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羽其實就在劉弟軍中,不過劉白羽知道自己如果出現,會給馬世龍和孫承宗增添多大的麻煩,怎麼處理都是一件很麻煩,處的親密了怕崇禎皇帝記恨在心給自己找麻煩,處的疏遠一些,又怕士林清議,所以馬世龍和孫承宗乾脆裝糊塗到底,仿佛劉弟的隊伍里沒有劉白羽這人一樣,使出了大明朝官員最厲害的視而不見神功,劉白羽也不想給馬世龍和孫承宗找麻煩,自然也不去為難,於是大家心有默契的把劉白羽這個朝廷的禮部尚書,兩朝帝師當成了透明人…….
劉弟跟隨在中軍,聽著周圍連綿不絕的號鼓難免心情緊張,他是首次見識古代戰爭的攻堅戰。雖然有著擊潰皇太極的蓋世名將光環,可是劉弟自然知道自己這個蓋世名將水分有多足,抓緊一切時間來充實自己的軍事知識.跟劉弟一起來源於京城新收的輕步兵[其實就是炮灰]看著牆頭,滿眼的恨意,他們本來是安居樂業的京城人士,優越感十足,卻是因建奴而失去家園,對建奴的仇恨不比東江難民差。
馬世龍笑著對劉弟道:「建奴果然是蠻夷,不知道兵法,就憑几把弓箭也想守城?」
劉白羽把牆頭的目光收回,轉向劉家軍陣列前五十步的地方,那裡一字排開幾十門二號紅夷小炮,面對城樓的地方是十門兩千七百斤紅夷炮,一部廣東兵和一部京營兵正在忙碌的部署陣地,在地上挖開一些坑洞,或者將木方墊在炮輪下。
其中一些會官話的廣東軍官則在跟京營兵講解,他們拿著一本冊子在各處檢查藥包和鐵彈,指導炮手裝填,他們所用的方法遠遠超過劉白羽交給劉弟的認識,他本以為要很久以後才有定裝的炮用發射藥包,豈知早已經開始應用,都是棉布包裝的發射藥,而且每包上均有編號,裝入後用鐵錐從火門刺破藥包,然後倒上引藥,隨即就有炮手用手或布把火門捂住,防止引藥被風吹散。
不過劉弟細一看,卻是搖了搖頭,原來這和劉白羽制定的東西就是表面上像,實際根本不是一回事.
舉個列子吧,劉白羽不對用的尺子都是完全一致的,保養的也是用油浸泡,嶄新的一樣,這些洋人同樣長度的尺子,用肉眼粗略看一下,都能看出不是一般長短.當然,其實就是用同一把尺子,其實也就是心理上有點安慰作用罷了,劉弟看的清楚,很多尺子生了鏽不說,甚至還扭曲變形,也還在用呢,這要是傻大黑粗的民品倒是無所謂,用在必須精確的軍品上,效果那就是呵呵呵了.
此外還有一群紅毛碧眼的弗朗機人,他們比廣東軍官更加忙碌,用工具不停比劃和計算,這些人就是陸若漢從澳門招募的僱傭兵,在原本的歷史上,這批人後來成為登州孔有德部的教官,孔有德投降清朝之後,.一部分被殺,一部分認命投降,皇太極因此有了攻城的本錢。
劉弟仔細觀察,那些弗朗機人總共用到了四種工具,第一種是一塊銅質的板子,板子上畫著許多刻度,下面吊著一個墜子,是雙手舉在眼前使用,第二種是一個外形有點像遊標卡尺的東西,也有一個墜子,使用的時候插在炮口,第三種就象普通的尺子,第四種他認識,是單筒望遠鏡。
劉弟沒辦法低聲問自己身邊喬裝成親兵的劉白羽那些是什麼東西,沒見識過近代落後軍事裝備的劉白羽也搖頭,他剛才粗粗打聽了一下,只知道名字分別叫度板、遠鏡、銃規和銃尺,炮兵可以用這些工具觀瞄,至於是如何用的,劉白羽也不太明白,他安排了盧天生這傢伙下來後去用重金挖人,總要找到幾個專家才行------雖然這年頭在遠東吃飯的所謂西方軍事專家都是半桶水,連保養工具做的都相當業餘,總比劉白羽麾下那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鐵匠強出太多課.。
當然劉白羽的軍艦上大炮是不缺的,不過他的軍艦上大炮玩的是密集轟炸那一套,用火海淹沒敵人,不折不扣的人傻錢多,和精確射擊不是一個路數,所以也對這些半懂不懂.
這批大紅夷炮和弗朗機人到京後,上下都十分重視,此時任禮部侍郎的徐光啟給崇禎上了個奏疏,說到紅夷炮的用途,尤其強調了紅夷炮觀瞄之術乃是軍國秘技,最好讓可靠的勛貴子弟習用。兵部和都察院都有多人反對讓大紅夷炮出城,擔心落入建奴手中,成為建奴攻城利器樂子可就大了,以為內反對聲音太大所以才有崇禎親自安排劉家軍守護一事。
關寧軍也有自己的紅夷炮,寧遠兵備孫元化將炮隊交付參將,一路用牛拉著,趕到了灤州,這支部隊由孫元化親自教習他們發射方法,少數人還在天啟三年接受過第一批弗朗機教官的培訓,當年指揮寧遠炮兵的彭簪古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馬世龍和祖大壽兩部的紅夷炮操作水平都是比較高的。
好學的劉弟還待再問,馬世龍中軍一聲金響,城下的游騎紛紛退開,接著前面突然巨響,一門大紅夷炮猛地向後一退,一顆黑色鐵彈在空中一閃而過,砸在城牆下的城壕邊,激起一團鋪天蓋地的煙塵。
劉弟吐糟道:「開始試炮了,這炮動靜不小,其實威力遠遠比不上我們劉家軍的大炮,大概和狗差不多能咬人的基本都是不叫的。」
接著一門小紅夷炮也發炮一次。擊中了城牆,牆垣上炸開一朵石塊和塵土組成的小花,牆頭傳來建奴的大聲驚叫。
劉白羽軍的殺手旗隊正在聽營長布置任務,那邊一放炮,紛紛轉頭去看熱鬧,以為朝廷的大炮和劉家軍的一樣,集中起來,連續不斷的轟擊一個地方造成破城,誰知大炮又停了下來,排長大聲道:「別看了,大家都轉過來。這城牆也不是一會功夫就能打塌的——朝廷的炮兵不知道啥叫集中火力,更不知道炮火應該是砸工事城牆的……..。」
這些士兵等人只得戀戀不捨的轉過來,他們是新收的京城步兵,沒見過劉白羽軍數百門大炮轟破遵化城牆的場面,就有些土鱉,這麼多紅夷炮開仗,他們可從來沒見過.
營長接著講:「咱們第一營的任務是沿小街道穿插,到達北門位置後占領戰略要點,封閉北門。第二營將以一個連的部隊沿城牆向北突擊,第三營沿十字街到達城中心後截斷主要通道。我們入城序列在第三營之後,入城後我局即向北轉,讓出西門大街讓後面的兄弟進入,大夥隨時記得以北城樓為參照,不得偏離了方向。咱們局編為五個戰鬥組,各殺手隊長為組長,戰鬥組內再拆分小組後由火器隊長任一個小組組長。大街道作戰時,戰鬥組左右分二伍,小街道作戰時,殺手伍成小三才陣,注意紀律要求,待火器射擊過方上前搏殺,不得逞英雄,逞英雄的就是勝利也沒有功勞。西牆城頭的建奴旗號,有正藍旗一部,正黃旗一部,或許還有些蒙古部落兵,咱們不怕他,需要援助之時,組長吹竹哨呼應。。。。。。」
營長此時已經講完注意事項,看一眼周圍的戰友,最後強調道:「大家記清了,我們的目標是與第二千總部一起控制北門瓮城,其他皆是枝節,非必要地方,不得戀戰,不得往其他方向追擊潰兵。聽明白沒有?」
所有士兵大聲道:「明白!」
士兵在做簡報,作為一線指揮官的劉弟也沒閒著,他與四個千總最後確認了一遍線路,他還是一門心思封閉北門,反正孫承宗沒有規定線路,既然不能從城外圍堵,就從城內圍堵,明軍的攻擊計劃十分粗糙,攻擊界限就以城牆劃分,入城後的行動也沒有具體計劃,基本就是打到哪裡算哪裡,沒有第二方案,沒有預備兵力,沒有穿插迂迴,說穿了就是聽天由命。
劉弟覺得自己不是老軍伍,沒有這種本事,還是聽姐夫的,照本宣科為好,他打算以第三營控制中心十字街,分割建奴兵力,第一營封閉北門,第二營沿城牆突擊北門瓮城,只是城牆難以展開兵力,他只投入第二營一個連,剩餘一個連劉弟自己控制,等前述兵力展開後再進入西門大街,隨時支援北門和十字街口。能堵住多少建奴,在於劉家軍行動的速度,劉白羽對各部的要求都是勇猛迅捷,不分散兵力在次要地方。至於騎兵,劉白羽已經讓黃大力留在城外,自行決定攻擊時機,但要求除非馬世龍調遣,不要去北門外面,因為孫承宗當著大會上許多人說的,圍三厥一,劉弟膽子小,不敢去冒犯軍令,劉白羽則是心疼自己的兵,又怕被這些明軍豬隊友把自己的不對坑了.。
這些計劃的前提都是攻克西門,劉白羽並不知道紅夷炮對城牆威力如何,最好能把瓮城城牆打塌一部分,灤州總共就一千多建奴,四面城牆一分,一邊只有幾百,幾百建奴絕不可能擋得住劉家軍的步隊,而且城裡有街道限制,建奴那點騎馬肉壁的本事也用不出來——或者說街道里明軍炸營的基本也不會犯,這樣的環境可是殺建奴的好時候,一旦放出去,劉白羽自己也沒信心在華北平原上殲滅多少,那些友軍就更不用說了。
前面的炮兵陣地一陣響亮的號子,炮手紛紛舉起手中的點火叉棍,幾個廣東軍官從馬世龍中軍趕回炮陣,劉弟見狀,知道快開始了,打發三個主官返回隊列,自己則在中軍等著看紅夷炮的表演,看一看朝廷的紅衣大炮比自己部隊的有什麼區別.