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緊了手裡的竹籤,楊柳無措地呆望著玻璃反光的自己,聽到這樣的消息,她除了同情和難受,什麼也做不了。
「俞阿姨前半生已經很苦了,為什麼老天還要給她這樣的病!」
低垂的睫毛不住顫抖,鼻子酸澀,心疼得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硬是憋住沒落下來。
「好消息是,腫瘤還沒壓迫到神經,萬一哪一天她覺得疼痛難忍,情況就不妙了。」
本意要安慰她,周琛一開口,又恢復到平常工作的狀態,一板一眼地回答。
楊柳的心情愈發低落,竹籤在蘿蔔上戳了十幾個孔,戳得爛了也沒發覺,貝齒咬著下唇不說話。
「我建議是儘快動手術,拖久了對她不好,具體的還要跟她的家人商量,你覺得呢?」
看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周琛卻是在糾結該怎麼安撫她的情緒,莫名地有些煩躁,沒了吃東西的心思。
楊柳吸了吸鼻子,點頭。
「你怪我嗎?」
他沒來由地問了一句,打斷了楊柳的胡思亂想,一雙水汪汪的眼盯著他看。
「結婚之後,我就去援外了,你在家住得還適應嗎?」
當時也是被迫無奈,整個科室適合去援外項目的只有他,只能匆匆辦完婚禮就離開。
她愣了一下,似有難言之隱,努努嘴,躊躇良久,才吐出四個字。
「一切都好。」
次日一早,沐晚晚揉著酸疼的腰掀開窗簾,落地大窗外的高樓矗立在陽光之下,光線經幾折玻璃反光過來,刺得睜不開眼。
從背後籠上一雙男人的手,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
「這麼早就醒了?」
沐晚晚將手搭在他粗壯有力的手臂上,感受著隱隱發力的肌肉彈性。
「睡不著。」
一是因為腰酸疼得睡不著,折騰了一夜,累得不行;二是心裡還掛念著住院的小姨,想著遲遲未出的報告,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沉默著擁抱了一會兒,兩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剛坐進車裡,沐晚晚的手機就響了。
「對不起,這麼早打電話過來,有件事我糾結要不要跟你說……」
那種預感愈發強烈了,沐晚晚把心跳壓到最低,仔細聽對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從手機里蹦出來。
「俞阿姨的情況不太好,昨晚周醫生看到了平層掃描的結果,她腦子裡長了一顆腫瘤……」
艱難地消化完這句話,沐晚晚忍不住紅了眼眶,嗓音裡帶了幾分顫聲。
「這,怎麼會……她看起來這麼健康……」
誰都沒有想到的結果,把他們打得措手不及,就算掛斷電話,她也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手臂,痛哭起來。
厲寒辭開車,眼睛盯著前方,薄唇緊抿,安慰的話就在嘴邊,卻開不出口。
「我不敢想,小姨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沒有家人在身邊,也沒有人會關心她的身體……要不是我們在這裡遇到她,她是不是會……」
悄無聲息地死去,淚水浸濕了衣服布料,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間抽噎起來。
厲寒辭再也聽不下去,伸手撫了撫她的背,讓她緩過那陣情緒,開口安慰她。
「天意安排我們在這裡相遇,就肯定會有辦法治好她,腦部腫瘤分很多種,現在還沒到最差的情況,我們在她面前不能太難過。」
考慮到小姨的病情,患有精神病的她比平常人還要敏感,很容易覺察到他人的情緒。
沐晚晚抹去淚水,深呼吸鎮定下來,嘴唇還不住地顫抖。
「你說得對,我不能在小姨面前這副樣子,她都遇到我們了,她的病肯定能治好,無論花多少錢和精力,都能治好!」
到了住院部,楊柳一大早幫著俞惜寒做了簡單的洗漱,坐在床上吃早餐。
「醫生說要飲食清淡,我就給她買了白粥和蘿蔔,要是指征沒問題的話,最好要儘快動手術了。」
背著門,她跟兩人簡單講了一下情況。
「周醫生在嗎?」沐晚晚剛哭過,聲音帶著些許鼻音,眼睛有些紅腫。
「他昨晚值班,今天回家休息了。」
楊柳清楚他的工作安排,想也沒想地回答了。
「要是可以的話,我們還是想請周醫生做主刀,我們在南城沒什麼可信任的人,只認識你們。」
莫名又紅了眼眶,沐晚晚靠在厲寒辭的懷裡,男人的手輕撫著她的肩,她小聲抽泣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啞。
楊柳看到她這樣依偎在丈夫懷裡,湧上一股羨慕的情緒。眼底閃過的落寞很快就被她掩去,假裝很自然地點頭。
「我跟他商量一下。」
周琛是南城炙手可熱的神經外科醫生,但凡是腦部的疑難雜症,在他面前都不是什麼大問題,這也是當初醫院選他去援外的原因之一。
「我,我出去打個電話。」
楊柳扔了手裡的抹布,跟沐晚晚打了聲招呼,腳步匆匆地往走廊外走。
周琛睡眠淺,熬了一晚上頭疼欲裂,閉上眼都是楊柳紅著眼看自己的模樣,昏昏沉沉,意識彌散。
突然一陣鈴響,把他從朦朧的夢境中喚醒。
「什麼事?」
他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手指忍不住抵住了太陽穴輕按。
聽筒里傳來女人帶有哭腔的聲音。
「周琛,幫幫他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