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蛇尾三頭犬
林安還沒有走到老闆的辦公室門口，一頭體型巨大的灰狼擋在了他的面前。
這頭灰狼就好像被排擠出狼群的老狼王，身上布滿了鮮血淋漓的傷口，一隻腳甚至已經傷得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彎折。
綠油油的豎瞳陰狠地盯著自己，微微下壓的身軀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涎液垂落的獠牙交錯，從中發出滿是威脅的低沉嘶吼。
林安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在辦公桌之間的過道走去。
他眼神微微一撇，就能輕易地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自以為隱藏情緒很好的敵意目光。
他們程序組的組長老劉。
鹿角軟體是典型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素新軟體挖走算法崗的大牛們、幾個製作人各自拉著老編程人幾乎將公司的美術組都挖空的情況下，依然有很多人選擇留了下來。
原因就是公司還有一個生命力還算不錯的遊戲以及一個還勉強撐著的遊戲類論壇網站，這兩個項目至少支撐了公司後端伺服器組和運維組之類的崗位運轉。
主打的就是一個渾水摸魚式的養老工作。
如今的小老闆雖然給人一種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樣子，但似乎有打算將公司轉型成外包公司重新將遊戲開發能力支撐起來，這就讓很多人心思浮動起來了。
正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這麼一個隨時可能倒閉的破公司，總會有些人把心思用在一些莫名其妙的辦公室鬥爭上。
小老闆似乎更親近於自己接班後招聘的這些新員工，其中林安就是最惹眼的那個。
林安在白內障手術後，突然對一些畫面以及視覺情緒張力之類的東西變得敏感，開始嘗試著自學一些美術繪畫方面的知識。
特別是公司本身擁有了很多自有版權的開發軟體和模組，繪畫變成了修修改改就更簡單了。
但這只是嘗試，他自己的職業規劃，依然是朝著算法大佬的方向走的。
老劉卻覺得如果小老闆如果能重新撐起『鹿角軟體』的招牌，林安可能就會被安排去遊戲開發項目中的策劃組。
從策劃到主策，然後到製作人，林安這是要跟著小老闆重振公司一路飛升啊。
老劉也想要。
職業規劃和公司發展如此高度契合，等到公司起來，製作人手底下開始有了拿得出手的項目，就算是在這個行業走到金字塔塔尖了。
可惜小老闆似乎對他這種『舊臣』不是那麼感興趣，尊重，但並非態度表現出來的重視。
林安可不知道老劉有那麼多的想法。
要不是前段時間眼睛出了問題，他都已經在打聽著有什麼合適的公司準備跳槽了。
特別是現在他突然發現這些所謂的幻覺，可能與別人對自己的目光有關係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內心的恐懼真的開始消退了很多。
他不指望這玩意有什麼用，別影響他的生活就謝天謝地了。
前有虎視眈眈隨時要撲上來的惡狼，後有滿是窺探意味的黑貓，天知道他是怎麼咬牙硬撐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的異常，腳步穩重地一步步來到小老闆的辦公室。
生活，已經如此的艱難……
早就一點點地磨去他學生時代渴望仗劍走天涯的浪漫，深陷著掙不脫、自由不得的名為人生的泥潭裡。
林安沒那麼多野心。
「安仔，我們的好運來了。」小老闆興奮地拉著林安在他辦公室的茶桌旁沙發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興奮地說著。
「陳總買下了一部巫師題材的小說，打算開發一個3A級別的遊戲大作！」小老闆一臉誇張的仰慕，「陳總真是年輕有為啊~~」
「咯咯咯~」那個少婦捂住嘴輕笑著，一對狹長的丹鳳眼笑起來像足了一隻狐狸，「陸總太誇張了，我只是跟風而已，現在國際上巫師題材的遊戲都特別好賣，國內已經有好多人在開啟這個題材的項目了。」
林安端著那小得可憐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差點被滾燙的茶水燙到，只覺得聽自家老闆那太監般的語氣，全身雞皮疙都快起來了。
他實在不知道老闆叫自己進來幹嘛，他只是個實力一般的程序猿，順帶被老闆拖著走向歧路地搞起了美工，做出來的效果說起來也就還好。
林安知道自己的實力，雖然工作之餘也會花費大量時間學習，但真的不算什麼大牛。
「安仔，快，把你之前繪圖的那個有三個腦袋的狗給陳總看看，讓陳總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底蘊！」
小老闆的叫聲讓林安的心中猛地一緊，他感受著茶桌對面趴在地上的那頭巨大的黑貓猛地抬起頭盯著自己，心中不由得變得警惕起來。
他之前畫的那隻三個腦袋的狗，並不是網絡上隨便一搜一大堆的三頭犬的形象。
那是他在醫院手術後療養的時候，在醫院的庭院曬太陽的時候看到的。
那頭三個腦袋的狗比眼前的黑貓還大，盤踞在醫院急診室大樓的上方，長長的蛇尾巴盤在樓房外牆，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恐怖。
有時候打工人就是這樣，抓住機會就想往上爬。小老闆在公司那個美工跑掉之後，為了趕進度，答應誰能自告奮勇地接手處理好一個緊急的項目，就獎勵兩萬元現金。
那時候林安剛在醫院花光了積蓄，房貸月供的支付期限近在眼前，根本顧不得那麼多。
將這張效果圖擺在小老闆的面前，成功的抓住了機遇。
效果不錯，他搞定了項目的收尾，得到了獎金，還漲了工資。
後患也有，他漸漸開始被老闆當美工使，如今還可能暴露出一些問題來。
那些幻覺……
似乎並不僅僅是幻覺而已！
「沒了。」林安露出了程序猿特有刻板印象的那種呆滯表情，撓著頭，「當時為了重裝系統好流暢使用『3D Max』這個軟體，不小心把放在C盤桌面的這張圖搞沒了。」
「啊？」小老闆愣了一下，一臉惋惜，「可惜了，那麼有爆炸效果的作品就這樣沒了，我到現在一直還記得那隻大狗的蛇尾巴呢。」
「陳總您不知道，安仔的畫作雖然技術一般，但真的特別抓神韻，真的讓我有種那隻三頭犬是活著的一樣！」
「蛇尾巴？」少婦眉頭一挑，丹鳳眼饒有興趣地看了眼林安，微笑地點頭站了起來，「那行吧，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小老闆有些慌張地站起來，有些緊張地搓著手，「陳總，我們公司真的有實力承接外包的，您要不要考慮一下，價格都可以談的。」
少婦微微一笑，優雅地站起身來，雙手握住了嬰兒推車，「我這次只是順路過來，假期帶著寶寶到處走走，享受一下親子快樂。等改天我休假結束，我再正式來拜訪，到時候再談合作吧。」
小老闆頓時眼睛一亮，「好好好，只要能坐下來談，我們鹿角軟體公司一定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卷的，保證您會滿意。」
就這樣，老闆幾乎是一路低眉彎腰地送著少婦離開了這棟大樓。
可林安在原地整個人都快毛骨悚然起來。
那隻巨大的黑貓！
沒有離開！
並沒有隨著那個女人的視線離開而消失！
綠幽幽的眼眸子饒有興趣地盯著他，長長的毛絨絨尾巴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輕輕在林安的臉上摩挲著。
「喵？」
喵你奶奶的，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