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離婚的鬧劇，本以為會在第二天的時候結束，等兩人都冷靜下來，好好地談一談，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
周琛就是這樣想的。
他與楊柳一向是分房睡的，中間隔了一間書房，給彼此一定的隱私空間，不料這恰恰給楊柳製造了一個機會。
當周琛第二天醒來，讓保姆做完早飯，親自送到她房間裡去的時候，才發現她人已經不見了。
「她去哪兒了？」
他跑下樓問一早過來上班的保姆。
對方搖了搖頭，顯然楊柳是半夜離開的。
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瞥見手機提示燈時不時地亮起，解鎖屏幕一看。
凌晨一點的時候，楊柳給他發了條消息，僅僅兩個字：懷城。
沒說幹什麼，也沒提什麼時候回來，就簡簡單單的一個地點，毫無感情地出現在聊天界面里。
他嘗試打電話，結果她關機了，發消息也冒出了紅色感嘆號。
仿佛一切都結束在了這裡。
凌晨三點，楊柳發完那條消息之後，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就登機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只能看到烏漆漆的一片雲層，往底下看，燈光星點般亮著，不及深夜之時璀璨。
怔怔地看著這逐漸蕭條零落的景象，她的心情也跟著低落下來。她是一個很懦弱的人，卻每天都在祈求另一個人的垂憐，以為自己的主動能換來對方的一點好感。
事實證明，她什麼也不是。
眼睛睜得久了，逐漸有了酸脹的感覺，兩行淚無聲無息地落下來，溫熱的划過她有些發涼的臉。
坐在她旁邊的老太太轉過臉來，正奇怪窗外有什麼好看的，無意間看到玻璃窗里倒映出的那張臉。
「小姑娘，你怎麼哭了？」
一隻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背，輕拍了兩下關心道。
「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她搖搖頭，抽泣了兩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緊接著肩膀也顫抖起來。
哪能跟一個陌生人分享這種兒女情長，她說不出口，單單哭著。
老太太也是思想開明，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是不是男朋友惹你不開心了？現在的男人啊，都是這樣的，說好聽點是直男，說難聽點就是缺根筋！」
楊柳停下哭泣看向她，覺得這老太太說話還挺幽默，簡直是把話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嗯。」
老太太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他也捨得惹生氣啊！」
楊柳逐漸從悲傷情緒中緩解過來，在老人熱切的關心之下，將那些委屈傾訴出來。
怕影響到其他乘客，她壓低了聲音，期間伴隨著偶爾兩聲抽泣，釋放著她憋了很久的情緒。
老太太聽得很認真，眼尾的皺紋隨著她的笑容逐漸展開。
「我覺得吧，你對象肯定是喜歡你的，你說你在別人家遇到危險，是他第一個來救你，甚至後來說要分開，也是你提出來的吧？他就是氣急了，覺得你是在傷害自己，才故意說得反話。」
楊柳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有些愣怔，回憶著那天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是在回到了家後，他們倆的情緒同時崩潰。
她委屈，他生氣，兩相碰撞，就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真的嗎？可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楊柳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想，認為當時他同意離婚是有幾分出於真心，大概真是厭煩了她。
「老婆子我見得多了，也就明白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心思，這電視劇上不就是這麼演的嗎！」
老太太指了指前面那放著動畫片的小屏幕，笑著說道。
「都說作品來源於生活，你們啊，把話說開了，也就能和好了。」
電視劇里的劇情哪能當真？！
楊柳越發地覺得她話不可信，卻還是尬笑應和了兩聲，感謝她安慰自己。
到懷城的時間很快，差不多她們聊完，發了機餐之後，就準備降落了。
在坐飛機前，楊柳給沐晚晚發過消息，提前報備了一聲，也不知對方有沒有看到。
落地之後，她跟老太太揮手告別，在出口隨便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了進去。
老太太站在原地，手機震動起來，她眯了眯眼，看到屏幕上跳動的「柏安」兩字，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怎麼這麼巧？我剛到你就打電話過來了？」
對方也是笑了一聲。
「那說明我跟奶奶心靈感應，怎麼樣？路途還愉快嗎？」
老太太自然是高興，絮絮叨叨講了一些旅遊時碰上的事情。
「說起來，我回來的飛機上，還遇到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可惜人家已經有對象了，不然可以把你介紹給她。」
她有些惋惜地說道。
對方無奈失笑。
「奶奶，我又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後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老太太笑著說知道了，樂滋滋掛了電話，還是決定坐計程車回去。
而仍在南城的周琛，在剛發現楊柳消失的時候，他反覆地在客廳踱步，一條消息編輯了無數次，字詞反覆刪除又添加，終於發了一段過去。
怕楊柳把他的電話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他特意拿了另一個不常用的手機號發簡訊過去。
楊柳剛下計程車，就收到了這條簡訊。
看到陌生號碼的瞬間，她還有些疑惑，將內容看完，才恍然大悟。
「你想要調查的事，那個小女孩不是賀家旁系過繼過去的，具體來歷還沒查出來。——琛。」
看來她半夜發的消息，他是看到了，也發現了自己把他拉進了黑名單，選了另一種方式跟她聯繫。
就算這字詞之間，絲毫沒有表露他的態度，但很顯然他是關心自己的。
楊柳抿了抿唇，打字回復了一句「謝謝」，多的也不必說，拖著行李箱按下了大門口的門鈴。
遠在南城的周琛看到那條回復，無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