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至高禮讚上有幾條規則,在登船之初曾讓我感覺到非常困惑……」
安娜沒有回答赫斯塔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題,對此赫斯塔早已習慣,她沒有打斷安娜的話,而是走到一旁的椅子邊坐了下來。😲♞ ❻➈şнù𝐗.Ćᗝ𝓶 ✋♖
安娜有些懶散地打了個呵欠,「你當裁定者當得太早,結果根本沒機會去夜宴現場,不然你就有機會體驗到那種失認的感覺了。」
赫斯塔回憶了一會兒,「……你是說夜間活動的最後幾條?」
「沒錯,」安娜笑了笑,「羅博格里耶會隨機對參加夜宴的乘客注射致幻劑,你成為裁定者太早了,都沒有機會參加夜宴,不然你也可以親身體會一下那是什麼感覺……」
「不必了。」赫斯塔低聲道,「我對那種感知沒有好奇。」
安娜笑了起來,「見過古斯塔夫了嗎?」
「你說哪一個?」
「那就是見到了。」安娜輕聲道,「看來你不太驚訝麼。」
「我去年就見過一次了。」
安娜發出一聲後知後覺的低吟,「對,是,我都忘記了……」
「我還以為你遲遲不讓我赴宴是因為怕我看出什麼來呢,原來是因為裁定者不能赴宴嗎?」
「你弄錯了,是裁定者不必赴宴。💣☆ 6➈sⒽᑌ𝔁.ςᗝ𝔪 🍩♤」安娜糾正道,「羅博格里耶是個非常喜歡使用暗喻的人,說好聽點是埋藏深意,難聽點就是故弄玄虛,那些規則中幾乎沒有孤立的條款,它們要麼映射著現實生活中的秩序,要麼……就是為了掩蓋他更深的意圖。」
安娜的話戛然而止。在這突然降臨的沉默之中,赫斯塔意識到安娜向自己拋來了一個謎題,這個謎面連具體的問題都沒有,只有幾個零散的意象:幾條夜間活動的規則,致幻劑,被複製的古斯塔夫……以及羅博格里耶的惡趣味。
深深淺淺的雨聲落在窗戶上,慘白的探照燈不斷在博物館裡投下移動的光影。
赫斯塔目光低垂,「……我不明白。」
「這麼難想嗎?」安娜故作驚訝地朝赫斯塔望了一眼,「看來你並沒有那麼聰明啊。」
「……」
「每一個被帶去夜宴的風險乘客都會被帶去第四層甲板進行意識上傳,接著就被陳列在二層甲板的服務架上,換句話說,只要去過一次夜宴,她的使用權就向全體監護人開放,」安娜輕聲道,「如果這個消息擴散開,那麼船上所有的風險乘客和潛在的風險乘客,就都會對夜宴邀請產生警惕和抗拒……這不是羅博格里耶希望看見的,那應該怎麼做呢?」
赫斯塔沉默良久,終於開口,「……把它寫進規則里。」
「對,只要隱晦地把謎底放在謎面上,一切就會變得妙不可言,」安娜輕聲道,「或許有那麼一兩個監護人良心發現,將他們在二層甲板的遭遇告訴給別的同伴,甚至是告訴給他們的風險乘客,但沒有人會相信他們的話——因為規則里明確寫著,夜間活動的風險就是認知出現問題……更何況,其他監護人會團結在一起。」
安娜看向赫斯塔,「只可惜,你們這趟的監護人太少了,而且四分五裂的,一點觀賞性都沒有。」
赫斯塔一言不發地聽著——即便她已經親眼見到了被複製的古斯塔夫,即便她已經聽塔西婭說過二層甲板面向監護人的特殊服務,但這其中的聯繫,她確實沒有深想過……
「虧我還提前給了提示,」安娜再次發出一聲嘲笑,「果然,只要把謎底放在謎面上,你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你是說邀請函上的箴言?誰能靠那種隻言片語——」
「我怎麼就領會到了呢?」安娜笑著挑起眉頭,「你是我見過的所有裁定者里反應最慢的,知道為什麼嗎?」
不等赫斯塔開口,安娜便接著說了下去,她笑眯眯地碰了碰自己的額側,輕聲道,「因為蜜罐子裡泡大的人,腦子都呆呆的,想不得複雜的事情。」
赫斯塔想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神情複雜地凝視著安娜。
「看我幹什麼?」安娜問。
「我就是在想,你肯定因為不會好好說話栽過跟頭吧。」赫斯塔輕聲道,「一個猜想,不一定對。」
安娜微微顰眉。
正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有人踹開了通向這層甲板的大門。安娜的耳機就在這時再次響起,零再次催促安娜離開博物館。
「跑什麼?」赫斯塔冷聲道,「你不是有一批仿真人大軍嗎,怎麼聯合政府的救援隊一來,你的人就立刻做鳥獸散了……」
「讓一讓,年輕人,」安娜輕聲道,「不指望你尊敬長輩,但至少不要給長輩添亂。」
「告訴我原因,否則別想從這裡通過。」
安娜望著赫斯塔,片刻後,她悠哉悠哉地靠在椅背上,低聲道,「零,派個人上來,我被赫斯塔堵在這兒了。」
「別想著和我作戰,我的兩條腿都骨折了,現在能動單純是因為進入了子彈時間,強撐的。」赫斯塔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治療的司雷,但現在看來我是沒有機會享受你們的特護醫療了,如果打鬥中誰不小心弄殘了我的腿,有人會記恨你的。」
「……你威脅我?」
「算威脅嗎?」赫斯塔扭了扭脖子,「你說算就算吧。」
安娜眯起了眼睛,哼笑了兩聲,「看看你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有人想必會非常高興。」
赫斯塔剛想說些什麼,忽然本能地起跳閃躲——她聽見銳器倏然接近的聲音,是子彈?刀片?她並不確定,在下落的時候赫斯塔回頭觀望,又看見有銀色的小物件超自己飛來,她從空中抓過一看,發現是被折斷的餐叉。
一個身著防護服的船員緊接著進入視野,那人並不戀戰,徑直朝著安娜去了,赫斯塔立刻反應過來,「……就這麼不拿我的話當回事嗎?」
儘管下半身嚴重影響速度,但赫斯塔仍依靠著這裡的地形優勢擋住了來人的去路,她們交手幾個來回,赫斯塔迅速找到破綻,她精準地抓住了對手的眼罩,稍一用力,就把整個面具都連帶著扯落下來,與此同時,她毫不留情地旋身抬腿,要給這人一點厲害瞧瞧。
然而,在看見那張臉的瞬間,赫斯塔瞳孔緊縮,下一刻,一種危險的直覺驟然降臨——這種感受前所未有,不受控制,非常奇妙……
她發覺自己跌出了子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