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連著車載藍牙,剛響了一下,便自動接通了。
「你出發了嗎?」
音響里傳來周琛的聲音,沐晚晚悠悠投來一個眼神,見他想按屏幕掛斷,在他動作之前,就把手擋在了屏幕前。
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厲寒辭就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不准掛斷,回答他。
厲寒辭只能硬著頭皮,回了一句。
「已經在路上了。」
話尾,他還悶聲咳了一下,想作提示,讓對方掛斷電話。
可惜,周琛與他相識時間不長,沒有這等默契,只當他是喉嚨發癢,以為是感冒前兆。
「那就好,我們已經在等你了,手術時間比較長,你都打好招呼了吧?」
提到手術的瞬間,厲寒辭就按下了方向盤上的便捷開關,掛斷了電話。
就算他手速再快,沐晚晚也聽到了那句話。
「什麼手術?」
她沉著臉,呼吸間連肩膀都在輕微顫抖,唇縫的口紅被她咬得失去了顏色。
電話掛斷之後的音響里開始播放輕音樂,鋼琴音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緩慢而悠揚地流淌出來。
厲寒辭百口莫辯,企圖扯開話題聊聊別的。
「我剛換了新的歌單,好聽嗎?」
她哪裡顧得上這音樂好不好聽,滿腦子都是周琛口中的「手術」兩個字,臉色更加陰沉。
「回答我。」
道路前方紅燈,他踩著剎車緩慢停下,連如此動人的輕音樂都沒法拯救他的困境,猶豫躊躇半晌,又進入了詭秘的安靜。
綠燈亮了,後車等不及按了喇叭。
厲寒辭慌亂地踩緊了剎車,又很快鬆開,踩下油門。
身上綁著的安全帶一會兒松一會兒緊,晃動幅度也不算很大,足以顯示駕駛者心情的慌亂。
車速逐漸穩定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緩慢地把經過都說了出來。
「在我跌入懸崖昏迷之後,厲國邦在我身體裡植了一枚晶片……」
等他把話都說完的時候,汽車駛入了一個無人的公園停車場,四面都是綠化,沒有其他人,找了個空位停下。
沐晚晚的呼吸停滯一秒,惱意覆蓋了擔心,憤憤地往他肩膀錘了一拳。
「要不是我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等你死了才能知道嗎!」
自然她不想他死,但人到了氣頭上,什麼狠話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之前還答應得好好的,絕不隱瞞任何事情,結果又這樣!你明知道我最討厭被人騙!」
在她怒意暴漲之時,厲寒辭一個字也沒敢說,掌心摩擦著方向盤,找了靠邊的位置停下了車。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消化了他口中的前因後果,沐晚晚目視著前方,逐漸平靜下來,面色卻透著麻木。
「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受夠了,離婚吧。」
厲寒辭以為自己聽錯,腦子裡轟轟亂想,連忙轉身抓緊了她的手,涼意從她的皮膚傳到手心。
「晚晚,你聽我解釋。」
她搖了搖頭,神色漠然地推開他的手。
「事到如今,還解釋什麼,你從沒把我當成你的妻子,遇到什麼問題都不跟我說,明擺著不想跟我同甘共苦。」
掌心落空,連帶著他的心也空了,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嗓音哽咽。
「摘除晶片有風險,你又在孕期,這段時間遭受了這麼多打擊,我怕這件事會影響到你,想了很久,還是沒敢跟你說……」
解釋的話不知聽了多少遍,都逃不過怕她擔心這幾句話,沐晚晚聽得也夠了,抬了抬手,讓他停下。
「先陪你做手術,其他事情等手術結束再跟你算帳。」
手術結束……厲寒辭苦笑一聲,想說什麼,卻也開不了口。
沐晚晚察覺到他異樣的情緒,直覺他還有事瞞著自己,擰過腦袋看他。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無奈之下,他只能坦白。
「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一開始去國外做檢查的時候,醫生還說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但這一次檢查,晶片與心臟血管粘連,手術風險也變大了。
而且這百分之四十還是預估的數值,真實做起手術來,還說不準會怎樣。
沐晚晚抬起手,恨不得往他臉上扇一巴掌,最後還是強忍著脾氣,態度愈發得冷漠。
「挺好,萬一你出事,我正好給孩子們換個爸爸。」
想到家裡還有四個孩子等著自己,厲寒辭瞳孔微震,下意識地反駁出聲。
「不行!他們的爸爸只有一個!」
回答他的只是沐晚晚的一聲冷哼。
兩人一起來到了郊區的實驗室。
一座看起來像是廢棄診所的地方,電梯隱藏在一樓醫生辦公室的書櫃旁。
厲寒辭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過去,瞧了一眼身後的女人。
她抬了抬下頜,示意他繼續。
纖長的手指搭在了光滑鋥亮的白瓷花瓶上,微微用力轉動瓶身。
書櫃裡發出咔嚓聲響,緩慢往另一邊移動,將隱藏的電梯門暴露出來。
他輕車熟路地按下密碼,領著沐晚晚走進電梯,按下了倒數第二個符號鍵。
周琛看到電梯運作,早早地等在了門口。
「你終於來了!」話音剛落,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在厲寒辭身後,跟著走出來一個身材纖瘦的女人,顯然是被發現了。
「驚訝嗎?」
沐晚晚嘴角泛起冷笑。
他沒說話,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厲寒辭,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怎麼暴露的?」
厲寒辭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什麼原因你不知道嗎?
似乎是回想到自己剛剛的那通電話,周琛面色尷尬,半是試探地問道。
「不會是因為我吧?」
厲寒辭閉了閉眼,點頭。
他吸了一口氣,面露歉意。
「那楊柳也知道了?」
還記得昨天夜裡楊柳的那通電話,根本就不是真心想約他去聽音樂會,分明就是試探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