:「我老公會開車啊。」

  關林睨了她一眼,道:「電動車?」

  蘇秋子莫名其妙:「啊?」

  關林知道她這個「啊」字的意思,再問下去她的謊言就被他拆穿了。他換了話題,道:「你最近都沒來陶藝舍。」

  「沒時間啊。」電視台忙碌是一回事,蘇秋子還沒想到科目二這麼難,「我得好好練,要是考不過,錢就白給了。」

  「你駕照報名多少錢?」關林問道。

  「四千。」蘇秋子啃著糖葫蘆說完,回過神來問道:「老闆你怎麼在這裡?」

  「這駕校我朋友開的。」關林淡淡地說。

  關林是富二代,圈子裡接觸的人也多是富二代,整天無所事事,除了打遊戲就是反抗繼承家業。後來他在大學城開了陶藝舍,他那群朋友紛紛效仿在大學城投資開店,大學城周邊的奶茶店、料理店、服裝店、網吧,甚至駕校,都是他朋友開的。

  蘇秋子聽完,眼睛一亮,隨後一喪,可惜道:「早知道就托你讓你朋友給我打個折了。」

  女學生咬著糖葫蘆,腮幫子鼓起來,像只藏了堅果的倉鼠。關林比她高了半頭,居高臨下乜了她一眼,問:「你什麼意思?」

  蘇秋子也覺得自己太財迷了些,老闆請她吃糖葫蘆她還想讓老闆去找他朋友給她打折。人家是富二代,但也不是扶貧辦的。蘇秋子嘿嘿一笑,說:「沒什麼意思,就……」

  關林打斷她,盯著她道:「我現在也能讓他給你打折。」

  蘇秋子:「……」

  關林說到做到,駕校老闆的朋友最後給蘇秋子打了八折。她本以為錢已經交了,不好打折了,沒想到最後駕校老闆打完折後,就把多收的八百塊錢給她轉了回來。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回頭錢,蘇秋子開心又激動。等傍晚她練完車,看到關林從駕校老闆辦公室打遊戲出來後,她跑過去,說:「老闆,您吃晚飯了嗎?我請您吃頓飯吧。」

  蘇以前在陶藝舍的時候,關林就待她不薄。今天又託了他的關係幫她省了八百塊錢,這個人情不能欠下。

  見她走近,關林睨了她一眼,掐滅了手上的煙。男人身高腿長,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單薄凌厲。半晌後,一笑,道:「好啊。」

  關林是開車過來的,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上。一輛銀灰色的法拉利,與周圍的正經轎車相比,格外騷包。

  關林挺喜歡車的,陶藝舍兼職的同事以前還統計過,他光法拉利跑車就七八輛,周一到周天每天換著不同顏色的開,就像換女朋友一樣。

  蘇秋子是第一次坐,還不太會開門,關林過來給她打開,蘇秋子不好意思地道了聲謝,上車坐下了。

  關林關好車門,回到駕駛座上時,看到女學生拿了手機出來,在給誰打電話:「我今晚要請朋友一起吃飯,不喝酒。嗯,在大學城附近……」

  關林聽著她打著電話,發動了車子。學校里速度不能開太快,關林扶著方向盤,沿著學校主幹道緩緩行駛。女學生掛了電話,車內恢復安靜,他問道:「這麼聽話?」

  出來吃飯還要報備,還不能喝酒,都成年多久了還管這麼嚴。

  蘇秋子收線,笑著解釋道:「不是,我就是說一下。」

  關林後靠在駕駛座上,一手扶著方向盤,另外一隻手臂擱在車窗上靠著。他長得很帥,但是很單薄的帥,狹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薄薄的雙唇,再加上一身放蕩不羈的氣質,看著格外寡情。

  老闆一直活得挺自由的,他和女朋友相處也很隨性,在男女關係里,他永遠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他想陪女朋友逛街就陪,不想陪就給錢讓她自己去逛,基本上不會受女朋友牽制。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有錢。

  陶藝舍的同事們說老闆的女朋友其實都是沖他的錢來的,而老闆則是衝著她們漂亮,雙方各取所需,這樣也沒什麼可被詬病的。

  蘇秋子說完之後,就沒有再說,各人生活方式不同,他應該不懂她和何遇的婚姻。

  在聽了她的話後,銀灰色的法拉利跑車開出校門,關林鼻腔內懶懶地哼了一聲。

  這周末練完車,蘇秋子就投入到了忙碌的元宵節晚會彩排當中。這是蘇秋子第一次參加晚會主持,她格外用心,也格外緊張。

  忙碌了幾日,到了正月十四這天,元宵節晚會進行錄製了。從早上開始,蘇秋子就一直在禮堂來回奔波。等到了中午,謝佳谷來喊她吃飯。蘇秋子將手上的燈謎剛放下,她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是蘇恭丞打來的。

  上次蘇家答應買車後,蘇秋子就再也沒有接到蘇家的電話。這次蘇家打電話過來,蘇秋子以為是車的事情,就按了接聽。電話那端,蘇恭丞語氣平平,對她道:「我在電視台樓下的咖啡廳,你來二樓包廂找我。」

  蘇恭丞約了她單獨見面。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蘇秋子長這麼大,蘇恭丞還是第一次約她單獨見面。她想要問些什麼的時候,蘇恭丞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擔心她如果這次放他鴿子,父親會生氣不給她買車,蘇秋子和謝佳谷說了一聲後,去了樓下的那家咖啡廳。

  咖啡廳二樓的包廂,蘇恭丞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思索著什麼。蘇秋子叫了一聲爸爸,蘇恭丞回過神來,語氣淡淡地應了一聲,示意她在他對面坐下。

  蘇秋子過去坐下了,包廂里只有父女二人。兩個人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約談,氣氛挺微妙的。但蘇秋子並未去體味這種微妙,她還著急要回去彩排。

  好在蘇恭丞也不太願意與她寒暄,開門見山道:「你和何遇生個孩子。生了以後,除了答應給你買的車,我另外再給你買一套房子。」

  包廂內,蘇恭丞的話音迴蕩,將蘇秋子回去彩排的焦急心思打斷。她愣了一下,對面蘇恭丞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蘇秋子安靜了幾秒,半晌後,她笑了笑,問道:「生孩子幹什麼?」

  蘇秋子並沒有答應他剛剛說的話,反而問了這麼一句廢話,蘇恭丞眉頭一蹙,不悅道:「自然是為了穩固你們兩個人的關係。」

  蘇恭丞前幾天收到消息,何遇派人去了僑城,在打探僑城的市場。他手上的建材市場,只開放了夏城與何氏集團合作,他卻將手伸去了僑城,並且還帶著蘇秋子去宴會上認識僑城的客戶,讓他們知道他是他蘇恭丞的女婿,放心與他合作。

  他知道何遇不會那麼老老實實地跟順騁集團合作,但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行動了。要不是他在僑城有眼線,還真被他給鑽了空子。

  這個男人,每一步棋走得都讓人看不透,蘇恭丞自認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當年他把建材市場拿到手,完全是靠了好運氣。如果何遇的父親有他三分之一的才能,他都拿不過來。

  他得之不易的東西,還沒好好享受,怎麼能被人搶回去。

  蘇恭丞不想起衝突,不然順騁集團會元氣大傷。而既然蘇何兩家聯姻,那就要充分利用這層關係。從何遇和蘇秋子兩次回家的情況來看,看得出何遇對他這個大女兒有些心思,他要是利用好,說不定事情能有轉機。

  可他在打著自己的算盤,蘇秋子卻不跟著他走。

  坐在卡座的沙發上,大理石桌面冰涼,蘇秋子道:「是穩固蘇何兩家的關係吧?」

  她說到這裡,語氣一頓,復而笑起來,對蘇恭丞道:「但蘇何兩家的關係,一個孩子就能穩固得住嗎?」

  事到如今,蘇恭丞哪裡管那麼多,他不聽蘇秋子囉嗦,只道:「你按照我說的做。」

  即使到了現在,他對她說話仍然是命令的口吻,而且還以為他下命令她就會執行。在他心裡,她以前是可有可無的,現在則是為了保住蘇家的生育工具。

  蘇秋子心底有些涼,話也帶了絲涼意,她笑了笑,說:「我要是不聽呢?」

  「那你別想要車了!」蘇秋子的忤逆,讓蘇恭丞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咖啡廳包廂,瞬間火藥味瀰漫。

  蘇秋子安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道:「我會和何遇說的。」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大逆不道,蘇恭丞眼底翻滾著怒氣,指著她道:「行啊,翅膀硬了,我蘇家白養你二十多年,現在敢胳膊肘往外拐了。」

  話談到這裡,蘇秋子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心情。她早上去電視台就沒吃早餐,午餐因為來見他,也沒有吃。沒想到來了之後,聽了這麼一肚子廢話加氣話。

  任憑他指著,蘇秋子梗著脖子與他直視,道:「我胳膊肘一直是往我自己身上拐的!二十多年前,您做了錯事,背叛了何家。就因為我是您的女兒,何遇永遠都不可能信任我,也永遠不可能跟我交心。如果以後他真要對蘇家不利,我就算給他生十個孩子也白搭。這是您自己的事情,您做錯了事情就請自己接受處罰,你們犯下的錯誤,憑什麼讓我來承擔?」

  女孩的聲音漸漸變大,眼眶也變得微紅,一時間,蘇恭丞竟被堵得說不上話來。

  話說到這裡,蘇秋子壓抑著眼角的酸澀,她想起了何遇那天對她說的話。他說夫妻之間要用愛來感謝,可她對愛情的信仰,在高三那年就已經全部死掉了。

  現在的她和何遇,恰恰和高中那時候那麼像。

  「您可能不知道吧,因為母親欠下的債,我高中的時候自殺過。」蘇秋子語氣平靜了下來,說完,她冷笑了一聲,道:「對,您不知道。我當時吃了安眠藥,睡了兩天無人問津,最後竟然沒有死成。」

  說到這裡,蘇秋子自嘲地笑了笑,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望著對面的父親,淡淡地說:「我已經為了母親的過錯丟過一次命了,我不會為了父親的過錯再丟第二次。」

  蘇秋子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剛情緒波動太大,蘇秋子像是又陷入到了一段不太好的回憶,回到演播大廳時,還臉色慘白。

  柳清坐在一旁,看她臉色不太好,關心了一句。蘇秋子笑著說了聲沒事,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洗完臉後,蘇秋子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自己未免也太好笑了些。

  她被生下來就是為了替他們還債的麼?

  拍了拍臉,蘇秋子讓自己不要再亂想,今晚還要錄製節目,她第一次做主持,一定要精神些。

  中午的插曲一晃就過去了,蘇秋子投入到忙碌的彩排中,等到晚上錄製結束前,她都沒有再亂想過什麼。

  元宵節晚會錄製結束,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錄製結束後,晚會工作人員開了個會後就散了。蘇秋子收拾了東西,朝著地下車庫走。

  她最近幾天一直在彩排,晚上回家會晚,何遇不放心她自己回去,會派司機過來接她。蘇秋子去了司機經常停的車位上,看到車後,她小跑著過去,和司機打了個招呼。

  司機示意了一下身後,蘇秋子沒反應過來,打開車門,看到了車裡正在閉目養神的何遇。

  車門一開,地下車庫的燈光灑進了車內,朦朧的燈光下,男人微仰著頭,喉結滾動,下頜線性感流暢。

  聽到開門聲,他睜開眼睛,側眸看了蘇秋子一眼。黑影下,男人深邃的雙眸里浮著一層朦朧的溫柔。

  「結束了?」他嗓音微微有些啞。

  蘇秋子眸光一動,她沒想到何遇也隨著車一起來接她了。車內有些淡淡的酒氣,混合著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衝撞在一起,竟不難聞。

  「嗯。」蘇秋子上了車坐下了。

  何遇並沒有與她多說什麼,在她進去後,他將她的手拉了過去握住了。握住她的手後,男人回過頭去,閉上了眼睛,淡淡道:「怎麼這麼涼?」

  說著,他掌心貼住她的掌心,給她溫暖著手。

  到現在,兩人已經對這種親昵的動作習以為常。蘇秋子聽他說著,回答是因為出來時洗了洗手。她猜燈謎的時候,沾了一些紅紙的顏料在手上。

  男人輕應了一聲,似乎又睡了過去。

  蘇秋子聽著他的呼吸聲,想到了中午發生的事情,她靠在后座上,對何遇道:「我爸今天來找我了,他說我要是不懷孕就不給我買車了。」

  她話說得小聲,何遇還是聽到了。眼睛重新睜開,眸中深沉翻湧,他側眸望著身邊的女孩,道:「嗯?你怎麼想的?」

  「我沒怎麼想。」蘇秋子如實道:「我是來告狀的。他言而無信,一開始明明答應要給我買車的。」

  女孩眼中帶著些憤懣,對於父親突然提出的要求似是十分不滿。何遇垂眸安靜地看著她,半晌後,他的手放在了她的頰邊,輕聲一笑,道:「好,我去給你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