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照見自我（萬字求月票）
冰火兩重天。
這就是林安練習鹿戲呼吸法的感覺。
但又不是那種特別刺激的冰與火——它的感覺更潤。
是的，潤。
雙腳平行站立，微微彎曲，腳後跟微微離地卻又沒有徹底離開地面，腳掌發力，帶動身體進行一種細微不可查的上下起伏。
雙手前伸，手肘下沉彎曲，手指頭撐開猶如一對鹿角。
曹教授雖然說不在乎練功架子，但在指導這個鹿戲基本功的時候，對林安的要求還是很嚴格的。
手把手地給林安調整著每一個細節。
鹿戲架子和鹿戲呼吸法，這就是鹿角呼吸法的全部。
但林安在之前自學的時候，卻有了一個補充——呼吸法、架子、韻律。
這種韻律來源於他對靈性的感知，在一本國畫大師的小鹿畫冊中得到小鹿的靈動感覺。
感受著身體深處冥冥之地的『小鹿畫像』，體味著它的味道韻律，林安很快就進入呼吸法的狀態。
進入超凡世界也有好幾個月了，林安終於是不會再練習這個呼吸法會暈厥過去。
隨著呼吸帶動，胸腔亮起橘紅色的光芒，仿佛一個灼熱的爐子。
爐火沿著心臟噴涌而出，頓時林安感覺一股溫熱的氣息開始在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之間瀰漫著。
他甚至能感受到最大的一股熱流進入小腸的位置，讓整個人身體燥熱了起來。
熱得整個人開始感覺到口乾舌燥。
有趣的是，熱火蒸騰起水汽，一股溫潤的冰涼又沿著小腸向四肢百骸蔓延。裹挾著『水汽』最終回歸心臟，再進入肺部再度被加熱。
一冷一熱，俱是溫潤。
林安早就已經打好了種種基礎，很快就掌握了這種鹿戲呼吸法。
也就在這時候，林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制甲』三步能進境如此之快，掌握熔爐的氣息如此之快，其實是因為自己早就已經有了基礎。
——那個自己身上冒出的灰黑色煙霧和暗金色氣霧交織成火焰形狀，裡面的那頭小鹿靈性。
「掌握之後，接下來就是水滴石穿的功夫，好好練吧。」
曹教授指點著，「到了一定程度，有了一種『腳踏大地、手握天空』的感覺，就進入可以開始凝練熔爐，同時祭煉熔爐核心的時刻。」
「這裡面的關鍵點，就在於『佩甲』這一步，記住了，我設計的『巫師熔爐』理論，修煉的每一步都是熔爐和巫妖甲冑上面附著的執念進行博弈。」
凝練熔爐，同時祭煉熔爐核心。
這就是曹教授對呼吸法熔爐修煉過程的最大改變。
而會有這樣的設計，就是因為巫師能感受靈界靈氣的特性，他為此將基礎打散到之前的每一步之中。
就等著一蹴而就。
在此之前，就是水滴石穿了。
……
接下來的時間裡，林安都是穿著那件皮甲，好在是背心甲的款式，看起來跟普通的皮馬甲並沒有什麼兩樣。
申猴城作為國內頂尖的商業城市，奇裝異服不勝凡舉，林安穿個皮馬甲並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好奇。
老劉據說是請假了三天。
小老闆顯然要緩一緩自己的接受能力，很愉快地批准了。
林安卻知道，三天後，老劉就要找自己要個答案。
這三天，他沒有再去屠宰場，曹教授說過，接下來他不需要這麼來回奔波，基本功自己找個地方練就可以。
於是每天上班下班，再度回到了過往的生活節奏。
上班不僅僅是為了製作一個遊戲，更是為了繪製靈性畫像，它能給自己超凡道路提供更多的額外幫助。
有趣的是，這一次卻反過來，因為林安的修行日漸感悟頗多，那模擬鹿角靈性的『似青銅似墨玉』、名為『墨玉銅』的畫像，竟然很快就搞定了。
當然，這是粗稿。
林安畢竟不是美工，他只能盡力調節著軟體上的數據，去抓住自己想要的味道。至於怎麼弄出墨玉的質感、青銅的質感，又要協調二者的感覺，讓它變得和諧，這就不是他的技藝能搞定的事情了。
丟給手下的那些美工。
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小老闆看過這幅畫像後，有極大的概率是不會讓其應用到遊戲上。
畢竟這玩意上有鹿角呼吸法的韻律。
他開始從記憶中尋找一些簡單的靈性來繪製。
難度低，繪製的速度快，對於靈性道路的幫助也許沒有那麼大，但對於開發遊戲來說，卻也足夠。
繪製靈性，不可避免地就需要大量的靈性調動。
林安如今積蓄可以用的，也不過是那頭灰狼的靈性，一次次用一點點，如今也只剩下一半。
這還是他不時去蹭一下手下鄭淼的靈性美人魚珍珠，有些時候會選擇調用這種靈性作為補充，否則灰狼靈性還會剩下更少。
非戰鬥時期，林安還是更多會選擇自己靈性醜陋腦袋上的血液。
更為契合自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於是特別項目組的手下們也開始流傳著大佬林安的怪癖——創作的時候要在膝蓋上放個籃球。
藝術家都有怪癖，這在特別項目小組這些美工的眼裡，卻並非笑談。
「林安，林安，你有沒有感覺自己對靈性的感知提升了？」
膝蓋上的血淋淋腦袋突然問道。
林安點了點頭，一手敲擊鍵盤快捷鍵熟練地調出模型的數據面板，一手控制著滑鼠選定一個數據欄，滾動著滑鼠上的滾輪調整圖片的紅色曲線。
「嗯，那天我們夢到了曹教授的過去，讓我意識到我對靈性的感知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我當時以為又是一個小小的進步，結果等我進入『佩甲』的階段，也不知道是練習鹿戲呼吸法的原因，還是我的心靈正在與巫妖皮甲進行博弈，讓我更容易激盪起情緒……」
林安停了下來，皺眉沉思了一下，還是把握不住的搖了搖頭。
「我不能確定，但似乎我看見別人的靈性變得更生動了。」
「還有一般性的靈性使用，比如提升大腦腦力思考或者快速記憶信息，消耗的靈性都變得很少。」
說到這裡，林安指了指屏幕，那上面有一個皮膚質感的圖片，「就連繪製靈性都變得輕鬆了很多。」
「像這種類似於皮膚，但其實又跟皮膚完全不同的質感，雖然是比較簡單的靈性畫像，卻開始變得更容易抓住它的味道了。」
林安咂摸了一下嘴巴，「這不是跳躍式的提升，是一點點再一點點的提升，不知不覺就到了這一步。」
腦袋卻有不一樣的感覺，「林安，我不這樣想。」
它舔了舔額頭上流下來的血液，很是感慨，「我們在互相影響，林安，你在漸漸擁有我的能力，靈性之眼、靈性直覺、靈性預言、靈性感知……」
「當然，你也有自己的提升。伱消化我的眼睛的同時，也在利用我的眼睛進行提升，你觀察靈性、繪製靈性、使用靈性……以此得到的感悟和提升都是我沒有的。」
「就很神奇，這些提升反哺了過來，如今我也感覺自己在提升。」
它很是感慨，「林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鏡子裡看到的那三個人嗎？」
林安挑了挑眉，「我很明確，他們死了！」
「可……」腦袋卻怎麼也轉不過來那個思路，一臉的困惑，「我明明看到了他們！」
林安想了想，乾脆將屏幕關閉，歪著腦袋目光幽幽地盯著那個黑色屏幕的隱約反光。
看著看著，三個人影出現在屏幕里。
「哈哈哈哈……」小丑臉將臉用力擠壓在屏幕上，盯著屏幕外的林安狂笑著。
「嗚嗚嗚……」大蘇蘇蹲坐在地上，扒拉著屏幕的下方，可憐兮兮地看著林安。
「你特麼%￥###@~~~」老劉就很暴躁的樣子，瘋狂踹著撞著屏幕，嘴裡罵罵咧咧。
林安並不能看到他們仨。
只有醜陋的腦袋能看到。
此刻林安能看到，是連接了腦袋的感知，看到了腦袋看到的畫面，以心靈的窗口眼睛看到的。
「你看！」腦袋對著鏡子裡的三個貨吐了吐舌頭，轉過頭來看向林安，「活著！」
「怎麼說呢。」說實在的，林安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解釋，但他還真有這種感覺。
「我是主意識，我是真實的人，活在真實的世界，有著不斷進行的現在。」
林安指了指腦袋，「你是真我靈性，是過去的我所有痕跡的呈現，你我雖然因為特殊情況有了交流的可能，但你活在過去。」
腦袋點了點頭，「是的，這個我懂。」
「很好。」林安又指了指屏幕里的三個人，很是感慨的看著，「他們是三個過去，與我有關的過去，是……」
「是我的良知。」
「啥？」腦袋一臉茫然。
林安示意了一下小丑臉，「我掠奪吞噬了他的巫術靈性，那裡面有著他最寶貴的情緒、技藝、執念……」
他又示意了一下大蘇蘇，「我用欺騙拿走了他的『貓眼寶石』，一個我現在還很難使用的寶貴巫術材料，他就是因此失去了一個保命能力被獵巫騎士弄死了。」
接著他又示意了一下老劉，「至於他，我拿走了……唔，很多很多……」
砰！砰！砰！
老劉瘋狂地撞擊著屏幕，怒吼著，眼淚流淌著，「你特娘說啊，說你拿走了我什麼，你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說了！」
因為……
太多了啊。
多到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想想乾脆算了。
林安跟腦袋說著，「他們的存在，是因為我的良知，我在心底對自己的這些行為產生了愧疚，我知道我這樣做並不符合我內心踐行的正義。」
「人，真的是可以活在別人的記憶里啊~」
腦袋眨了眨眼。
林安感慨良多地看向屏幕，語氣幽幽，「等什麼時候，我的心變得冷漠了，變得不會愧疚於我去坑蒙欺騙、肆意掠奪了，他們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
腦袋這才恍然大悟，看著屏幕里的三個貨，「所以這是你的良知在提醒你，你做過這些壞事，你害死了這些人，在警醒你未來的言行舉止？」
林安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這不公平！」腦袋很不爽，「憑什麼你這個活在現在，擁有無限未來可能的人，不需要去直接面對這些？憑什麼我這個活在過去的靈性，卻要時時刻刻受著這種煎熬？」
林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攤了攤手，「我們是一體的，過去的我承受過去的煎熬，在潛意識中悄然影響現在的自己，這就是大自然的運轉規律。」
「人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也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往曾經犯的錯誤上，我要……」
說著，他嘿嘿一笑，大手一揮，仰起頭，目光熱烈，「面向未來！」
「he~tui！」腦袋朝著林安噴了一大口血霧。
血液噴濺，林安下意識地抹著臉上的血水。
腦袋依舊憤憤不平，「你就不能少干點壞事嗎？啊？你……你……」
林安有些無奈地看著他，「這是個令人絕望的超凡世界，我想要當個好人，當個正直的人，想要當個熱心的人，但不行啊，我真做了，那才是傻逼行為。」
腦袋翻了個白眼，「那你就變得冷血一點，別做了壞事還心懷愧疚！」
「嘿嘿嘿~~」林安對著腦袋笑了笑，潔白的牙齒閃爍著辦公室白熾燈的光芒，「我要是變得冷血一點，現在對我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把你這個腦袋徹底吞噬！」
「！！！」腦袋雙眼一瞪，下意識地縮了縮。
「嗚嗚嗚~~~」它也開始哭了，哭得血淚稀里嘩啦，「就我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我好慘啊！」
血液瀰漫，在辦公桌上匯聚成一灘小血泊。
林安疑惑地看著它，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鮮血，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貌似，這個靈性，被激發起情緒的時候，血液會變多！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情況。
也許意味著這種狀態的它們正在承受更多的靈界靈氣！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談論這個的好時候。
「這樣……」
他安慰著腦袋，「我時刻跟你保持連接，好吧？這樣你看到的這三個貨，我也能看到，我們一起承受，可以吧？」
腦袋眼睛一亮，「你說的？」
這個辦法對它來說並沒有任何用，但確實很安慰人。
林安的內心，大抵還是溫柔的。
他只是笑了笑，拍了拍腦袋，「好了，就這樣吧，我要繼續上班了。」
「以我現在對靈性感受的程度，我覺得這種簡單的畫像我今天就可以搞定，咦？」
林安放開了手，又重新將手貼在腦袋的頭上，「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