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最不能失去
「什麼?你說要換掉雷歧?!」
8月22日,上午七點四十五分,大京市,華夏圍棋協會。
剛剛聽到尚朝天想法的盧文劼可謂是大驚失色。
「不是,天哥,你怎麼會有這麼個想法!
「你難道不知道農心杯參賽資格對雷歧他們一家是個很敏感的事情嗎?!這伱要是把雷歧的農心杯資格撤下來,你不擔心老雷九段找你理論啊!」
「你別急啊!我只是說,把這個打算告訴老雷,讓他去勸勸他兒子。」
尚朝天皺眉道:
「本來……我還不想和老雷說這些情況的,可最近雷歧實在是太過分了!
「棋聖戰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我該和他解釋的解釋了,該和他道歉的道歉了,甚至他在比賽里使性子我都忍了!
「但他呢?賭兩局氣也就算了!可這回參加通舸杯前,我專門敲打了下他,結果他還是說自己狀態不好、沒法用『心流』,我甚至把話說得很嚴重了他都還在狡辯!是不是還等著農心杯的時候在外頭丟次大人吶?我可不慣著他這性子!」
儘管尚朝天做了解釋,但盧文劼的表情卻一點沒有放輕鬆。
在雷歧於圍甲首輪、次輪連輸兩場之後,他也已然意識到這位未來第一人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
當時他將自己的擔憂也說給尚朝天聽了,尚朝天意思是讓雷歧自己調整一下就好,所以他之後也就沒再多過問。
可現在看來,這大半個月過去,雷歧那的情況一點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起來,以至於一向穩重的尚朝天難得發了脾氣。
盧文劼思考一陣,小心地提道:
「天哥,你說雷歧沒有認真比賽?這……我覺得這個說法是不是不太充分!
「這孩子一直都挺有責任心的,哪怕心裡還有情緒,怎麼也不至於拿自己的正式比賽開玩笑!」
尚朝天依舊氣惱地搖搖頭:
「呵?那他幹嘛不用『心流』?不就因為芮昭的事兒示威給我看?」
「不用『心流』……這會不會是確實因為心理受影響了,用不出來?」
「於是,就連褚駿都能輸了?」
尚朝天不以為然:
「文劼,小雷他哪怕沒有『心流』,那也絕對有九段棋手的實力!
「他連褚駿都能輸,這只能說明他就愣是和我犟上了!」
儘管尚朝天的解釋聽起來有其邏輯,不過親歷過白吟樺事件的盧文劼此時已經明顯嗅到了不對的感覺。
有些事情看似還很平靜,可一旦拖到驟然爆發的時候,那搞不好就收不了場了!
「天哥,我覺得,這件事可能得慎重一些,考慮得充分些總沒錯。」
盧文劼緩緩斟酌著語句。
「就像當初白吟樺那,我也以為只不過是一時沒轉過彎來,緩一緩就好了……」
聽到這,尚朝天不禁一怔,剛還頗為惱火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不會吧?
「雷歧這孩子從小到大一直都很乖的,也就這回耍耍性子,他不能搞出什麼大簍子來吧?」
「天哥,我覺得這種敏感事情,還是不能草率。」
盧文劼依舊勸道:
「小白還在下棋時,也很努力本分的。」
「……那你意思,就讓雷歧這麼賭氣下去,甚至賭到農心杯?!」
「是不是賭氣,我們不能自己憑感覺定性。」
見尚朝天依舊有些固執己見,盧文劼又一次皺了下眉頭。
自家的這位一把手,雖然說得上是一心為公也鐵面無私,但有的時候……確實隱隱表現出一點固執。
這個時候,自己這個副手,該頂的話要頂啊!
盧文劼儘可能平緩地建議道:
「我個人建議,既然是心理問題,總歸需要讓專業人員介入。
「天哥你有認識的心理醫生嗎?我覺得你可以先諮詢一下其意見,必要時幫小雷約一下,搞不好就能找到問題根源呢。」
「有……倒是有。」尚朝天抿了抿嘴唇後說道。
競技體育極為殘酷,所以總局那邊有極多的心理治療及輔導資源,尚朝天自然也有部分相熟。
「……那我給老雷個聯繫方式,讓他帶雷歧去看看吧。」
盧文劼直接否定了這一提議:
「天哥,我覺得你先抽空和那醫生當面溝通一下情況,再定怎麼做比較合適。
「我總感覺,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不太對了,光是你建議雷歧去看心理醫生這個行為,可能都會給他極其不好的心理暗示。」
「有那麼嚴重?」
尚朝天下意識地問道。
見尚朝天似乎還沒將這件事的優先級拉上來,盧文劼的語氣不禁愈發嚴肅:
「最糟情況,無非是小雷不再下棋,像白吟樺那樣。要是天哥你無所謂,我沒意見。
「但我個人認為,現在所有的棋手裡面,我們最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小雷。
「這點我覺得棋協所有高層意見應該是一致的,包括天哥你。」
話說到這個地步,尚朝天臉上表情數度變化。
終於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他終於沉下表情,緩緩地點了點頭:
「……嗯,你說得對。我這等會兒就馬上去聯繫。」
…
…
「雷歧,他最近是怎麼了啊……這麼個狀況,尚主席估計都要急瘋了吧!」
同一時間,東江彩橋火車站。
由東江開往大京的G6列車上,剛剛入座的程昱陽看著屏幕中雷歧輸給褚駿的通舸杯首輪比賽,長嘆一口氣。
這盤棋這幾天他反覆分析了很多次,可以非常確認地說:
儘管這盤棋褚駿看得出憋著一股勁兒,但他能贏棋的最主要原因,還是雷歧現在的狀態確實遇到了大問題。這也讓他頗為擔心這位小時玩伴。
此時一旁有個聲音插話道:
「老程,你這都單戀快十年了,還在追人家吶?」
這個聲音程昱陽自然熟悉,正是坐在一旁十六歲的甘遠。
作為同道場、同一年定段的師兄弟,這回去大京市參加「原十九杯」新初段賽,他倆自然是一起的。
「滾啊!」
面對師弟的打趣,作為「留級生」老大哥的程昱陽自然沒給他留什麼面子。
「勞資是關心我們華夏圍棋的未來,你懂個頭!
「這要是雷歧狀態出了問題,以後難道靠褚駿去贏柳世賢?
「我話放在這!要是雷歧狀態就這麼一直低迷下去,柳世賢特麼的要再稱霸十年!你信不信?」
「信、信!」
甘遠抬抬眉毛應和道。
當然,這也是沒什麼好爭的。
自「00後」這代開始,華夏圍棋人才開始日漸凋零,這是不爭的事實。
相較於「90後」國手的人才濟濟,「00後05前」的這批棋手確實整體不太行。
至今也就熊思一、孫熠、姬秋綣三位九段高手,加起來才一個世冠。
這成績……怎麼說呢。
哪怕按最小的小熊,二十一歲半的歲數來考慮,光林大棋聖一個人在這個年紀就已經四冠了。
當然,這麼個情況其實也能理解。
圍棋這玩意兒練起來實在太苦了,而且性價比相對讀書真的不行。
現在生活條件普遍好了、選擇多了,看上去好像接觸圍棋的孩子更多,但實際上願意在圍棋上拼命的孩子卻明顯更少,人才凋零在所難免。南韓、東瀛也基本是同一情況。
本來嘛,大家一起爛,倒也沒什麼特別值得緊張的,某種意義上也算緩解內卷了。
可問題在於:
當世第一人,他是個零零後。
是的,柳世賢2000年2月生人,至今未滿24歲。
這麼個事實存在,就很讓棋協高層坐立難安了。
如果說現在華夏還能夠憑藉尚未老去的九零後高手團,以足夠的厚度與當世第一相抗衡的話。
那等九零後這批棋手日漸老去,厚度及銳度均不理想的零零後走上前台,只怕要被毅力及自制力均極強的柳世賢徹底魚肉。
最糟糕的情況,柳家小少爺搞不好能夠再統治世界棋壇十年!
這個事實對於華夏圍棋來說,可以說是難以接受的。
但,一名零五後少年的成長,卻極大程度緩解了這種擔憂。
在十七歲半的年紀拿下世冠,這件事在華夏倒也有先例——最快記錄是郎海深的16歲8個月。
但雷歧所做到的,可不僅僅是奪取世冠。
在奪冠後,其上半年成績依舊高歌猛進!對孫熠三比零,對熊思一二比一,對戴燃二比零,更是直接在一眾強手之中,奪下國內最重要的【棋聖】頭銜挑戰權!
在如此年輕的年紀,就以毫無爭議的戰績確立國內前二地位的,就確實僅有雷歧一人!
哪怕是兩位七冠王也未曾做到過!
更重要的是,雷歧比柳世賢還要年輕五歲半。
這就意味著,哪怕小雷九段未來整體水平達不到柳世賢的高度,但只要不落下太多,依舊可以在相當長時間扛起與之抗衡的重任。甚至能夠待對方老去後,直接統治一代不如一代的世界棋壇!
就更別提按這少年的發展情況看,很可能未必要等柳世賢退下巔峰。
…
不過,對於甘遠來說,他自是知道程昱陽不過是拿這些冠冕堂皇的說法來給自己打掩護。
所以在拉高音調應了兩聲之後,他依舊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
「可這局棋你從17號晚上就開始看,都看了快一禮拜了!
「這哪怕是職業圈裡成了的那幾對,看相互間的棋也沒那麼離譜吧?」
「滾啊!」
隨著程昱陽的一聲咆哮,1車8B、8C兩個座位上的少年頓時鬧作一團。
就是……一旁8D座位上的李菁哲一時間有些懵。
我刷了那麼久的座位才刷到1車8D的……
當時還高興……啊不是,沒有高興。但能有彌補印象的機會總歸是好的。
可現在……
芮昭人吶?!
哎,出去玩果然對碼字影響還是很大。
另外關於近來圍棋人才一代不如一代的情況,這個現實中也是存在的,這點有興趣的大佬也可以去了解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