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總是艱難的。
看看不遠處的夏鳴，又看看手中的玉簡。
魏巉陷入了糾結的漩渦。
一頭是多年的宿願追求，另一頭是多年的理想堅持。
「聖洲……聖洲……」
呢喃著這兩個字，魏巉緩緩閉上了眼睛。
魏巉知道，他這輩子算是和中極聖洲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中極聖洲的烙印已然深深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聖洲養育了他，聖洲更教導了他。
他欲行弒仙之事，其實已經和聖洲的宗旨相違背了。
他豈能再叛出聖洲……
魏巉沉思之際，夏鳴也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骨血悸動、肉身震顫、紫氣升騰！
他丹田中的那兩隻小毛驢竟然開始拉磨了？
事出奇，必有妖……
感到不對勁的夏鳴，神念立馬探入中丹田。
與此同時，幾乎就要力竭的阿吞也若有所感地向上看去。
然後，阿吞看到了他要等待的那個人。
那個身著白羽鶴氅，腰系大觀長帶，頭戴青蒼王冠的仙人！
仙人的腰間還別著兩個物件，一根細長的白骨鶴幡，還有一柄短短的青銅小尺。
看到夏鳴的那一瞬間，阿吞立馬撲了上去。
【主人！主人！阿吞不放心你啊！】
瞅著阿吞那又凝實了不少的道軀，夏鳴目光又深邃了那麼幾分。
「嗯？不放心？我有什麼讓你不放心的？」
【主人！主人！外面的那個殘仙可不是好人啊！】
【老而不死，苟道成鬼，這廝絕對圖謀不小！】
【主人！他這是要害你啊！】
【仙修神魂！不可不防！】
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吞，夏鳴繼而又看向了不遠處的紅羅。
阿吞只知道吃，他哪裡說得出這樣的話。
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這話是別人教給他的。
這丹田之內還有別人嗎？
覺察到夏鳴那打量的目光，紅羅立馬俯身半跪。
【眷臣紅羅，參見主人。】
「怎麼回事，說吧……」
【回稟主人，那個殘仙的狀態很不對勁。】
【主人……仙人不死……便為鬼。】
【外面的殘仙已然近乎於鬼！】
「鬼……」
念叨著這個字，夏鳴緩緩看向了面前的老殘仙。
於夏鳴的注視之下，殘仙眼中的漩渦陡然僵住，再然後他又炸了。
嘣——
煙消雲散。
這邋遢殘仙終究只是仙人的一個念頭。
真魔道槍、葬骨大勢、雙重鎮封。
仙人本源碎裂、真靈潰散、大道難復。
他的一個念頭又能維持多久呢？
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
仙人炸裂之際，魏巉也做出了決定。
將三枚玉簡塞入夏鳴幾人的手中，魏巉欲言又止。
世間……安得兩全法？
長嘆一口氣，魏巉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此地離第九屍陀城也不算太遠，殘仙念頭也大大不如之前。
眼下柔玄部眾南下而來，不日將抵達第九屍陀城。
這種時候，此方秘境也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擊退柔玄，他魏巉便可再次返回此處。
念頭通達，魏巉方又看向了夏鳴。
「夏鳴……極北兵發葬骨海，我乃聖洲督軍，理當捍衛第九屍陀城。」
「夏鳴，你於此地，比和我回第九城更加安全，只是你千萬要謹記。」
「殘仙之念，不可低估，注意要點，我都寫在玉簡之內了，切記切記。」
叮囑完夏鳴之後，魏巉又看向了一旁的破六韓。
「保護好夏鳴，仙人殘念一旦出現異動，你便立馬出手！」
「千萬不要猶豫！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話音未落，魏巉又搖醒了一隻耳。
「醒醒！別裝睡了！」
「第九屍陀城的位置，我已經標註在玉簡里了。」
「另外……我再將我的私印交給你。」
「若有什麼事情，你可前往第九屍陀城找我。」
「你別跟我皺眉，你家老祖都和我說了，他的本事你最起碼學了一半。」
「你放心……這事情若是做好了，你家老祖那邊我幫你周旋！」
聽著魏巉這話，一隻耳的臉色直接多雲轉晴。
「魏師！魏前輩！」
「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叮囑好一切後，魏巉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總覺得要出事……
似乎……哪裡有點怪怪的。
至於哪裡怪怪的……魏巉又說不出來。
「也許是我想多了吧，柔玄部眾犯邊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很快便能結束的，至於這殘仙的狀態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又能惹出多大的亂子呢？就是夏鳴……那個臭小子才是變數！只要他不惹麻煩，就一定不會出事！」
想到這裡，魏巉直接一把揪住了夏鳴的耳朵。
「你小子！答應我不要出去惹事！更不要煉你那個癲丹！」
看著眼前的魏巉，夏鳴自然滿口答應。
從魏巉那嚴肅的語氣中，夏鳴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關懷。
恍惚之間，夏鳴又想到何念生。
何念生是他的師傅，魏巉便是他的師父啊。
魏巉和何念生不一樣。
……
「你們三個都給我好好的，這也是你們三個一個難得的機遇。」
「仙人畢竟是仙人，你們要是能從他的嘴裡套出點東西，那也夠你們受用終身的了。」
魏巉這話可沒半點的誇張，當年他便是得了仙人的提點，這才悟出了弒仙之法。
最終，魏巉還是走了，他去了第九屍陀城。
魏巉沒有忘記他的使命，他是聖洲宰執任命的督軍。
大戰將臨，督軍豈能不在？
……
魏巉一走，夏鳴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老殘仙又出現了。
殘仙的大世之眼內，數個漆黑漩渦緩緩攪動，他好似忘了剛才的一切。
看著那兀自愣怔的殘仙，夏鳴漸漸眯起了眼睛。
「魏師說的沒錯啊，這是我們的一次機會。」
「道上盜有句話我很喜歡……萬物皆可盜！」
「我們何不盜一盜這仙人的秘密呢？」
夏鳴此話一出，一隻耳眼中也亮起了一絲光芒。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的路還是走窄了啊！」
不同於一隻耳的激動，破六韓卻表現得無比淡然。
此刻的他正在認真看著魏巉給的玉簡。
魏巉不在，破六韓可得擔起大任。
他得保護好夏鳴與一隻耳。
一隻耳還在思索的時候，夏鳴已經前去試探了。
念頭激盪之際，夏鳴眼底漸漸燃起熊熊烈火。
……
——第一次接觸。
【尊駕？敢問尊駕……】
【……】
嘣——
沒等夏鳴反應過來，老殘仙直接崩滅了。
——第二次接觸。
【敢問尊駕可知無量山？】
【無量山……你讓我想想……】
十息過後，傳來震耳轟鳴。
仙人念頭再次崩滅。
——第三次接觸。
【敢問尊駕……可知輪迴之仙？】
【輪迴之仙……輪迴之仙……那是什麼？】
聽著夏鳴的問題，仙人眼中的漩渦開始悄然加速。
二十息後，仙人念頭崩滅。
——第四次接觸。
【尊駕可知世代？】
【世代？世代……你讓我想想。】
嘣——
……
第四次接觸、第五次接觸、第六次接觸。
直至……第三十六次接觸……
看著看著，一隻耳也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了滿不在意。
瞅著夏鳴的吃癟，一隻耳無比開心。
嘎嘎嘎！
緊接著，於一隻耳那吃瓜的目光注視下。
夏鳴開啟了他的第三十七次嘗試。
整理衣裳、頓頓嗓子、夏鳴的目光開始變得愈發幽邃。
再然後，夏鳴一開口。
一隻耳麻爪了。
「道友！我乃無量天的輪迴仙人趙流澈！」
「道友！我終於找到你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