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鳴一拳殺龍。
蒼烏道君身死。
於剛才的那一瞬間。
其實發生了很多事情。
夏鳴神念勾連體內道果大世。
道果中央的那輪金色漩渦也隨之猛地一顫。
再然後,一陣大道之韻宛若水面漣漪悄然漾開。
道韻瀰漫,夏鳴的心中響起了一聲道字。
而蒼烏道君的耳畔,卻是大羅二字轟鳴不止。
緊接著,蒼烏道君便覺察到了一股極為可怕的道痕波動。
那是道果的波動!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道果!
那般恐怖的道果,蒼烏道君只在諸大山海那裡感受過。
更讓蒼烏心驚的是,這顆道果似乎還未徹底凝成!
里里外外都透著古怪氣息!
兩顆道果!
他難不成擁有兩顆道果!
這怎麼可能?
即便他有促成兩顆道果壯大的底蘊。
他的道能到何種程度,才能締結兩顆道果!
難道他要強行動用那枚尚未凝成的道果嗎?
那玩意也能強行催動?
他真的瘋了!
他就不怕道果崩潰、身死道消嗎?
他就真的不在乎自身前程嗎!
這一切真的值得嘛!
驚駭之際,蒼烏道君便發現了更為恐怖的事情。
道痕流轉,蒼烏看到了夏鳴背後浮現的那一尊尊人影。
那一尊尊不可捉摸的虛幻人影,卻散發著無比可怕的道痕波動。
道影不斷重迭,一雙雙眼睛相繼點亮。
恍惚之間,於那堆迭的道影之中,蒼烏道君似乎看到了別的東西。
那些人影的身後,好像還藏著其它東西,那是蒼烏道君從未見過的存在。
一縷縷光芒交織於夏鳴的道軀之上。
那些光芒好似來自過去。
又好似來自於一段不存在的時空里。
蒼烏道君看不懂夏鳴身上的那些交織光芒。
他更看不懂夏鳴體內的虛幻道果。
明明尚未凝成。
為何能爆發出這般的威力?
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這廝修的到底是什麼道!?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直讓蒼烏道君無法理解。
與此同時,夏鳴也感受到了那股加持於道軀之上的恐怖之力。
是啊。
常明道果只是手段。
這才是他夏鳴的仙道道果。
雖然這第三顆道果還未凝成。
可是……那又如何?
只要夏鳴需要,仙道道果自然會全力支持。
最終,於道果大世的加持之下,夏鳴轟出了那一拳。
一拳之下,道痕激盪,猙獰龍首,轟然破滅。
蒼烏道君死了。
一擊之下,神魂無存。
顧不得那劇烈波動的道軀,不敢耽誤一分一秒。
夏鳴催動渾沌輪迴眼,連忙奔至蒼烏龍軀的腹部。
化拳為劍指,夏鳴繼而又催動了大觀止劍。
劍氣肆意縱橫,龍軀胸膛為之頓開。
再然後……
夏鳴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中血色漩渦瘋狂絞殺。
夏鳴周遭更是升騰起一道道猙獰的殺氣。
蒼烏邪龍腹中,再也看不到桀與啟的道軀了。
夏鳴只看到了兩縷糾纏在一起的破碎真靈。
於那破碎真靈之上,夏鳴更是感覺到了兩股熟悉的道痕波動。
那是元豐血劍與那白骨鶴羽鎮魂幡。
夏鳴留下的後手,終究還是留下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蒼烏道果還是太霸道了。
長存道器都磨滅了。
更何況兩尊長存道軀呢?
眼中殺念瘋狂激盪。
但是很快,那些殺念又被夏鳴盡數壓下。
夏鳴知道,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急不得。
緩緩張開大手,夏鳴小心地將那兩縷破碎真靈納入了掌心。
心念勾連,細細感知,夏鳴眉宇間也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長存道軀消融殆盡。
本命真靈也近乎破滅崩碎。
不過,卻也殘留著一絲希望。
破後立,破後立。
本源還在,真靈便還能回歸。
若是能得大藥溫養,將來或許還能更進一步。
那問題就來了。
怎樣的大藥才能溫養桀與啟的真靈呢?
目光凝轉,夏鳴緩緩看向了眼前的無首龍軀。
「便從你開始吧……」
強行催動金手指,瞳孔扭轉的同時,夏鳴也一點點張開了大手。
再然後,蒼烏道君那巨大的龍軀直接變成了萬千流轉道痕。
洞穿本源,抽絲剝縷,榨乾一切。
道痕流轉,宛若奔流大河,徑直朝著夏鳴掌心匯聚而來。
一縷又一縷的道痕,不斷交織於桀與啟的真靈之上。
道痕堆迭,夏鳴竟然看到了一個朦朧道果的影子。
蒼烏道君的道果竟然沒來得及崩滅!
或許……
蒼烏道君也沒想過自己能死吧。
不過這樣也好。
有了蒼烏道果的助力。
夏鳴的把握還能再多幾分。
蒼烏道果包裹殘破真靈。
夏鳴又將其小心地融入了體內道果大世之中。
以道果溫養道軀,或許將來便能誕生奇蹟。
到了那時,不僅桀與啟會更進一步。
元豐血劍與鶴骨煉魂幡或許也能再次凝聚出來。
將桀與啟真靈嵌入道果大世的同時,夏鳴順便查看了自身道果的情況。
夏鳴體內的這枚神奇道果,本就是仙道三顆道果互相融合的產物。
真假、輪迴、外加那尚未孕育出的第三枚道果。
最終成就了這與眾不同的道果大世。
於那方道果大世之中。
仙道長盛不衰。
因為剛才的那一擊,夏鳴體內的道果直接暗淡了一大半。
之前消化的那幾顆道君道果算是白吃了。
不光白吃了。
更有入不敷出的跡象。
不過即便如此,夏鳴也沒有半點的後悔。
若是他再不出手,怕是桀與啟的真靈都能徹底潰散。
到了那時,夏鳴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或許他就是下一個秦蒼。
抽離蒼烏道君道痕的同時,夏鳴也發現了一縷與眾不同的道痕。
這縷漆黑的道痕盤結於蒼烏體內,它似乎藏著秘密。
即便是蒼烏也只是將其煉化了一小部分。
眼中漩渦糾纏,夏鳴看到了盤結在道痕深處的東西。
那竟然是一個細長的符文!
符文扭曲,不斷變形。
最終,呈現在夏鳴眼前的乃是兩個字。
——【囚鳥】
囚鳥為何?
御使劍指,夏鳴正欲點向那枚符文。
也於此刻,那枚符文猛地一顫。
一隻漆黑的烏鴉悄然出現在了夏鳴面前。
起初這隻烏鴉還有些呆滯。
但是很快,這廝眼中便多出了幾縷人性化的光芒。
眼珠轉個不停,黑鴉右翅張開,恭敬地給夏鳴行了一禮。
【道友手段通天,那蒼烏也是死得其所。】
眼瞅著夏鳴周身殺念未散,那黑鴉也沒再多說什麼廢話。
【道友……道登彼岸,天河漫長,咱們不妨談個交易如何?】
凝視著面前這隻黑鴉,夏鳴那雙眼睛也幽暗了許多。
這廝似乎和蒼烏道君豢養的那些烏鴉都不一樣。
于歸凡城內,夏鳴曾經看到過一抹黑影。
而後於那雷災之中,亦有黑影閃爍。
夏鳴原以為那是蒼烏道君的手段。
如今看來,卻也不然。
難道它便是那些烏鴉的源頭?
蒼烏那廝被人算計了?
囚鳥二字因作何解?
蒼烏道君是囚鳥,還是說這隻黑鴉是囚鳥?
亦或者說,誰煉了這縷道痕,誰就成了囚鳥?
心頭思慮浮動,夏鳴繼又問道。
「談個什麼交易?」
【道友既然能看穿這縷道痕,證明道友比蒼烏更合適。】
【想必道友肯定是不會在這第二重天長久停留的。】
【彼岸天河,危險萬法,凶地起伏,防不勝防。】
【如若道友不棄,我願為道友之耳目。】
「第二重天?」
夏鳴微微蹙眉,那黑鴉立馬回道:
【道友有所不知,彼岸天由淺入深,大致可分為九重天。】
【天與天的分界線,便是勾連天際的諸大天災。】
【一重天來一重災,渡天劫,登彼岸。】
【一步一登天啊。】
「為我耳目,你所求為何?」
看著夏鳴那雙審視的眼睛,黑鴉又是深深一拜。
【不瞞道友,我想讓道友救我一命。】
「救你?怎麼救?」
【我的本體受困於第七重天的子午凶地之內。】
【若是道友能救我一命……】
「你就那麼篤定我能救你一命?」
【道友……】
【蒼烏已死,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能與不能,總要試一試吧?】
「那你就不能找別人嗎?」
【道友,你得了蒼烏道果……】
【道果便是因果。】
【我別無選擇。】
「道果便是因果……」
呢喃著這幾個字,夏鳴看著黑鴉的眼睛又幽暗了那麼幾分。
「蒼烏那廝的密庫藏於何地?」
「你總該知道吧?」
微低頭顱,黑鴉展翅,直接來到了一處山影重迭處。
【道友,此地便是蒼烏的密庫。】
夏鳴一拳轟出,重迭山影頓時轟然破滅。
山影坍塌,一方璀璨的小天地也出現在了夏鳴眼前。
天地之內,山河錦繡,群星垂拱,好不絢麗。
其實那些並不是真正的山河與群星。
而是洋溢的道痕幻影。
蒼烏道君貪吃。
體魄也是強橫至極。
仗著他的那副強悍身軀,蒼烏多次深入凶地。
這些年來,他可是攢下來不少好東西。
那些瑰奇之物內蘊萬千造化道痕。
於道果而言可是無上的補品。
所以也有人將其稱為凶地大藥。
除了內蘊造化道痕的凶地大藥之外。
蒼烏密庫之內還有一些極為細碎的東西。
那些都是諸位道君孝敬他的貢品。
蒼烏道君可是第二重天內的山海境。
除了帝扼,以及幾個閉關封血的老傢伙。
蒼烏便是當之無愧的扛把子。
不過,蒼烏攢下的這些家底,如今可都是便宜了夏鳴。
餘光一掃,夏鳴於那些瑰奇之中,竟然看到了一個散發著熟悉波動的器物。
那是一柄木劍,一柄被鎮壓封印的木劍。
它的身上密布著道道裂隙。
劍刃上還依稀可見煙燻火燎的痕跡。
夏鳴認出了木劍之上的殘留氣息。
那是萬法道君的氣息。
也就是說,這柄木劍的主人乃是萬法道君。
夏鳴凝神之際,黑鴉也道出了此劍的來歷。
【道友,這是歸凡城獻給蒼烏的禮物。】
抬手解開木劍鎮封。
夏鳴眼前悄然出現了一個手捧木劍的黃袍小童。
而這個黃袍小童便是木劍的劍靈。
——黃雀。
睜大眼睛,黃雀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夏鳴。
黃雀知道是夏鳴打開了他的鎮封。
夏鳴……黃雀是認得的。
萬法麾下的那些情報都是黃雀收集匯總的。
對於黃雀,萬法可是無比信任。
這一路走來,萬法更是將整個青木界都餵給了黃雀。
一步又一步,眼神發散的黃雀走出了蒼烏密藏。
而夏鳴也沒有制止他。
再然後,黃雀便看到了那支離破滅的蒼烏山。
蒼烏山周遭的一切都毀了。
只有那縱橫不散的道痕無聲地訴說著戰鬥的殘忍。
黃雀回首看向夏鳴。
而夏鳴的聲音也迴響在了黃雀的耳畔。
「鎮壓你的邪龍已經死了。」
「歸凡城的老頭也死了。」
頓了片刻,夏鳴既又說道:
「你家道君也死了。」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當夏鳴將這一切說出口的時候。
黃雀還是哭了。
用力抱緊懷中的木劍。
黃雀又想起了那個喜歡和他取笑的年輕人。
萬法崛起於草莽,這柄木劍便是他父親給他削的第一柄木劍。
因為這柄木劍,萬法道君斬落了方圓五里的油菜花頭。
誰說木劍不能殺人?
誰說木劍不能報仇?
誰說木劍不能有所成就!
萬法手中的木劍屠戮了整個青木界。
萬法將一柄普通的木劍,養成了一尊重器。
往事歷歷在目,只是那個人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眼眶透紅,身軀顫抖,豆大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個不停。
黃雀張大了嘴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舉起衣袖,黃雀用力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死死注視著面前的夏鳴,黃雀能看見夏鳴背負的怨氣。
蒼烏的……歸凡的……唯獨沒有萬法的。
但是……夏鳴的氣息卻是很不對勁。
「你……」
「我家道君的道果為什麼會在你那裡!」
「歸凡城的老頭吃人!這山中的妖龍吃人!」
「你夏鳴也吃人!你和他們一樣!」
聽著黃雀的指責。
夏鳴眼中光芒猛地斂起。
片刻之後,夏鳴開口了。
「是啊。」
「我和他們一樣。」
聽著夏鳴如此言語,黃雀徹底繃不住了。
嚎啕大哭的他,和那無依無靠的孩子有什麼區別呢?
涕泗橫流的同時,黃雀直接跪在地上給夏鳴磕了三個響頭。
「夏鳴,謝謝你給我家道君報仇。」
「但是我是不會為你效力的!」
「你走吧……我無需你的效力。」
深深地看了夏鳴一眼。
黃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著遠方走去。
沒過一會兒,只聽得一聲震天轟鳴。
木劍劍靈黃雀自裁了。
他死了。
沒了萬法道君。
黃雀已經不知如何走下去了。
彼岸天內,他能斗得過哪個道君呢?
黃雀已經不想再做別人的手中之劍了。
他的心中唯有萬法道君。
恍惚之間,夏鳴似乎看到了一個持著木劍的少年。
無憂無慮的奔跑在無盡的原野之上。
他笑得無比開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