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自陳

  赫斯塔沉眸想了一會兒。

  「如果是你,你什麼都不會做,是嗎?」

  「確實,」林驕望著前方,「我一向不鼓勵大家把精力花在那些註定沒有迴響的地方……你在行事之前,從來不考慮這個問題嗎?」

  赫斯塔沒有回答,即便林驕沒有宣之於口,但她還是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在這件事上,你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今年納新的標誌是誰設計的,是你?」赫斯塔問。

  「怎麼了?」

  「想來認識一下那個用書撐開鐵柵欄的人。」赫斯塔輕聲道,「但看起來,你又不像是一個會把時間投入到文學類社團里的人……你是嗎?」

  「我不是,」林驕笑了起來,「但詩社也不全是文學社團。」

  ……

  這一晚,赫斯塔過得比預想中盡興。

  詩社的第一晚大家不談文學,只講生活。第一輪自我介紹時,林驕說每個人發言的最後一分鐘需要掐表說說自己的優點,在六十秒時間內,儘可能多地羅列出自身閃耀而鮮明的特質,排名前三的同學將分別得到詩社為新人準備的小禮物。

  「……大家對此有什麼問題嗎?」林驕覺察到赫斯塔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困惑的表情,「簡?」

  「沒什麼問題,我只是不太確定這種環節放在自我介紹里有什麼用。」

  「可以讓別人更加了解你的長處,」成曉淑說道,「而且也是一個促使你從積極一面自我審視的契機。」

  「好吧,」赫斯塔的目光中仍然帶著疑問,「我試試。」

  在五分鐘的準備時間過後,眾人的自我介紹正式開始。起初的幾人都頗為拘謹,尤其是在掐表自陳的環節。往往在蹦出了幾個寬泛的積極詞彙後,發言人便露出羞慚的微笑,或是開始詳細說明為什麼她們認為自己確實擁有這樣的品質。

  每當這時,林驕便會出聲打斷,「你只需要繼續說下去,說下去就夠了,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解釋或者證明。」

  然而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樣當眾自陳優點仍是一件相當陌生的事,即便事前打過了草稿,在剔除了論證故事的前提下,那些簡短的提綱也實在難以撐過一分鐘的時長。

  直到輪到赫斯塔。她正襟危坐,先是以南十四區語說了自己的名字和來處,表情認真嚴肅。一旁成曉淑已經感覺到了某種壓力——她看見赫斯塔的左手扣在膝蓋上,指尖微微用力,仿佛一個起跑前的運動員等待發令槍響。

  當林驕照例開始掐表,赫斯塔開始以通用語報菜名似的開始自誇——勇敢、可靠、有急智、善於配合、有韌性、能夠快速適應不同自然環境、擅長獨處、願意向後輩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她一路往下說,幾乎沒什麼停頓。當時間只剩下最後十幾秒,赫斯塔的語速甚至還加快了一倍。

  「……時間到。」林驕放下手,她看向成曉淑,「她剛說了多少個?」

  成曉淑一怔,「……數到後面忘了。」

  「應該有五十多個。」人群中有人舉起了手,「……保守估計。」

  圍坐者後知後覺地開始為赫斯塔鼓掌——到目前為止,好像只有赫斯塔一個人把這個遊戲的「競技性」當了真,但無論如何,一下能想起這麼多優點也實在很難得,更何況剛才她自述時的語氣又是那樣自然,沒有半點因謙虛所致的侷促或不安,這一點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赫斯塔明顯感覺到與座之人的變化,她原本也不相信這個環節能讓眾人相互增進理解,只是此刻大家的態度更令她不知如何反應。

  「太了不起了,」坐在赫斯塔左手邊的女孩子感嘆,「你怎麼能一下想到這麼多?」

  赫斯塔正思忖著如何回答,另一人又道,「應該再加一條,畢竟擅長發現自己的優點也是一種很厲害的優點。」

  赫斯塔試圖做出解釋,在她看來,能夠說出這些優點並不算什麼本事,畢竟她過去得到的稱讚實在太多了,今晚無非是把其中一些評價串聯著複述了一遍,並沒有什麼稀奇。事實上相比於這些泛泛之辭,她還是更喜歡那些針對自身抽絲剝繭的分析。

  這個解釋再次引來了眾人的驚奇——僅僅就那句「得到的稱讚實在太多」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感嘆。

  林驕想了一會兒,「如果是這樣,那以後這個掐表自誇的初始環節你就跳過吧……你換個主題怎麼樣?」

  「什麼呢?」

  「你負責觀察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優點,往後輪到你發言的時候,你就依次說一遍。」

  赫斯塔點了點頭,「也可以試試。」

  於是自我介紹繼續輪轉,很快走到了林驕那裡。

  在她的自我介紹之前,林驕首先說起了群島詩社的來歷。雖然這一段林驕也是用南十四區語講的,但赫斯塔多少能聽個大概——比如這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社團,所有的活動都是從去年才開始的,但這個詩社又有著悠久的歷史,幾乎可以追溯到工業大學成立之初,只是中間出過一些變故,詩社解散過一段時間。

  詩社每周有兩個活動時間,一個在周五,一個在周一,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安排選擇參與時間。需要注意的是,每次的活動地點不固定,只會在活動當天臨時通知,因此大家需要注意保持通訊通暢。

  另外,如果連續四次無故缺席,則視為自動退出,那麼往後活動相關信息也就不會再發到對應人員的手機上。

  與此相對,任何成員,均不能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帶社團外成員參與社內活動,如果違背此條規則,僅一次就視為自動退社。

  眾人聽得十分認真,有些人甚至鄭重地將它寫在了自己筆記本的扉頁上。

  再往後,每個人依次談起最近幾周內令自己感到困惑、憂愁的事。有些人談得很淺,有些人談得很深,但幾乎每一個話題都在餘下的人那裡激起了漣漪。

  這情景像極了赫斯塔從前參與過的支持團體——人人訴說,人人傾聽,人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