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嚇尿褲子

  小惠王將將直起身子,又驚得一屁股歪在了地上,「啊!不要!阿罌不會射箭!阿罌不會射箭啊!」

  那人是刀山火焰都經過的人,不會射箭實在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你瞧,那人命道,「褚人何在。」

  周褚人立時上前,咣當咣當的戰靴驚得一旁的宮人渾身一凜,那魁梧高大的人直挺挺地立著,繼而躬身抱拳,「末將在!」

  那人眉目疏冷,不客氣道,「教他。」

  周褚人聞聲領命,那雙上馬就能打天下的手一抓,就似老鷹抓小雞一樣,輕輕巧巧地就提溜起了小惠王,手拿把掐地要教小惠王射箭。

  小惠王四肢撲騰,吱哇亂叫,「放開!周褚人!你放開寡人!莽漢!莽漢!放開寡人!」

  周褚人既是魏武卒中軍大將,又完全聽命於謝玄,豈會把小惠王的話放在眼裡,因而完全不顧小惠王叫喊。

  一旁老宮人倒是瞪著眼要為小惠王撐腰,一雙手端著十二毓冕冠,義正言辭地斥,「大膽!這是魏國正統的大王!你一個將軍,竟敢對大王動粗,還不快......」

  不等說完,被周褚人扭頭一個瞪眼,就叫那老宮人戛然一下閉了嘴,訕訕地低下頭去,再不敢說一句話了。

  趁周褚人不備,小惠王猛地咬住了周褚人的手,迫得周褚人手一松,那稚子就趕緊跳下來撲到謝玄腳下,「仲父!仲父!」

  一邊倉倉皇皇地說著話,一邊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掏出一物,一張臉白里透著蠟黃,駭得像個死鬼。

  哦,那是虎符。

  「都是他們的意思!阿罌才十歲,阿罌要什麼虎符......他們說這是好東西,阿罌又不能帶兵打仗!要了這東西有什麼用!他......他們非要給!他們......說阿罌有了虎符,就不怕旁人欺負了......」

  「阿罌還給仲父!什麼都給仲父!阿罌什麼也不要了!都給仲父!仲父不要再嚇阿罌了!」

  說著話,把虎符抖抖瑟瑟地獻至謝玄跟前,「仲父......仲父收下......阿罌什麼也不要了!都給仲父!都給仲父!」

  謝玄笑,笑得幾乎停不下來,「假的,孤要了幹什麼。」

  小惠王抖得不成模樣,人愈發嚇得結巴了起來,「假......假的?」

  城樓上一行人都大笑了起來,周褚人也跟著笑,「王父釣魚,還用得著真餌?」

  是了,王父釣魚,焉用真餌。

  而謝玄聲音極低,那聲音就似從十八層煉獄裡來,「不必你給,孤什麼都會拿回來。」

  他若是晉君之子,那便是三家分晉的受害者,是誓奪回天下的復仇者。若果真如此,那麼,的確該拿回原本就屬於他的一切。

  這一樁事,就似教小惠王射箭一樣,並不算什麼難事。

  崔老先生嘆息搖頭,低聲提醒,「鳳玄,你原是正義之師,莫要再給天下人留什麼把柄。」

  那人聞言笑,「名正言順,先生寬心。」

  小惠王還愣愣怔怔地說不出什麼話,周褚人又一次鉗起他來,一腳踏上垛口,旋即張開大弓,這就瞄準了城門下的人。

  小惠王在周褚人的挾制下掙脫不得,閉眼吱哇大哭,「我不要射箭!不要!放開我!我要喝奶!我要喝奶!叫春美人來!我要喝奶!我要喝奶!」

  謝允道,「大王想到的,王父早就想到了,春美人就在譙樓里等著了。」

  周褚人又笑,「大王射完了箭,自然有無數的奶吃。吃完了春美人的,末將再為大王尋上個幾百隻的奶!」

  小惠王嗷嗷哭喊,「衛姐姐!衛姐姐!快幫阿罌說句話吧!衛姐姐......」

  謝玄冷眼斥道,「還敢求她!」

  小惠王一噎,咯噔一下,哭到打嗝也不敢說話了。實在沒了法子,這才不得不射。

  才狠下心瞄準了底下的人,忽而那被瞄準的人被掀了布袋,露出一張滄桑又蠟黃的臉來。

  夜裡還趾高氣揚的武安君,早沒了那傲睨得志八面威風的君侯模樣,朝著城樓悲愴大哭,「大王啊——」

  關伯昭提醒道,「主君說了,親手射殺武安君,還仍能扶您做大王。」

  小惠王急了,哆嗦著大聲叫道,「仲父!仲父!阿罌保證,以後好好看著六叔!啊!把六叔送去封地!再不許他回大梁!啊!啊!啊——」

  高坐榻上的魏王父輕笑一聲,「大王心智不全,朝堂的事,再不必插手。」

  小惠王目瞪口呆,天光將明時還企圖重登大寶,君臨天下。

  誰知道不過才小半日的工夫,就完全退出了魏國的朝堂。

  人就像遭了雷劈,劈了一下不算完,劈完了這一下緊接著又是又一下。

  你瞧,周褚人那一雙大將軍的手牢牢鉗住了小惠王,電石火光的工夫,彎弓上的箭已「咻」的一聲離了弦。

  這便聽見底下的人「啊」的一聲慘叫,血從喉管里噴了出來,大睜著赤紅的雙眼,人嘣蹬一下就倒在了地上,片刻之後不省人事。

  周褚人聲如洪鐘,朝著城下大聲道來,「武安君謀反,大王親自射殺!」

  圍觀眾人譁然往後退去,驚呼聲,嗟嘆聲,唏噓聲,嗚呼噫嘻,不絕於耳。

  聽得有人議論紛紛,「啊!武安君謀反!」

  「夜裡就看見宮裡出事,西北角起了一片大火,原來......」

  「武安君是大王叔父,竟也動了反心!嘖嘖!嘖嘖!」

  「噓!自古就是皇親國戚容易出事,咱們牛馬想都不要想......」

  緊接著武安君一旁的布袋子一掀,露出了長平侯昏厥的臉來,那張臉早已面如死灰。

  昏厥也無妨,甲士們一桶水就將其澆醒了。

  長平侯猛地喘上一口氣來,渾身哆嗦著朝城樓悲戚大叫,「大王......大王啊......老臣死不足惜!唯有獨女......唯有獨女放心不下......就拜託大王了.......」

  還不及小惠王反應過來,周褚人鉗住的那一雙小手又一次拉滿大弓,朝著武安君「砰」地一下鬆了手,離弦的箭片刻之間就射穿了長平侯的心口。

  血淌了一地。

  周褚人聲振屋瓦,朝著城下大聲道來,「長平侯謀反,大王親自射殺!」

  城下又有人議論,「啊!長平侯也謀反了!」

  「長平侯是大王岳丈,怎的也......怎的竟也謀反了!」

  「可見權力吃人!權力吃人!嘖嘖!嘖嘖!」

  便見著一股水漬從小惠王袍服下淌了出來,沿著石磚砌成的垛口,嘩嘩地往下流去。

  小惠王嚇破了膽子。

  也嚇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