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失女之痛

  沒人知道,那個剛送完客的小矮房子,瞬間冷清了下來,鍋里煮著的白芸豆番茄湯已經完全涼透,一個人也沒有。

  自稱是索爾的那個男人,盯著他們的那輛車駛離之後,便脫下了身上的黑袍,撕掉了臉上的假鬍子,取下了隱形眼鏡,露出他本來的面容。

  其實他是個亞裔男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天生脊柱側彎,時常佝僂著背,因為黑袍的遮擋,沒人能看出他的真實體型。

  一輛黑色麵包車停在他面前,他隔著茶色車窗玻璃,朝裡面地笑著揮了揮手,坐進了車裡。

  「事情都辦妥了?」

  戴著墨鏡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他。

  「妥了,他們相信女兒是死在了這裡,『遺物』都交到他們手裡了。」

  男人得意地自述。

  「少爺有話問你。」

  司機手機正開著揚聲器,揚了揚眉毛,踩下油門,開車往機場的方向去。

  「晚……那位女士的反應如何?」

  電話里的人差點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還是偽裝成冷靜詢問的模樣,克制地使用了一個足夠疏遠的稱呼。

  「她很難過,換作是誰都沒辦法接受女兒年紀這么小就去世了。」

  男人難以回想那一幕,他心虛地一直看著地面。對方沉默了幾秒,車裡迴蕩著輕微引擎的發動聲。

  「你先在那裡呆著,隨時待命。」

  下了命令之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司機把手機挪了個位置,眼睛看著車窗前方,手在副駕駛座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個牛皮信封,往後交到男人手裡。

  「你的,少爺很滿意。」

  他口中的少爺,就是遠在國內的賀鳴遠。

  電話掛斷之後,他坐在紅木的太師椅里發呆,眼前不停地晃過沐晚晚傷心欲絕的臉,他心痛後悔,卻為了得到她,只能讓她承受這樣的痛苦。

  沐晚晚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從這種悲傷的情緒里脫離出來的,她哭累之後,就坐著不動了,木著一張臉,旁人怎麼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反應,宛如一個漂亮但呆滯的木偶。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她突然提起要去孩子的墓碑前看一眼。

  霍北梟摟住了她。

  「我們明天去,你需要休息。」

  她轉過頭來,不敢相信地看向他質疑道。

  「你沒有心嗎?你都不難過嗎?」

  勸她休息的語氣,冷靜得仿佛在說一句平常的話,無事發生一般。

  「怎麼可能!我們之間就算有一個人撐不下去了,還得有個人頂著其他事,我和你一樣難過,但我得給你一個發泄情緒的空間,等你恢復過來,就輪到我了。」

  懷抱更緊了一些,他們互相依偎著。

  沐晚晚沒話說了,顫抖著身子,眼淚哭幹了,只有一雙紅腫的眼睛,死盯著泛黃油亮的地板,恨不得它變成一堆黃土,把自己給埋進去。

  他們在Y國找孩子找得天翻地覆,也沒顧得上隱藏行蹤,如今國內的各家報社爭相報導了霍氏總裁千金失蹤的消息。

  待他們有人奔赴Y國來提供假消息,以求得到一點霍氏的報酬時,沐晚晚連夜找到殯儀館給孩子立的石碑。

  石碑上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只冠了個養父的姓。

  「讓他們換個碑吧,我看著不舒服。」

  沐晚晚半跪在石碑前,手在刻字上拂過,她連孩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竟然到最後都是以其他人的姓名下葬。

  「好。」

  霍北梟陪伴在她左右,難得她說了一句話,答應得極快。

  他找了墓園裡的負責人,與他交涉換碑文的事情,沒注意到自己的妻子走到了石碑後面,將埋棺材的泥一把一把地用手刨出來。

  也顧不上泥把自己的衣服弄髒,不停地做著重複動作,直到指尖摳到了一塊很硬的東西。

  指甲應聲折斷,她像感覺不到痛覺一般,把棺材板上的泥沙抹乾淨。

  「你幹什麼呢!」

  負責人還在跟霍北梟交涉商量,扭頭一看園裡的墳被刨了,立馬喝止怒吼。

  「趕緊停下!」

  霍北梟一怔,連忙跑過去阻止她。

  「晚晚!你怎麼了!」

  她的指甲扣進了棺材接合的縫裡,想要把蓋子掀開。

  「北梟,幫幫我,讓我看看她,就看她最後一眼!」

  哭喊著哀求的聲音撕破了夜空下的寂靜,霍北梟跪在她身旁,緊緊抱著她,一動未動。

  「冷靜點,她已經走了,讓她好好地離開吧,我們……可以帶她回家。」

  棺材是實木造的,恰好裝下一壇骨灰,蓋板與棺體之間用釘子釘牢,不是人力就能撬開的。

  沐晚晚明白了他不會幫自己,突然止住了哭泣,面色頓時冷下來,看了他幾秒,站起身來,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晚晚,你去哪兒?!」

  他連忙呼喊著追上去。悽然離去的身影猛然頓住,留下冷冰冰的一句。

  「別跟著我!」

  凌晨,沐晚晚出現在了之前去過的那家福利院門口,找到了那個熟悉的修女。

  「我想無償做義工,在這裡幫幫忙,可以嗎?」

  一夜未睡,她明明渾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似的,可她就是沒辦法停下休息。

  一停下來她就會想到女兒那張可愛的臉,朝她哭,質問她為什麼不要自己了。

  修女見她狀態不好,渾身都透著死氣沉沉的疲憊感,不想答應,又顧及她差人送來的那些物資,不得不點了頭。

  「那你先跟我過來換一身衣服。」

  福利院的工作不多,孩子們除了平常要上課吃飯,剩下的就是要培養一些生活技能,比如打掃、整理被鋪之類。

  沐晚晚由於語言問題,沒辦法教他們念書,只能做助教,負責一些紀律問題,等下了課,就陪著他們去院子裡玩,最後清點人數回房間。

  一天普普通通的工作下來,她累得倒頭就睡,暫時忘記了失去女兒的痛苦。

  臨到深夜,福利院大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修女跟他打了聲招呼,請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