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芷再次見到凌悅,是她成婚後的第三天,她回宮裡來,也就是婚後的回門。
葉青芷看到梳著婦人髮髻的凌悅,就覺得跟她出嫁前大不一樣了,仿若一下子就成熟了許多。
「看你這紅光滿面的樣子,想來婚後生活很甜蜜了。」葉青芷笑著說道。
「嘿嘿。」凌悅高興地傻樂兩聲,又靠近她,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
「青芷,多虧了你教我的那些東西,謝謝啦。」
葉青芷愣了下,也不禁笑了,這種教學,還有反饋的啊。
不錯,不錯。
「你這兩日住在公主府還是方府啊?」葉青芷問她。
「在公主府。」凌悅笑著說,「我在方府呆著,公婆要一直緊繃著精神,吃不香睡不香的,我也不自在。」
「確實是。」葉青芷又問她,「那倆孩子呢?留在方府?」
「嗯,在方府呢。」凌悅開口說,
「回去後,我計劃著先把他們接到公主府住兩日,若他們願意和我親近,想與我們住在公主府,我也歡迎接納他們。
若他們一心敬畏我,防著我,我也就避而遠之了。
等他們日後大了,要說親了,我這公主身份,總比他們的親娘強,給他們說一門好的親事,我也是盡到嫡母的責任了。」
「你能這麼想就挺好的,不必想著上演什麼母慈子孝的親密場面。」葉青芷說道,
「就是親生的孩子,六七歲之後,在各種事情上,也都是漸漸和母親分離的。
你管的越多,控制的越緊,反而越遭孩子煩,更何況你這繼母身份了。
你讓那倆孩子把你當公主敬著就行,關切他們之餘又要端著架子,保持著距離。
等過兩年,他們年紀再大點,知道人情世故了,你想收攏他們的心,就給他們憑著方家的身份得不到的東西。
比如帶他們去皇家子弟才能去的地方啊,給他們一些皇家子弟才能擁有的待遇之類的。
讓他們清楚的知道,那份好處,只有你這個公主嫡母才可以給他們,他們自然會打心眼裡敬著你。」
凌悅笑著點點頭,「青芷,還是你說得透徹,我知道尺度在哪裡了。」
「你急著要孩子嗎?」葉青芷也知道她其實挺通透的,便不再多說這事,只是好奇地問她。
「我一點都不急。」凌悅趕緊擺擺手,紅著臉小聲地說道,
「懷孕了,不就不能睡一塊了嗎。」
葉青芷,……
呵呵,挺好,挺好,看來初體驗是不錯哈。
搞的她這個葉太傅都飄飄了,想搞一點帶顏色的女性婚前輔導班,這也是關愛關愛女性健康?
不過,葉青芷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她要是真弄這些,大部分貴婦貴女們非得罵死她不可。
也就凌悅和她關係好,又是不古板的性子才能這麼聊。
大部分古代女子,你和她聊這些,她真的會羞憤想死,覺得你在羞辱她,把她當青樓妓女一般對待。
結果就是:出力不討好,還反被插幾刀。
巧合的是,第二天她就從太子妃那裡聽到了一個八卦,驗證了她的想法很正確,可也讓葉青芷的心情低到谷底。
「青芷,你聽說沒,錦山伯府的二房長媳沈氏跳井自盡了。」太子妃一臉唏噓地沖葉青芷說道。
「……沈氏,閨名是不是叫尋香?父親是工部侍郎沈大人的那個?她為何會跳井自盡啊?」
葉青芷驚了下,連忙問道。
她記得在宴會上,有和她說過兩次話,因為對方爽朗愛笑,說話大大方方的,挺招她喜歡的,就記住了她的身份。
她們談不上多麼熟悉,也不能算朋友,可到底說過話,她也對沈尋香的印象挺好,乍一聽見她自盡的消息,葉青芷就覺得衝擊力很強,心底難受的慌。
大概類似和你在一個寫字樓上班的其他公司的同事,你們偶爾會在電梯間遇到,會含笑點頭打招呼,說兩句客套話,甚至在外面逛街遇上了,還會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
然後你突然聽說她跳樓自殺了……
「對,就是她。」太子妃點頭,又嘆了口氣,「她跳井自盡這事,起因說起來也不光彩。
前段時間,禮部郎中紀宣的小女兒紀敏茹,嫁給了錦山伯府二房的二公子,和沈尋香成了妯娌。
這個紀宣是出了名的老頑固,講究禮法,對女兒管教也很嚴。
他家的女兒也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女戒等約束女子的禮法也是嚴格遵循。
這紀敏茹出嫁後才第五天,就上吊自殺了,但是,虛驚一場,人給救回來了,你猜她為何會上吊?」
葉青芷擰眉搖頭,「我和她思路不在一個道上,我想不出她上吊的原因。
不過,鐵定是和沈尋香有關,兩人發生口角了?」
太子妃聞言不禁笑了笑,才接著說道,
「根本不算口角,那沈尋香性子大大咧咧的,和紀敏茹完全相反。
我不知具體是什麼情況,也是聽說起因好像是沈尋香打趣地問了一句紀敏茹床笫之事可得趣。
這紀敏茹就覺得受到了羞辱,默不作聲地就回屋上吊了。」
葉青芷,……
她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地獄笑話,但這是血淋淋的事實。
葉青芷有一瞬間的窒息感,擰眉問道,
「所以,為何後面沈尋香跳井自殺了?這事道個歉不就完了嗎?」
「唉,這原因問出來後,又有紀敏茹上吊在前,她就被錦山伯府的眾人稱讚守禮法,是貞潔烈女典範。
而沈尋香則是被罵輕浮,不知羞恥,丟盡了世家貴女的臉面等等。
這下沈尋香的名聲徹底敗了,甚至她也被錦山伯府給休了。
她被休的當天,就跳井自殺了,娘家把她的屍身拉回去,就草草地葬了。」
葉青芷,……
這都什麼玩意啊!
所以,是沈尋香自己沒有邊界感,把自己給作死了。
就因為她口無遮掩,因為她不知羞恥地和貞潔感超強的妯娌開了一下黃腔?
那她和凌悅的那些話爆出來,她得直接被拉出去浸豬籠吧,如此才能洗清她滿腦子的黃色污穢。
也難怪她剛穿過來的時候,後宅女人算計她的手段就在外面傳她是狐狸精,不知廉恥之類的。
這謠言對她毫無殺傷力,可要是放在紀敏茹這樣女子身上,那確實一殺一個準,還能逼死一個『不守禮法』的女子。
葉青芷鬱悶地長長吐出一口氣,想說什麼,又心堵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事怎麼說呢,妯娌之間打趣,都是成婚的婦人了,說一兩句這種私話,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管是紀敏茹,還是錦山伯府那邊,都太過小題大做了。好好的,最後把一女子給逼死了。」
太子妃嘆口氣,
「聽說沈尋香的母親知道女兒因此事被休時,哭著鬧著要給女兒討個說法。
可沈大人覺得是女兒做的事太丟人,不僅不給她撐腰,還罵她不知羞恥。」
葉青芷冷冷地笑了一聲,低聲罵了一句。
太子妃疑惑地看向她,「青芷,你剛說什麼?」
「沒什麼。」葉青芷站起身,沖太子妃不好意思地說道,
「太子妃,我聽了這事後,就覺得有些胸悶,我先回去躺躺,緩一緩,不在這裡用我的喪臉礙你的眼了。」
「……氣得胸悶了?要不請個太醫看看?」太子妃忙關切地問道。
「不用了,不用了。」葉青芷捂著胸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就是吃飽飯了,日子過得好了,矯情病犯了。」
太子妃,……
她是不是太笨了,怎麼沒聽懂呢。
還是趕緊告訴太子,讓他回來哄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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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晉得到太子妃派人送的消息,就趕緊從外面回來了。
回到東宮,入了葉青芷住的宮殿,見她蔫蔫地躺在貴妃榻上,一副雙眼放空的樣子,也不知想什麼呢。
「這是還生著氣呢?」謝晉走到她身邊坐下,撫著她的頭髮問道。
「沒有生氣,就是憋悶。」葉青芷看向他,無精打采地說道,
「這事我非常有經驗,在面對自己無力改變的大環境時,就躺平放鬆,悶著悶著,也就過去了,麻木了,再繼續往前走。」
謝晉,……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無力,用她的話,就是喪的樣子,讓他覺得很不得勁,不喜歡她這樣。
「你不喜歡,那就改變它。」謝晉將她從貴妃榻上拽起來,沖她說道。
「幾千年的禮法,制度風氣問題,對女人的壓迫,我想改變就改變?」葉青芷扯了扯她的臉問道,
「殿下,我的臉也沒那麼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