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先到了肅王府，肅王下馬車前，又沖謝晉道，

  「你給青芷帶句話，讓她明日過來，她好些日子沒來，她娘親想她了。」

  「好的，皇叔。自從她做了小六的師父，這些天，她有空就往小六那邊跑了，確實疏忽了這邊。」謝晉點點頭，笑著說道，

  「明日我和她一起過來，探望皇嬸和孩子們。」

  「你就不必了，明日楚國的人也該到了，又多了不少事，你忙你的吧。」

  肅王根本沒把他當太子，就是個侄子還有討嫌的女婿，說話不帶一點客套的。

  「……多謝皇叔體諒。」謝晉也只能笑著道。

  「對了，聽說你前兩天對宗室子弟摸了個底，可又發現了什麼有才幹的子弟沒？」肅王問道。

  「確實有那麼三四個能拿出手的子弟，但都沒小六那麼驚才絕艷，也沒小四端王那麼會附庸風雅，能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但是，給他們安排一些實權職務，還是能擔得起的，可堪一用。」

  謝晉有些不甚滿意地說道。

  想要給小六找一些打下手的徒弟，加速一下火藥或是火炮的研究進程，還得全國範圍內撒網啊。

  皇室里已經扒拉不出這方面合適的人才了。

  謝晉已經考慮著，要把前朝那些被迫躲進深山老林的道士們再給挖出來了。

  從道士中扒拉出幾個會煉丹術的人，應該更容易。

  專業對口嘛。

  「那也很不錯了。」肅王滿意地點點頭。

  想到謝晉能這般知人善用，讓凌悅和端王還有六皇子擔起重任，還都讓他們服服帖帖的，尤其是對前太子的安置，肅王也會心生敬意。

  有這樣胸襟的未來君主，肅王覺得自己都不用擔心在謝晉手下，會有因功高震主而被奪權甚至滿門抄斬的大將了。

  這對武將們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

  肅王進了王府，張公公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快步走到肅王身邊，向他稟報導，

  「王爺，童側妃說是想回家探親，讓奴才問問王爺可同意？」

  「回吧。」肅王應道，「這等小事，何須問本王。」

  「那以後讓她們向王妃請示？」張公公試探地問道。

  肅王聞言，立刻擰緊了眉頭，訓斥道，「這等小事，更不需要勞煩王妃，她又不喜理會這些庶務。」

  張公公，……

  這個王府，還能不能有個當家做主的了！

  他已經代管王府的掌家權很久了，從實權上來說，他幹的都是王妃該乾的活。

  整個大趙都找不出來他這樣的實權公公。

  爽嗎？也爽，但是，也很累啊！

  「王爺，那您說，這等小事，以後該由誰決定呢？」張公公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

  肅王頓時沉默了，瞧了眼張公公，又收回了目光，然後一臉若有所思。

  張公公看見王爺這個神色，就有些心驚膽戰，因為王爺每次這個色的，就總是能給你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後院有多少女人？」過了一會兒，肅王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

  「側妃兩位，庶妃四位，還有一些沒有品級的侍妾有三十個。」張公公張嘴就來，熟的不得了，畢竟每日都得管著這些人的吃穿用度。

  肅王驚了，擰著眉問，「侍妾怎麼這麼多？都承過寵？」

  「回王爺，很多都是您回京後，皇上賜下來的，還有下面送來的美人，還有前些年的一些老人，其實還被王氏害死過幾位，要不還會更多。

  不算那些過去的老人，這兩年新進的二十多位侍妾，承寵的有四個，她們的吃穿用度也高一級，月銀也多五兩……」

  張公公還想給王爺具體說說都有誰，肅王不感興趣地擺擺手，

  「你問問後院的那些沒承寵的女人，她們想不想出王府嫁人，一直在府里守活寡也沒意思，還不如出去找個男的嫁了，生孩子過日子。

  不願意也就算了，王府里也養得起。

  想要嫁人的，自家找不到合適的，本王也可以給她們安排嫁給軍營里的百夫長或是千夫長，應該能保證衣食無憂，沒有妾室。」

  「……啊？」張公公懵了，愣愣地看著肅王，「王爺，這，這不是很合適吧？

  她們入了王府，就算你沒有寵幸她們，可她們也是王府的人了，這放出去讓她們嫁人，是不是有損皇家臉面？」

  「皇家臉面，也不是靠這些侍妾安分的待在王府後院來維護的。」

  肅王說完之後，又想了想，反而打定了主意，

  「也別光遣散沒承寵的侍妾了，就算兩個側妃想離開王府再嫁人，本王也准了。

  她們本是貴女，一直呆在王府後院，本王也不寵幸她們，她們也沒孩子，要孤寂一生。

  熬著熬著，她們再心生怨恨，想要害王妃害孩子，到時候，本王就追悔莫及了。」

  張公公聽到這，腦子已經徹底暈菜了。

  他張張嘴巴又閉上，想想他們家王妃的來歷，覺得王爺干出這種事情也很合情合理。

  張公公調整好心態，收起所有驚訝，公事公辦地問道，

  「王爺，那三位庶妃呢，她們都為王爺生下了一個女兒，她們要是想嫁人也准嗎？」

  這三位庶妃，都是在邊關時伺候肅王的，沒遭王氏毒手，就是都生的女兒，沒生下兒子。

  「准了，女兒出嫁，又不需要她們操持，她們想再嫁也可以。」

  肅王擺擺手，開口道。

  他實在想不到，後院裡還留著這些女人做什麼。

  當然，她們若是真的不想離開王府再嫁人，那也可以。

  他還可以給她們另外安排做別的事情，一天天憋在一個地方，無所事事，別再心裡憋出毛病來。

  他的切身體會告訴他，心理有病，比身體有病，危害性還大。

  張公公心想王爺這話也沒毛病，就是乾的這事，離譜的有些驚世駭俗。

  不過，他再想想他們的王妃，頓時就覺得不離譜了。

  王爺心中只有王妃，為王妃遣散王府後院的所有女人，這算什麼啊。

  合情合理！

  就是吧……

  「王爺，您遣散王府後院女人這事，要不要給皇上通個氣？得到皇上的同意後再做？」

  張公公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

  「行，明個本王告知皇兄一聲。」肅王應道，根本不覺得皇上會反對，或者說皇上反對也無效，他不會聽，只會把皇兄勸服。

  「還有事情嗎？」肅王又問張公公。

  張公公搖頭，和您剛才說的一比，他的那些都不叫事！

  -

  片刻後，肅王終於回到了他和穆念秋現在住的正院，不是之前王氏住的院子，是在原來的聽雨閣擴建的。

  「王爺回來了，可用過膳了？」穆念秋看見他，便露出清淺的笑容，主動迎上他。

  「還沒用膳，我處理完事，就從軍營趕回來了，你可用過了？」

  肅王看見她心情就變得很好，笑容滿面地將她攬進懷裡抱了抱，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又舒心地吐了一口氣。

  「我用過了，孩子們也吃了一點點軟爛的粥，他們吃的還挺開心的。」穆念秋柔聲說道，

  「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在軍營墊一些再趕回來，肚子豈不是很餓了？」

  說著，穆念秋看了一眼祝嬤嬤，不用她吩咐，祝嬤嬤就立刻道，

  「院裡的小廚房一直溫著粥飯呢，老奴這就讓她們送過來。」

  說著，祝嬤嬤福身行禮，先退下了。

  祝嬤嬤退下了，其他的丫鬟端著水過來，伺候著肅王淨手淨面。

  「急著回來看你和孩子們，也不覺得餓。」肅王洗乾淨手和臉，又換了一身乾淨的常服，才攬著穆念秋去床邊。

  肅王看到床上躺著玩手手的兩孩子頓時笑了，彎腰先把閨女抱起來親香親香，蹭蹭臉，又把兒子抱起來顛一顛，笑著沖穆念秋道，

  「這小子絕對偷偷多吃了，抱著又比閨女重了一些。」

  「是啊，哥哥出生就比妹妹重了快半斤，因為又比妹妹吃的多，半年過去了，這兩孩子差距沒縮小，反而越來越大了。」

  穆念秋看了眼兒子和閨女，覺得再這麼下去，兩孩子都不像是一起出生的龍鳳胎了。

  給妹妹換了兩個奶娘了，吃的依舊不多，沒什麼改善。

  還好孩子雖然沒哥哥長肉多，但是也在正常範圍內。

  女兒剛生下來體弱，有封大夫照顧，精心養了一個月，這以後也沒生過病，瞧著也是白白嫩嫩，可可愛愛的。

  穆念秋便也不怎麼焦慮了。

  肅王將兒子抱著搖啊搖，逗地他咯咯笑，妹妹瞧見了，也伸著胳膊要抱抱。

  肅王一看閨女也想要，立刻就把兒子扔床上，開始抱閨女搖啊搖。

  被扔床上的哥哥還沒玩夠呢，看著玩得開心的父王和妹妹，一開始是癟嘴哭，後來哇哇的哭，從小表情到哭聲，那叫一個委屈。

  穆念秋趕緊將兒子給抱起來，哄著道，「乖啊，不哭了，娘抱著你搖一搖，一樣很好玩的。」

  哥哥被娘親這麼一抱，頓時從小哭臉變成小笑臉，瞪著兩條小腿樂的咯咯的，還是娘親的懷抱更香香。

  倆人一人抱一個，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等飯菜端上來了，穆念秋便催促肅王放下女兒，快些去用膳。

  肅王笑著應了聲，放下女兒，也讓穆念秋把胖小子一起放下，一直抱著累胳膊。

  倆奶娘見王爺要用膳，可能還要和王妃說話，便把小主子們給抱下去，去小主子的屋裡陪著玩。

  肅王吃飯沒那麼多規矩，不講究食不語，他讓穆念秋坐一邊陪他，等吃的差不多了，便沖穆念秋道，

  「我準備遣散後院的女人，讓她們出府再嫁人，若是不想再嫁人的，也給她們立女戶，給兩個商鋪，有餬口的營生。」

  穆念秋聞言，驚訝了一下，隨即淡淡地笑了笑，

  「好啊，後院的那些女人，有些還沒雙十年華，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若一直在後院蹉跎一生，那不如放她們出去嫁人，若她們能得遇良人，也是積德行善了。」

  「若是遇不到良人，被糟踐，被打罵，甚至喪命，還不如在王府後院待著守活寡，本王這一舉，又是作孽了？」肅王擰眉。

  被自己的心病弄的，肅王對積德行善，還有作孽等事情就變得很敏感了，也很在意她們不要因為自己的一個舉措就沒了命。

  穆念秋被他這麼一說，也愣住了，過了片刻又道，

  「其實，想要得遇良人也挺難的，我們女人又沒什麼地位，若是能遇見，那自然好。

  若遇不見，我也不懂是在王府守活寡好，還是碰到一個糟心的夫君，但能有機會生下自己的孩子更好。

  若她們不想嫁人，不想出府，不想立女戶，王爺也別逼她們，畢竟離開王府，外界的容身之地，遠沒有這裡富貴安然。」

  肅王擰著眉想了想，又說道，

  「那讓她們自己做選擇吧，要是讓本王操這個心，我直接將她們都賞給下面的將士，讓她們自己挑個順眼的。」

  操的心多，是他不想被罵是在作孽害她們，不想背這種人命債，不是他心善真想當老父親。

  穆念秋搖搖頭，嘆口氣，覺得突然間要擔起這麼多女人的終身大事，就如一座山壓在了頭上。

  好難啊。

  「若王爺有這個心思，回頭我問問青芷，她腦子活，總是有不少好的想法，問問她該怎麼妥善安置後院的女人。」

  穆念秋只能想到去搬救兵了，她這個笨腦子是想不出好辦法。

  「我剛和太子說了，讓他給青芷帶了話，明天她就過來了，你問問她吧。」肅王很開心地把燙手山芋給丟了出去。

  穆念秋應了聲，給他夾菜，讓他多吃些，先別說話了。

  -

  東宮。

  因為時辰不早了，太子回了東宮，就沒去太子妃那裡用膳，而是直接去找葉青芷，在她這裡簡單地吃了點東西。

  「你覺得那個魏將軍能不能用？」謝晉簡單地給葉青芷說說那個魏將軍和肅王的恩怨，還有那個魏將軍可以一敵四，是個猛將。

  「讓七皇子收他做親衛可以啊。」葉青芷點頭贊同道，

  「至於殿下說的那個用他來影響軍心的計劃，這完全是思想還有文化的入侵了，是可行的，但要形成根深蒂固的觀念，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說實話，要對人專門洗腦，讓他們認同一種觀念，一種心理，其實也不需要太久，參考傳銷，成功學，各種消費主義，消費陷阱就知道，軟植入是多麼可怕。

  「試試也沒壞處。」謝晉說道，

  「孤也沒說就只是利用他自己，孤只是第一聽戰爭後遺症這個事，聽起來覺得是挺普遍的心理毛病。

  普遍的，就是可以利用的。」

  葉青芷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再次暗暗嘆氣。

  領導把現代資本家的那套經濟戰，心理戰等手段真是融會貫通了。

  他這是要針對大燕實行「和平演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