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劍刃抵在脖頸上,喬念整個身子都在瞬間僵硬。
在她的印象中,季岳知輕重,守禮節,對她也一直和煦有禮。
哪怕是之前奉了蕭何的命將她趕出屋去時,手下的力道也是極有分寸的。
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性命會被季岳拿捏在手裡!
她不敢動彈,目光不禁染上了幾分驚恐,卻見,蕭何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停止了掙扎,正,看著她。
黑夜中,那雙陰冷的眸子如同地府來的惡鬼,正穿過夜色與窗紙,精準地盯住了她!
一股寒意,自背後升起。
心中的恐懼竟是比方才季岳驟然將劍架在她脖子上時,還要強烈幾分。
卻在下一瞬,極致的疼痛再次將蕭何包裹。
蕭何整個人都開始劇烈地掙扎了起來,痛苦的哀嚎聲從他緊緊咬著牙的口中溢出。
而季岳低沉的聲音,則在喬念的耳邊響起,「大少奶奶現在如願了?親眼見到我家主子如此生不如死的畫面,如何?奴才勸大少奶奶一句,不想死,就趕緊滾!」
話音落下,劍刃便從喬念的脖子上被移開。
季岳猛地將喬念往外推了一把。
喬念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她回頭看向季岳,就見後者臉色陰沉,如同一尊殺神般,死死守護著蕭何的屋子,不容許任何人靠近一分。
眼下,喬念知道自己說不上話。
因著蕭何的哀嚎,季岳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憤怒的狀態。
她擔心自己此刻但凡多說一個字,就會被季岳手中的那把劍刺穿了心臟。
是以,她只能攏了攏肩上的外衣,轉身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房門被關上,無邊的夜色襲來,喬念的耳朵里也沒有了蕭何痛苦的哀嚎,只有凝霜那沉穩的呼吸聲。
也正是這呼吸聲,令喬念一直被吊著的心,稍稍平穩了下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指尖一抹淡淡的紅色證明,季岳方才的確是動了殺心的。
如若,她不是頂著『大少奶奶』的身份,恐怕早就已經死在季岳的劍下了。
她不怪季岳,他只是在保護蕭何最後的體面而已。
可……
喬念的眉心緊擰,一點一點回憶著方才看到的場景。
若,她沒有看錯的話,蕭何的一雙手是緊緊抓著自己的雙腿的。
一個人心口疼就會捂著心口,肚子痛就會撫著肚子。
所以,蕭何緊抓著自己的雙腿,是不是就證明,他的痛苦,來源於他的雙腿?
喬念記得府醫曾經說起過的,下肢殘廢的人,就算是拿著火,像烤兔子一樣烤他的雙腿,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許是府醫的比喻太形象,喬念一直記在心裡。
如今想起,心中不免一驚。
莫非,蕭何的腿沒事?
下一瞬,她便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誕。
當年蕭何重傷,皇上是請了整個御醫院來診治過的。
大家都說,蕭何此生都無法再下地行走。
可蕭何這樣痛苦,也是事實……
一夜未眠。
翌日,喬念起身後發現,院子裡只有凝霜一人在忙活。
見到喬念,凝霜上前行了禮,喬念卻忍不住往蕭何住處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了聲問道,「蕭大哥今日可出來過?」
凝霜搖了搖頭,學著喬念的樣子壓低了聲,「別說大少爺,就連季岳都沒見人影。」
喬念心中莫名就有了幾分愧疚。
定是自己昨夜偷看的事,叫他們二人都不想見她了!
想了想,她便又問道,「有沒有法子,能讓我見府醫一面?」
侯府的府醫,乃是藥王谷出來的,醫術不是尋常的大夫能比。
先前喬念幾次被打得命懸一線,都是府醫救下的。
但,藥王谷這地方,邪門得很,聽聞什麼病都能治,但治好了也只能一輩子都留在藥王谷里,若非藥王穀穀主允許,絕不能出來。
有人傳言,說是藥王穀穀主是將那些治好了病的人留在谷里試藥試毒,但凡治好了病進谷的,要麼就毒發而亡,要麼就生不如死。
府醫就是從藥王谷里逃出來的,關於自己的過去,府醫不肯提及,只是這些年為了躲避藥王谷的搜尋,連侯府的大門都沒出過。
所以她要在侯府外見府醫,有些難。
凝霜雖然不知道府醫的來路,卻知道府醫不喜歡出門,當下便是皺起了眉來,「那,小姐回侯府一趟?」
這是最迅捷的法子。
但喬念都已經跟侯府撕破臉了,再者,她也不是很想見到侯府的那群人。
想了想,她才道,「這樣,我寫一封書信,你替我給府醫送去。」
說罷,便是回屋,將蕭何昨夜痛苦的慘狀描述了下來。
她將信件交給了凝霜,千萬交代了絕不能叫旁人看見。
凝霜點頭應下,便拿著信出了門去,直到下午時分方才回來。
「小姐!府醫給您回信了!」凝霜衝進屋來,就將懷裡的書信拿出來交給了喬念。
與之一起交的,還有一個小藥瓶。
喬念慌忙打開書信看了起來,這才知道,當年蕭何重傷的事,府醫也是有所聽聞的。
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突然就成了雙腿殘疾的廢人,任憑是誰都會感到唏噓。
如今聽到喬念這樣的描述,府醫便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蕭何中了毒。
信上說,藥瓶中的藥,若是能緩解蕭何的疼痛,就能證明府醫的猜測是對的。
到時,她就可以帶著蕭何去侯府,親自讓府醫診治。
喬念將信收起,拿著藥瓶,一顆心卻不安了起來。
要,怎麼跟蕭何說呢?
經過昨日一事,蕭何已經不想見她了,若是知道她還將他的事告訴了別人,怕是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可……若是府醫的猜測是對的呢?
若,蕭何當真只是中了毒呢?
若是毒能解,是不是就證明蕭何的雙腿也能治好,能重新站起來了?
這樣想著,喬念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