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天氣有些陰沉,雲層黑壓壓地堆積在頭頂,一場雨將下未下。
臨行前,沐晚晚還拿了一把傘,讓家裡的司機送她去醫院探望小姨。
車子開出小區的時候,霍琰也已經到了書房門口,三下叩門。
「進。」
霍北梟摘下了金絲眼鏡,捏了捏酸脹的眉心,看到大哥前來,還有些意外。
「身體怎麼樣了?」
霍琰清了清嗓子進門,動作極輕地關上了門。
「已經好多了,我想跟你聊一聊無人峰的那個項目。」他挪動著輪椅到霍北梟對面。
霍北梟想起那天大哥說要找他商量事情,無意間透露自己有賭癮的事情,那天也是這樣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是在這間書房,霍琰抿了一口茶,仿佛有難言之隱,面色極其蒼白。
「其實我跟時延的相識,不是單純的他救了我這麼簡單,在此之前,其實是我失憶流浪到了Y國,一心想要走偏門賺錢,看到了一個從賭場出來的男人,手裡捧著一沓錢……」
他垂眼看著桌底,陷入回憶一般,渾身都籠罩著痛苦不甘的陰雲。
「那時我就想像他一樣,趕緊賺一大筆錢,去治我的腿,然後我就進了那家賭場,拿著乞討來的一點現金,賭了幾場。」
說著,他陰惻惻地低笑一聲。
「你也知道,國外那些大賭場會先騙你贏幾場,等你上癮了就開始大輸,一筆一筆的籌碼推出去,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欠了幾百萬。」
霍北梟當時吸了一口氣,震驚他口中描述的這個人,與自己記憶里的大哥相去甚遠。
可故事還沒有結束,他繼續講述道。
「我身上沒有錢,也沒有償還的能力,他們就說要把我的雙手也砍斷,讓我徹底成為一個廢人,就是在那個時候,時延出現了,他是賭場的老闆,只要一句話,我的賭債一筆勾銷。」
沒有生意人會無償地可憐一個廢人,霍北梟清楚這個道理,開口問了一句。
「他開了什麼條件?」
霍琰神情微滯,抬了抬眼皮。
「讓我留在賭場,替他處理那些髒事。」
「雖然我失去了記憶,可有些東西刻在了骨子裡,他給我的工作,我都完成得非常好,很快就得到了晉升。」
「他之前信任我,把我當成朋友,也介紹我認識他的家人朋友,包括他的女朋友。」
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霍北梟以為是到了關鍵之處,愈發地凝神聽講。
「我也沒有想到,他的女朋友會和我交朋友,跟我分享他們平常的生活,讓他產生誤會……」
仿佛他與時延的分歧就是從這裡開始,為了一個女人,出於男人之間正常的情感和競爭關係,發生爭吵,朋友反目。
「之前沒告訴你這些事,是覺得染上賭癮實在丟人,現在我只想著儘快擺脫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他鋪墊完故事,用拙劣的藉口搪塞這一切,給霍北梟一種他由於如此原因才被時延記恨上的錯覺。
出於對兄長的信任,霍北梟也沒有懷疑。
「需要我怎麼幫你?他在Y國的勢力怎麼樣?」
霍琰怔了怔,不禁思索。
那人在Y國黑白兩道通吃,財力勢力都不是一般富豪能比的,硬碰硬只會讓自家吃虧。
要擺脫他,不能靠強制的手段,得想想辦法,讓他自行離開。
「暫且,先把之前欠的賭債還給他吧,其他的事情我再另作打算。」
目前霍琰手裡還有個無人峰的項目,可以作為他脫身的一個契機,特意講這個故事是為了圓謊,隱瞞他與時延之間奇怪的關係。
「等我什麼都不欠他了,他就會安分地回到他的地盤去。」
末尾的那句話,仍在耳畔。
霍北梟恍惚了一下,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之中,他對面的男人神情放鬆,眼尾略帶著笑意,看起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便問道。
「有什麼進展?」
男人想了一下,將隨身攜帶的平板拿出來,翻到一張圖片。
「我選了一個很好的位置……」
他們倆聊了小半天,直到沐晚晚從醫院回來,霍琰才從書房裡出來,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
門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坐著輪椅不方便離開,便留下來吃了頓午飯,等雨停了才離開。
看著大哥獨自回家的孤單背影,霍北梟站在門口,若有所思道。
「晚晚,不如替大哥介紹個女朋友吧?」
貿然的一句提議,讓沐晚晚差些連手裡的橙子都沒拿住,愣愣地「啊」了一聲。
「大哥之前發生的那些事……」
他欲言又止,覺得提起來會對霍琰的名譽有影響,便含糊地蓋過去。
「我覺得他早點找個女朋友比較好,反正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讓時延早點斷了念頭就行。」
此念頭非彼念頭。
沐晚晚以為他說的是時延對大哥的非分之想,竟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按之前大哥表達的意思,他並不喜歡時延,如果能擺脫時延的糾纏,也是一樁好事。
「那大哥的意思呢?他願意去相親嗎?」
霍北梟蹙起眉頭。
「像大哥這樣的人,可能更想要自由戀愛,但現在情況不一樣,當務之急是把時延的事情給解決了。」
他想的是霍琰有了女朋友,時延就不會誤會自己女友與他的關係了,這樣也能放鬆一些對他的控制。
這句話在沐晚晚聽後,又是另一種想法。
「萬一時延知道後生氣了,傷害大哥怎麼辦?」
霍北梟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能生什麼氣?大哥能找個女朋友遠離他,他該高興才是吧?」
沐晚晚覺得他這番話莫名其妙,囑咐他一句別輕舉妄動,就沒再聊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