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老糊塗

  京中,皇宮。

  蕭何此次是奉詔入宮。

  偌大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立於兩旁,蕭何以一介布衣之身跨入大殿,步伐穩健,不急不緩。

  只見,他上前行至大殿中央,身前衣擺輕撩,單膝跪地,「草民蕭何,拜見皇上。」

  而此刻,他的身邊,也還跪著一人。

  孫獻。

  見到蕭何,孫獻額頭上碩大的汗珠就滾落了下來,心中分明染著怒火,可當著皇上的面,他卻是看都不敢看蕭何一眼。

  只聽著皇上道,「孫獻辦事不力,即刻革除官職,褫奪俸祿!禁軍統領一職,自今日起,就由蕭何頂上!」

  聞言,蕭何緩緩行禮,「臣,遵旨。」

  孫獻自是心有不甘。

  可昨日朝堂之上,以邱太傅為首的十數封彈劾他的文書齊齊上奏,加上,皇上也知道了他明明找到了喬念卻當作看不見的事兒,勃然大怒。

  食君之祿,當擔君之憂。

  他倒好,只擔了孫家的憂,皇上不殺他殺誰?

  還是德貴妃搬出了明王名頭,在皇上的寢宮外跪了一整夜,才讓皇上未曾降罪於他,只是革職而已。

  可,他見到喬念卻當做並未看到的事兒,就只有蕭家的兩兄弟知道。

  蕭衡自是不會說的,他是替蕭衡瞞著的。

  那,就剩下蕭何了!

  怒火攻心,卻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孫獻只能恨恨行了禮,「謝主隆恩。」

  皇上冷漠的雙眸撇了孫獻一眼,而後擺了擺手。

  殿外便有侍衛入內,將孫獻帶了下去。

  卻在這時,又有朝臣上前一步,道,「皇上,如此連禁軍的兵權都落入蕭家之手,只怕是不妥。」

  蕭衡手中已然掌握了大部分的兵力,如今連禁軍的兵權都給了蕭家,那蕭家若是要反,豈不是易如反掌?

  眾人如何能聽不出此人的言下之意?

  蕭衡冷哼了一聲,淡漠的聲音如是問道,「怎麼?怕我反了?」

  那人忙低下頭,不敢看蕭衡一眼。

  只聽著不遠處的宰相開了口,「蕭將軍莫要動怒,秦大人也只是說出了些許擔憂而已。」

  「沒什麼好擔憂的。」蕭衡聲音依舊冷漠,「我手裡的兵權,皇上隨時都可以收回去。」

  真當他是看不懂嗎?

  那個姓秦的不過就是個五品官,怎麼敢出來與他作對?

  無非是天子授意罷了。

  不過,他無所謂。

  反正他如今一門心思只想找到念念,兵權什麼的,他一點兒都不在意。

  左右,邊關若是起了戰事,兵權還是會落到他手裡。

  更何況,他大哥在家閒了五年,如今有機會重掌兵權,他又如何好阻攔。

  蕭家手裡的兵權,只能拿著那點分量。

  蕭何手裡握去了些,那他手裡的,就得騰出來點。

  對於蕭衡的這番話,皇上自然十分滿意,當下便意思意思地從他手裡拿了些回來,不多,卻好歹能讓朝堂上的這些人稍稍安下心。

  早朝終於散去。

  退出大殿,蕭衡看了蕭何一眼,「你是不是還要去見皇上?」

  蕭何微微點了點頭,蕭衡便往前去,「那我先走了!」

  他還得趕去長陽河那,看看是什麼情況。

  看著蕭衡的背影,蕭何一雙眸色深沉,這才轉身,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御書房內,除卻蕭何之外,林侯爺也在。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林侯爺瞧著蒼老了不少,原本只是鬢角有些白髮,如今卻已是滿頭花白。

  看著林侯爺如此,皇上心裡也頗為不是滋味兒,忍不住問道,「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侯爺沒說話。

  蕭何便上前一步行了禮,道,「啟稟皇上,三年前林侯爺識人不清,將冒認侯府嫡女的林鳶認作親女,自己的親生女兒反倒被其認作養女,欺君罔上,致使真正的侯府嫡女受罪三年,如今更是生死未卜,還請皇上,嚴查。」

  欺君罔上四個字砸下來,林侯爺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卻,並未辯駁。

  倒是皇上眉頭微蹙,「所以,林鳶是假的,喬念才是真的?」

  林侯爺蒼老的眼眸中泛出淚光,微微點了點頭。

  「你!林尤啊林尤,你老糊塗啊!怎麼連自己的女兒都能認錯?!」

  皇上的責罵下來,林侯爺也萬般痛心,「是微臣被鬼迷了心竅,見那林鳶生得與內子一模一樣,便以為,她是……」

  話到最後,林侯爺不住地抹起了眼淚來,「老臣,自知有罪,只求皇上能饒老臣一條賤命,讓老臣能夠得見念念最後一面……」

  喬念落入長陽河之事,皇上也早已聽說。

  眼下看著林侯爺如此,他不禁想到了當初明王離世時的自己。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外人又如何能體會。

  當下便只微微嘆息了一聲,「說來,那林鳶與林夫人生得確實極像,便是連朕當年也覺得林鳶才是親生的。」

  此話一出,蕭何的心也跟著一沉。

  他知道,這是皇上要偏幫林侯爺的意思。

  甚至,連那欺君罔上四個字,皇上都選擇了忽略,刻意沒提。

  他就不好再提了。

  只聽著皇上問道,「此女現在何處?」

  問的是林鳶。

  林侯爺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道,「還在府中關押著。」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這才道,「說來,此事罪魁禍首便是她,這樣吧,就罰她流放寧州。」

  寧州乃苦寒之地,離京足有七百多里,便是一般的男子都難以走到,莫說是個女人了。

  林侯爺卻是心下一驚,忍不住開了口,「可,據林鳶所言,她也並不知情,是她那個做穩婆的娘說……」

  「林侯爺是還要偏幫那毒婦的意思?」蕭何出聲,打斷了林侯爺,「您莫要忘了,她可是親手殺過人的。」

  林鳶絕對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單純,她不知道?

  他可不信!

  林侯爺這才沒再說話。

  只是皇上忍不住皺了皺眉,「自我大靖立朝,林家的爵位便一直世襲至今,想來,也是太久了。」

  言下之意,是要將這世襲的資格給剔除了去。

  如此,林燁便不能再以小侯爺自居。

  林家的榮耀,也只到林侯爺死前為止。

  這,算是皇上給林家這個開國功臣,最後的體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